《吉时佑则上上签（重生）》几许潇然

2、归来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识海中传来极其神圣的声音，似言出法随，将众多杂念净化。

　　毋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十分奇异的环境之中；
　　她分明记得她被饿狼扯碎了身躯，但此刻却是毫发无损地站在了这处，被毒哑的喉咙中那股压迫感也消失了，原本僵硬无力的手腕也能活动自如了。
　　她伸出双手仔细观察，却发现如今自己竟变得十分娇小。

　　放眼望去，四周无墙无壁，空无一物，好似落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奇异空间，准备双手扶地起身。
　　触到的那一刻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叫喊出声，这地面居然漾起了水波，她几乎要以为这是漂浮在死海之中，但这涟漪只是扩散开去，并无半点要让她沉溺进去的意思。

　　她震惊地感受着如此真实的自己，久久难以置信，她居然回到了少时，她透过脚底下的水面望去，面庞稚嫩无比，顶多七八岁的模样。
　　她下意识抚了抚脖颈之上，乃至全身，丝毫没有痛觉传来；又想起被狼群撕咬，全身痛楚难忍的场景。

　　她疑惑重重，抬手抚上面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再是发髻，整整洁洁，再看身上，着一身素白无纹的里外三层的镶墨边宽袖长袍。
　　好容易起身站定，脚下又是涟漪荡漾开去，毋澍暗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阎罗殿吗？

　　四周无边际，但似乎是浅蓝夹带着碧绿的底色，而头顶的空间确实真的犹如置于湖面下，还折射进入了许多泛着七彩色的光，奇异至极。
　　不知如今是身处何境，而今夕又是何夕？正思忖着，又是澄澈的声音传至：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毋澍循着声音望去，前方缓步走来一位老道，从穿着到外形无一不彰显着这位白发老翁的得道颇深，只见他手握拂尘一翻一搭间派头十足，拂尘炳与白须相接处乃是一太极纹模样，上隐现二字，“太虚”；
　　老道含笑捋了捋自己的雪白胡须，那胡须跟话本子里描绘的仙人一般无二，直达衣襟交汇处，端得是一派仙风道骨。

　　“不知，道长我……我这是？”她被这人的气势所震，一时不敢多说。

　　“你这一生就止于此？”老道右手掐指决嘴中念念有词。

　　正要提问，只见老道拂尘一挥，她就再动弹不得，亦发不出声音来；
　　紧跟着，前尘往事再次浮现，此时的她犹如一个旁观者，上一世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
　　心中的疑惑更是被无限放大，面上显出焦虑神色，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
　　“道长！”
　　那仙风老道却是不见了踪影，徒留一句：
　　“你且回吧，如今重来一回，本心莫移是为上上啊！”说罢，一阵狂风袭来，毋澍被迷得眼睛无法睁开，很快便又感觉昏迷了过去。

　　这是一座破旧的道观，四周荒野无尽，只堪堪看得出有一条人为踩出的小径，小径周围被折断的树枝还能在断口处看出绿意。
　　破观门口延申出了约数米的一条由石块铺成的入口，尽头处的门槛石早已是残垣，更遑提那年久失修的大门了。

　　观门有整体的几块大石组成，门高约六尺，两柱身石刻得有一副楹联：
　　“山水何知天下事，神仙本也去人间”
　　两柱身乃是用一横放石块相连，其上浮刻得有八仙，横梁上方有一匾额，上书“当归观”。

　　阳光透过那木门歪斜出的缺口直照入观内，这束光正好映射在了一女童面上，下一刻，她睫毛微颤，缓慢睁开。
　　毋澍似乎太久没有感受到温暖阳光的照射，她抬起手背遮盖住了眼前，眼皮仍旧止不住下意识地睁闭，片刻之后方才适应下来。

　　放下手掌她又在仔细打量现在自己这副极小的身躯，此时着的是一身旧的粗布衣裳，早已看不出其本色。
　　环顾四周，身下是一张残破的旧草席，旁边高一点的是一张供台，供台上是几个荒废愈久的香炉，供台的后方高处是一尊辨认不出本来面目的神像，结满了蜘蛛网。

　　屋子四壁并不完整，但是这荒野避雨遮风已是足够了；出了门来，她在一干枯的水井旁寻得一木盆，拿着出了门去。
　　她记得，这是她九岁那年夏末，由于知道了自己身世的一点头绪，她趁养父母不注意，逃出了岩城来，一路往西行，到此处寻得了这处道观。

　　一切回到了起点，那么，她现在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做——阻止阿姐的死。
　　阿姐会在几日后被养父母卖入巨贾赵家作为冲喜的侍妾，对方是一个瘫痪了许久的糟老头，论年纪能当她的老祖宗了；

　　不仅如此，冲喜当夜，只因喝了一口劳什子合卺酒，赵老爷子当场驾鹤西去，唯一一个全程在场的人便是她阿姐；
　　赵家人怒不可遏，无处发泄，索性买通县衙的官员，两方人狼狈为奸，堂而皇之要将她阿姐一齐收敛入棺中与赵老爷子合葬；

　　她得知此消息，匆忙跑去县衙求助，跪了半日，磕得头破血流，幸而得县衙的师爷愿意带她去赵府寻人；
　　可到了当场，那师爷却改了口，宣称她是有意来赵府捣乱的小乞丐；于是她便被赵府家丁死死拖住殴打不停，亲眼见着自己阿姐被活活钉死在了灵堂之上，棺木之中；
　　绝望的她目眦欲裂，能做的却只有大声咒骂着那些人不得好死；

　　最终，她被打得奄奄一息丢在了赵府后门的暗巷之中，只凭着一口怨气吊着，最终等到了一人。
　　她取回了阿姐的尸身，好生安葬之后，便走上了那人安排好的道路，成为一个满心满眼只有服从命令四字的棋子。

　　这段恶魇，纠缠了她二十余年，她眸光泛着冷意，她既寻着了机会，这一次，所有人都别想独善其身。
　　此处出了观去向左手边扒开杂树走约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没一会儿她便听见了隐约的流水声，映着绿意葱葱很是令人心神舒畅。

　　她还在回想自己死后又回到少年时——这令人极度不可思议的事实，不由地深呼了一口气。
　　到达溪边，水面倒映出了一张稚嫩的面庞，尚且还未长开，只那双丹凤眼是她熟悉的自己；她撸起袖子，准备洗把脸，却是呆愣住了，自己右手手腕内侧，何时竟有了这么一个有些奇异的图案？

　　黑褐色线条，看形状是一串花朵亦或是草？只是看不出来是个什么花儿，又用手心捧起水往上一撒，并未褪去，又用袖子擦干，吐了口唾沫使劲搓了一搓，但搓得通红那褐色也还是未消退半丝。

　　她放弃了，将手臂洗净，缓缓放下了袖子；难道是那仙道怕她滥利用重生的先机，故给她下了什么禁制？
　　暂且先放一边，她要入城去，她自来记忆力惊人，毕竟上一世能当上国师，除了靠那些人的支持外还得靠自己的脑子。

　　她想要先行一步救出阿姐，必须得有银钱，至于银钱何处寻，她几番记忆搜寻之下，已然有了主意；恰好可以借此验证一下所有事情的轨迹是否与上一世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