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4、连环 ...
-
外面众人为了避雪，皆早已回到了各自的帐下；
马蹄声又逐渐近来，众人见指挥使的人顺利将人带回，不由都松了口气；
桾宁立刻迎了上去；
皇帝也有些意外，怎地这里头居然有桾宁的人？看样子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四妃中有人第一时间瞧见的便是：有男女同乘一骑？
许多贵妇人也纷纷干咳了几下，有的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偏偏皇后与皇帝似是并未看见一般，其余人等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不但如此，众人只见佟老爷与佟大爷急忙去迎那位侍从装扮的青年；
看样子伤势十分之严重，又见前头那位女官只是礼貌性地维护着伤者，众人也都识趣地闭了嘴。
祁韫被佟家人带去处理伤口了；
为了避免其他人怀疑，毋澍与流云桾宁一齐回到了这头的营帐。
紧随一行人其后而来的，便是那具巨大的尸体；
闻连与流云纷纷下了马；
闻连大步流星，几瞬便到了晋安帝下首，单膝跪地道：
“禀陛下，这是佟老爷的人与桾宁公主手下的女官在林中猎得的黑熊。”
晋安帝起先未曾得看清楚，现下听说了，忙起身踱了几步，面上喜极，又止住步子，大声道：“赏！赏！重重有赏！”
郭公公道：“几位能人获此机缘，想必是天佑我大兖啊！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一旁的众人也纷纷示意；
晋安帝面色红润至极，十分满意地摩挲了几下指腹。
戚皇后也含笑望着众人；
“陛下，现下是否……该兑现早前说过的赏赐了？”
晋安帝连连点头：“不错，皇后不提醒，朕都该忘了，桾宁！你方才说要等自己的人平安归来才好道出所愿，此番既然还有额外收获，朕再允许你再添一样！”言罢大笑了几声。
毋澍定了定心，虽不知中途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最终桾宁还是拿下了头彩。
她余光又看了看众多皇子王子，那些人面上并无异色；
桾宁回看了毋澍一眼，深吸了口气，她要当众说出之前答应毋澍要向皇帝提的事了；
她对上对方肯定的眼神，跪伏了下来。
“请父皇先恕儿臣年少无知之罪，儿臣也才敢道出粗浅己见。”
帝后对视一眼，皇后明显并不知情，有些吃惊；
“哦？朕恕你无罪，快些说来听听，朕倒要看你所求为何。”
“谢父皇！”桾宁依旧跪着，直起了身，端端正正。
“儿臣听闻去岁腊月，中州一带一夜之间突下暴雪，引得许多百姓一时手足无措，疲于应对寒冷天气；寻常百姓无法觅得有效抵御严寒之物，以往常用的芦苇絮无法起用处，竟是纷纷用起了粗纸制衣，许多老者幼童过得十分之煎熬。”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严肃，群臣众妃纷纷看晋安帝面色。
晋安帝笑容不再，目光沉了沉，并未说话；
桾宁壮着胆子继续道：
“有能耐敢冒生命之险上山打猎的百姓终究是少数，且即使获得了动物毛皮，也是宁愿拿到市集或是铺子里换成银钱用于生计。”
桾宁说这话时十分诚恳，并无多余的语气；
众多高官贵妇姑娘公子默默侧转了身子，皇帝不动声色扫视了一周。
这些达官贵人自然是风光时巴不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论避嫌也是非常及时了。
但光有些人腰间的珠玉，发间的头面，随便一样都够买上五件十件甚至是上百件毛皮。
晋安帝微微抬手，示意桾宁继续，她会意，接着道：
“如今大兖百姓都有田可耕，饱腹为首之余倒是并无人怨天载道，只是……”她顿了顿咽了咽口水，
“我问过了太虚观的道长，今年亦是会持续暴雪不停，若下年也如此，恐危及众多百姓性命安危。”
晋安帝道：“桾宁，你说了这么多，可是有应对之法？”
桾宁径直道：“是父皇，儿臣听说西域那头盛产一种唤作木棉的作物，当地称木棉织就的布叫做‘白叠布’，现下都城中也有一些布匹来自西域，但是此物用作布匹不若我们自己的布料上乘；”
“西域气候特殊，素来是早晚如冬，午时又如炎夏；故他们喜欢用木棉直接填充进外裳之中，作为御寒之用十分有效。”
晋安帝下巴微微收起，道：“嗯……这木棉听起来不错。”面上却是浮起一丝忧色；
此物能否在大兖境内存活？若是存活不得，不但前功尽弃，劳民伤财；
虽说可直接采买，可山高路远这般运送过来，价格方面岂是普通百姓能承担的？
况且如今再派使者去西域，一来一去间也不知能否赶上今年的收获季节……恐怕还是无法解燃煤之急；
许多人也都看出了晋安帝的担忧所在。
见晋安帝及后妃均是默默不言，桾宁忽有些沉不住气了，觉得如跪针毡，不动声色间又望了毋澍两眼；
毋澍微微抬头示意她安心，袖下的手也握紧了些，能否抛砖引玉，端看稍后的发展了。
终于，佟正吾站了出来，道：
“陛下，恰巧小民今岁方获得了一批西域来的木棉种子，数量不算少；开春便即刻种下，便可知可不可行了。”
毋澍握成拳的手立时便松了下来，祁韫做事果然靠谱，短短一月余，便叫商队将木棉种子带回了建邺。
晋安帝方要说话，玄翊见准时机立即便道：
“父皇，百姓安居，匹夫有责，桾宁愿奉上一份力，请佟掌柜将手上的种子卖与儿臣，届时发放予百姓，鼓励他们免费耕种！”
众位皇子也一道跪下道：“父皇，儿臣也愿！”
众趁也急忙行大礼纷纷表示愿意献出一份力来。
佟正吾正色道：“陛下！诸位皇子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大义，小民自然也愿奉上一份力，在下愿免费发放木棉种子。”
晋安帝龙颜大悦：“好好好！大兖君臣上下一心，为民为国，乃是大幸！大幸啊！”
“那么，太子，此事便全权交由你来负责！”
玄翊恭敬道：“谨遵父皇命！”
毋澍很是满意目前的局面，看看佟正吾的面色便知他在打算些什么了，她只是借着公主之口说出了未来可能大寒的预测；
商人的灵敏嗅觉马上便会联想到粮食的短缺；
想必晋安帝故意不提，没有想到的几率为零，要么只是觉心爱的小公主杞人忧天，未来若是雷声大雨点小，也只说是桾宁养尊处优，能有此心性已是难得。
要么只能是与她想到了一处——相信雪灾会降临的各世家定然会想方设法用尽关系拉拢粮商趁机捞上一笔。
知晓的人越多，这粮价愈是不容易攀升；
若是世家大族官商勾结，他可利用民怨发酵而大，出师有名狠狠整治一遍；
无论如何，晋安帝都乐见其成；
戚皇后温柔道：“陛下，既然如此，您作为大兖国君，是否也应当做个表率？”
晋安帝颔首示意认同，可他瞧了瞧众人，竟不知这表率要如何做才算是合适。
“桾宁，就由你来替朕出出主意吧。”
桾宁眼眸一转，忙道：
“父皇，儿臣有一想法，不若将各国送来的御宝分别拿出其中一二作为标的物，出价高者得，届时获取的银钱就作为第一笔款项如何？”
毋澍心中有些激动，一箭双雕，成败在此一举。
纳黎宣默默盯了对面的那人一眼，暗道：看来她便是想借此次机会拔除父王送入的隐患；
他见对方依旧十分泰然，不由牵了牵嘴角；
现下看起来倒是十分顺畅，不过，端看晋安帝是否舍得了；
毕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龙涎香，何况还是偌大一块。
晋安帝犯了难：“桾宁啊，你说的是，不过，朕该拿什么出来合适啊？”
桾宁道：“自然是罕见之物，珠宝之类的，想必京中富庶之人也早已是应有尽有。”
晋安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侧头望了望戚皇后；
戚皇后似乎十分了解晋安帝的思绪，她用帕子捂嘴笑着道：
“陛下，若是诚心，还请舍得些，这才能彰显出您一国之君的度量呢！”
张惠妃也娇娇道：“陛下，娘娘说的是，皇儿们可都看着您呢……”
晋安帝知道皇后等人都意有所指，叹口气道：
“既如此，朕便割爱……朕决定啊，就将此番暹罗王使带来的几百年难得一见的龙涎香拱手！如何？这下你们可还满意了？”
几位大臣互相觑了觑，面上都是惊讶之色，陛下这般表率，倒是让他们极为难做了。
众人纷纷道：“陛下圣明！”
桾宁双手交握处早已是大汗淋漓，此番她也算是完成了毋澍给她的任务；
她悄悄用余光瞥了眼对方，对方却是始终低着头，俨然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
毋澍虽低着头，但她神色的细微变化也并未逃过纳黎宣的眼睛；
他想知道，究竟是何等经历，竟让这样一名年轻的女子拥有了这番运筹帷幄的从容与淡然。
“桾宁啊，你如今这般关心百姓，朕与你母后是十分欣慰，可你且说说，你都是听谁说的这些？”
晋安帝这突然一问，令桾宁一时答不上来，她先前只顾着照着与毋澍商议过的一一道来。
只好硬着头皮道：“父皇，母后，儿臣……儿臣都是从太虚观的道长那处得知的。”
毋澍暗道不好，今日她师父宜铭不在；
按理说桾宁如此回答晋安帝是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可就怕晋安帝这人不按常理来。
一时间桾宁、流云、毋澍都暗自提着口气，等着晋安帝的下一步。
晋安帝长长“嗯”了一声，抬起手正要说些什么；
戚皇后连忙道：“陛下，瞧您只顾着赏皇儿们，佟家的人不也一齐打下了那黑熊？还有人家闻指挥使……”
晋安帝看了戚皇后一眼，便也由着她转了话头，笑着道：
“不错不错，朕的不是。”
又对佟掌柜道：“佟正吾，还有闻指挥你也是，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吗？”
毋澍三人几乎同时在暗中长长松了口气；
桾宁答应了毋澍流云不能将太虚老祖之嘱托暴露出来，毕竟得道之人不能随意插手凡尘因果。
佟掌柜受宠若惊，忙上前行礼：
“谢陛下娘娘隆恩，佟家皆依朝廷照拂，小民实在不敢再有过多奢求！”
佟正吾面上惶恐不已，连连推拒，心中却是暗道：这老狐狸，明面上对他们佟家纵容不已，暗地里施的威压何止一二。
如今边境土司的事尚未结果，还不知前面还有何祸福在等着他们。
闻连恭敬道：“此乃是微臣职责所在，万万不敢居功！”
晋安帝道：“你们二人不必推辞，佟正吾，朕与你容后再议，闻连，你这次功劳不小，不仅及时救下了太子，保护众皇子安危，还一齐拿下了那吉瑞之物，回头朕拟一封旨意让郭朴带着赏赐替朕去宣与你祖父听一听，可满意？”
佟掌柜听见晋安帝前头的话，行礼微微退了退。
闻连忙道：“臣受宠若惊！谢陛下！”
毋澍腹诽：这晋安帝倒是会笼络人，闻家此番只余祖孙两人，知道闻连最在意的莫过于他那祖父。
赏赐轻与重不是主要目的，重点在于对于闻家的肯定与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