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春深》小梅妮卡

14、芳芝阁

　　还没踏进芳芝阁，顾景晟就明白尚宗明之前为何对芳芝阁心驰神往。这芳芝阁位于盛都最繁华的华阳街上，还只是刚远远看到芳芝阁的锦绣灯笼，便能闻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香气。尚宗明步伐轻快，越走越快。
　　“大人，就在前面。”
　　“这盛都的富贵人家，都喜欢来这里吗？”
　　“达官显贵，侠客才子，外邦贵族，都能在芳芝阁寻到。虽说芳芝阁是开门迎八方客，但其实里面规矩可不少，胸无点墨的人不接待，酒囊饭袋不接待，暴富多财之人也不接待。大人进去便知道了，这里可不单纯是饮酒寻欢的地方，芳芝阁还有不少名震江湖的名伶尤物，运气好就能看到他们一展乐舞才技，这是比来这里喝酒更重要的事情。”
　　“你还懂乐舞？”
　　“大人，情趣，你懂吗？不懂也得看一看。”
　　说着，两人踏进芳芝阁。

　　若是说芳芝阁外面看已足够华彩动人，那这里面则更是别有洞天。原以为会是金玉满堂的奢华，没曾想，内里却出其不意，反倒独具一格，分外清雅。迎客厅两侧设有旋梯，雅室如铃兰花一般交错悬至不同高度。迎客厅后设乐舞台，舞台不同寻常，并非一层而已，而是似梯田一般层层向上，面积大小不一，远看就如粗壮的树藤一般穿插于雅室之间，如此一来，不管身在何处的雅室，便都能一睹乐舞风采。
　　就在两人暗自感叹这芳芝阁布局之精巧时，迎面走来位眉眼带喜的妈妈，熟络地和两位打起招呼。
　　“顾大人、尚大人，有失远迎。”
　　顾景晟朝尚宗明递去眼神，看来在芳芝阁，他们可没有秘密。
　　“妈妈好眼力，今日我们一身常服，却还是被妈妈一眼认出来。”
　　“顾大人说笑了，桂月将军入都那日，如此耀眼，芳芝阁的姑娘们可早都对您念念不忘了。老妾之前就听闻元康的顾将军玉树临风，仪表不凡，如今得见，果然是担得起桂月两字的风流。”
　　“妈妈过奖了。今日我和尚大人闲来无事，所以来您这里开开眼罢了。”
　　“那这可是我们芳芝阁上下的福气。”妈妈朝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立刻小步向前，“既是第一次来，那楼上视野最好的那件铃兰雅室一定要留给顾大人。”
　　“谢谢妈妈。”
　　“两位大人若信任老妾，就让老妾给二位安排酒水，一定让您无憾而归。”
　　“那就有劳妈妈了。”顾景晟说完，一旁的尚宗明还是没忍住，脱口问道面前的妇人。“妈妈，冒昧一问，今日可有乐舞助兴？”
　　“自然是有的，今日舞者来自容越族，已在后台装扮上了，稍等片刻就登台献舞。”
　　听到这番回复，尚宗明自是心满意足，才随着顾景晟跟在小丫鬟身后，从旋梯拾级而上。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看乐舞啊？”
　　“这里价贵，这一次之后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再来，能赶上不挺好的吗。”说完，尚宗明朝顾景晟狡黠一笑，“今日就谢谢大人做东了。”
　　“嘴巴严点儿，别让老蒋知道。”
　　“那是自然。”

　　从铃兰雅室向下望去，客人陆续进场。从宾客举止打扮来看，便知尚宗明说的不假，这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抬头再看上方的雅室，虽那妈妈说此处视野最好，但恐怕也只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客套之词。上方有的雅室还特意安置了月影帐，从内向外视线不受影响，但从外向内却看不分明，想来定是为重要客人准备的。看着有丫鬟们端着酒水出入，便知里面早已有贵客落座。
　　待酒水上桌，片刻后，芳芝阁内的锦绣灯笼便熄了一半，只留下旋梯照明处的几盏。尚宗明难掩兴奋，拽着顾景晟的袖口激动地说：“大人，乐舞开始了。”
　　果然，乐舞台徐徐落下轻纱，随着一声悠扬的开场笛后，乐舞台上的灯笼顺次点亮，轻纱烛影，再配上这沁人心脾的幽香，真似人间仙境。木琴声合着鼓声响起，舞者上台。容越族善舞顾景晟是知道的，当年还在盛都生活时，就随父母入宫看过一次。虽然当时的乐舞细节早已记不清，但随着眼前舞者开始舞动起曼妙的身姿，顾景晟不自觉地又陷入少年时亲友在侧，年岁无忧的回忆。
　　直到被妈妈的一声轻呼，才从回忆之海中上岸。
　　“顾大人，这酒水安排可还满意？”
　　酒水上桌，顾景晟其实还未来得及多饮，所以此刻杯中酒仍满着。倒是尚宗明喝的乐不可支。
　　“多谢妈妈安排，非常好了。”
　　“顾大人，美酒配乐舞，才是一绝，别光顾着看，喝酒才最重要。”说着，妈妈伸手朝顾景晟肩上一捏。从她的袖口处，倏地传来一阵不同空气中的香味，这似曾相识的味道，似乎就在不久前才刚刚闻到。顾景晟下意识抓住了妈妈的手腕。
　　女人愣了一下，毕竟浸淫在这风月场所多年，自然不会大惊小叫。相反，只见她莞尔一笑，手腕一转，整个人便像是没了骨头般顺着顾景晟的方向倚了过去。
　　“顾大人，这是作何？”
　　“妈妈见谅，是我唐突了。”顾景晟松开女人，继续说道：“您身上这香气，甚是好闻，是酒香还是胭脂香呢？”
　　“没想到大人如此细致，我刚去了姑娘们的香格子里拿了些香粉，许是蹭在了身上。若是大人觉得好闻，待有了心上人定要通知老妾，妾身一定为夫人好好备下一份香礼。”
　　“那我先谢谢妈妈了。”
　　女人走后，尚宗明察觉到顾景晟话中有话，便也无心观赏乐舞，酒杯一放，凑了过来。“大人，那香气不对劲儿吗？”
　　“梨儿死前，你记不记得咱们突然闻到一股异香。”
　　“记得。”尚宗明皱起眉，虽然梨儿之事已发生了几日，但想起那日的凄惨，心中仍不免戚戚然。
　　“就是刚刚这女人身上的味道，只是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