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春深》小梅妮卡

11、南洋木器厂

　　选了宫中最僻静的一条小路出宫后，又专挑陋巷七绕八拐的离开盛都。顾景晟和尚宗明才放开马跑。二人皆是快马，原本需要两日行程的南洋木器厂，当晚便到了。为了更好的打探消息，顾景晟又让尚宗明出门置办了两身行头。眼下他们对南洋木器厂了解有限，只怕以护殿司的身份前去盘问会一无所获。但没想到，尚宗明不知是抠门还是审美实在太差，买来的衣服着实难看，但入夜已深，便也只能凑乎一穿。
　　第二日，两人早早来到了这南洋木器厂。虽装扮一般，但毕竟一个是将门之后，一个是王宫新贵，气质摆在那里，虽门房对他们冷言冷语，但门厅掌柜的却是个眼睛毒辣的主，打量一番后，还算殷切地迎了二人进去落座喝茶。
　　眼前的男人自称吴桂，是今日南洋木器厂的当值掌柜。
　　“两位公子，是想定制呢，还是采买呢？”
　　顾景晟呷了口茶，不急不慌地开口：“吴掌柜，不怕您见笑，这是我第一次来木器厂，其中门道恐怕还需要您费力解释一番。”
　　“无妨，公子莫怕。自打这些年我们南洋木器厂的名头越来越大，像您这样慕名前来的新客特别多，刚才是我大意了。”吴掌柜满脸堆笑，天生一副生意人的面孔，“这定制，就是您有心仪的木料，木器制式，我们给您安排一等一的匠人打造，这采买，就是您没指定要求，直接在我们仓房挑选能入眼的现成木器。不知小的说清楚了没有。”
　　“您说的很清楚，只是来之前听说南洋木器厂在为盛都王宫办事，还以为我等寻常百姓是没这个福气定制的。”
　　“公子说笑了，我们是为宫里办差不假，但日常经营不受影响，毕竟还不算官办作坊。只要您不求宫里专供的纹饰制式，其他需求我们一应满足。”吴掌柜说完，眼珠一转，“看来公子是有意定制？”
　　“是。”
　　“制式木材可有想法？若没有也不急，小的了解一二，可以给您多多介绍。”
　　“不知紫锦木如何？”
　　“紫锦？”
　　紫锦木贵，除了官家，来询的人也多是王亲富贵人家。眼前这两位公子虽气度不凡，但看着打扮也着实不像是能定制紫锦大件儿的人家。于是吴掌柜很快又谄笑问着：“公子品味不俗，紫锦木自然是有，那公子是想打大件还是小件呢？咱们南洋的规矩一般是家具摆设，统统算大件儿，只有笔架，木钗、画轴此类，才算小件。”
　　“那自然是大件。”
　　吴掌柜大喜，庆幸自己刚在外迎客的时候没有以貌取人，险些误了财神爷进门。
　　“制式呢？”
　　顾景晟想了想，自然不能提起蟠龙云纹，一来这是官家样式，容易暴露身份，二来也易惹人生疑。可自己从小生于盛都，吃穿用度都曾是一等一的尚品，熟悉的家具大多也是侯门将府常见的，眼前的吴掌柜一脸精明，说出来保不准他会联想到什么。至于其他的，自己倒还真是疏漏，忘记提前做做功课。当下也只能递个眼神给尚宗明。这小子一直在盛都生活，应该没少见好东西，自己在大漠被几只土狼折腾的灰头土脸的时候，想必他还在风花雪月呢，一定比自己更了解如今盛都小富人家中流行的木器制式都有哪些。
　　接到顾景晟递来的眼神信号，尚宗明稍一思考，便有了注意。脱口而出，“我们要一台紫锦莲叶鸳鸯纹的靓妆台。”
　　听到这里，吴掌柜神色顿悟，原来是大喜之事，难怪舍得如此投入。
　　“公子好品味，我们这南洋木器厂出品的靓妆台，那是宫里贵人娘娘们都称赞的好手艺。小的得先恭喜公子大喜，今日也算是沾了您的喜气。”
　　眼见着吴掌柜朝自己拜礼，顾景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尚宗明这说的是什么东西。便又见那小子开口：“吴掌柜不知，我家公子对那姑娘一往情深，如今终成眷属，便一定要为姑娘打造一座紫锦莲叶鸳鸯纹的靓妆台做聘礼，一为博美人一笑，二为岳丈开怀，所以务必请掌柜费心安排，钱不是问题，但工艺一定要一等一的好。”
　　“小的明白，这等喜事，我们定当竭心尽力，也权当是随了喜份。”眼见得身边两人都笑意盈盈看向自己，顾景晟也只能堆起笑脸，扮起了准新郎官的模样。
　　“那两位随我去厂房，咱看看木料？”

　　顾景晟只知紫锦木贵，但至于材质好坏并不在行，尚宗明倒是和吴掌柜你来我往，不知道是真懂还是装懂。不过看这小子能顺口说出那么一长串的家具制式，想必多少是在行的。
　　趁着吴掌柜被下人叫走的功夫，顾景晟抓紧问道：“聊得怎么样？”
　　“大人，你有多少钱？”
　　“什么意思？”
　　“我定下了他家最上等的一块紫锦木。”
　　顾景晟眼前一黑，这小子是演戏演进去了啊。
　　“你是觉得我能买得起？”
　　“我刚才在前厅说钱不是问题的时候，我看你也点头来着。”
　　“我不点头能怎么办，借你吉言啊尚大人，我现在可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大人，属下刚也是一时着急，只想到了这一个说辞。”尚宗明神色间不见半点儿愧色，“不过刚才吴掌柜说了，要给咱们找他这儿最好的匠人，说他没少给宫里打造木器，说不定就有咱们要找的人。”
　　“一会儿和他说，我们要先见那匠人。”

　　听到面前两位贵客要先见工匠的请求，吴掌柜也并不见怪。想来定制这等价位的主顾，兴许都会先和匠人们见面聊聊。只是他出去吩咐下人又再回来时，便换了脸色。
　　“两位公子，实在不巧，刚刚东家传信过来，过段时间这宫里又要有庆典，紫锦木要先紧着宫中采买，让小的现在封库清点。您看不如换个其他的，除了紫锦木，我们木器厂还有其他一等一的好材料。”
　　宫中又要有庆典？顾景晟心生不安，作为护卫南盛宫的护殿司，但凡宫中有重要活动，他们都是首先得到消息的人。但出宫前他可从未听说宫中还要有什么庆典，可见吴掌柜口中的东家，是在撒谎。如果撒谎，那就说明此次他们的探案行踪又被暴露，若不尽快采取行动，恐怕证人又要像梨儿那般凭空消失了。
　　“只是不能选紫锦木吗？那匠人还需不需要紧着宫里的安排？”顾景晟特意换上不满的语气。
　　“自然不会，小的不是说了嘛，公子要的靓妆台，我们一定是让一等一的匠人给您打造，绝不耽误您的喜事。”
　　“我家公子还是想先见见匠人，莲叶鸳鸯纹并不是什么新鲜样式，我们得先看看这匠人的眼光是俗还是不俗。”
　　“要的，要的。看两位气度不凡，就知一般的俗物入不了两位的贵眼。工匠嘛，我这就去安排。两位公子再喝一盏茶，稍等片刻。”
　　待吴掌柜离开，尚宗明也紧张起来，听到紫锦木停售，他所担心的和顾景晟相同。
　　“一会儿你去和吴掌柜挑木材，把他支开，我来和工匠套话。”
　　“明白，但......”尚宗明欲言又止。
　　“你是怕我们早已打草惊蛇，”顾景晟呷了一口茶，“恐怕打造奉先殿那座紫锦木台的匠人早就不在此处了。”
　　“宫中近期哪有什么庆典，昭和公主现在还病重在床，王上可是下令取缔了宫中上下一切的活动。对方明显是怕我们查出什么。”
　　“总之来都来了，先聊聊再说。”
　　放下茶杯，顾景晟如有所思。看向尚宗明，“一会儿机灵点，看看能不能问出这儿的东家姓甚名谁，我看吴掌柜并不像是此事的知情人，兴许能漏些话出来。”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