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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游历(七) ...

  •   雾山并不是什么避世仙乡,而是古代战乱时,那些被流放追杀的穷凶极恶之徒的聚集地。
      当初因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免寻仇追杀,先人才躲到这常年有瘴气的山中。
      当时的他们,已经发现花香能稍微降低瘴气的影响,凡是没有花香为引的人,都无法在瘴气中找到出路,是以这片山林处处是森森白骨,不知为他们挡住多少追杀之人。
      同样的,穷凶极恶的本质下,男人们性情狂暴,凌虐女子,又地处偏僻,外面根本没有女子嫁进来。
      于是乎,贩卖和绑架女子,成为这座村庄的常态。
      他们将房屋建在高高的山壁上,一是够高能减轻瘴气的影响,除了偶尔瘴气暴涨,基本威胁不到生命,二是为了防止那些掳来的女子们无处可逃。
      山壁下,那些数不清的坟包,便是一个个试图逃脱女子粉身碎骨的坟墓。
      也有些,是被男人们活活打死的。
      这里的人们还驯化了动物,偶尔瘴气暴涨蔓延到山壁上时,动物们便会提前察觉,去拍木屋的门,提醒人们去山顶避难。
      阿峰的姐姐,阿霞,虽是本村人,但身为女子,还是常常和母亲一起,承受父亲无休无止的欺辱和凌虐。
      这所村庄,仿佛就是因鲜血而生。
      后来,阿霞的母亲被父亲从山上推下,摔断了腿,从此卧床不起。
      阿霞的父亲便从外面又拐了个女子回来。
      这个女子带了一个不及人膝盖的小男孩。
      阿霞的父亲虽然不喜欢阿霞,可比起小男孩,在他心里到底是亲生的比野种好,繁重的生活和鞭打更多便落在小男孩身上。
      阿峰的父亲叫小男孩野种,而阿霞和她母亲,叫他阿峰,后来,叫臭小子。
      阿霞不忍这么小的孩子活得如此痛苦,总明里暗里的帮他,阿霞照顾母亲时,阿峰便会乖巧地坐在旁边,等姐姐忙完。
      许是阿霞身上流着这个村庄的血,她的言行举止谈不上温柔,总是边骂边帮阿峰干活,就连阿峰挨打时,她也说不出一句规劝安慰的话,只是默默跪着,陪他一起挨打。
      阿霞的母亲倒是温柔的,在阿峰的母亲每日下地干活,忙于照顾家庭时,她会轻声把阿峰叫过去,偷偷为他上药。
      有时,也会变戏法般掏出一个馒头来,看着他吃完。
      阿霞的母亲陪伴阿峰的时间,甚至比他自己的母亲陪伴他的时间还要长。
      也是奇迹吧,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活下来了。而且,还特别优秀。
      他很强壮,能干活种地,也能做饭管家。
      日子似乎好起来了,阿霞的父亲对他们也逐渐放下心来。
      一日,姐弟俩进城采买,阿霞一个没看住,阿峰便不见了。
      她找了一圈,想着也好,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回去了吧?
      阿峰是走了,可回去的阿霞,就没那么幸运了。
      阿霞和她母亲,几乎被打掉了一层皮,母亲没熬住,就此与世长辞。
      临死前,母亲问她:“为什么你不跟着跑?”
      她说:“我走了,娘怎么办?”
      三天后,阿峰回来了,自是也挨了一顿打,只是比起奄奄一息的阿霞,他的情况要好太多了。
      他哭着说,对不起。
      阿霞昏迷前最后一句话便是:“臭小子,还回来干什么?”
      再醒来,她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阿峰的母亲,和她那丧心病狂的父亲,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个帅气小伙对她说,我是你弟弟,阿峰。
      阿峰可厉害了,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村民和睦,其乐融融,都非常尊敬阿峰。
      生活美满,阿霞也不执着于寻找以前的记忆了。
      只是有时,她会有些恍惚,觉得不似现世。
      她问阿峰:“臭弟弟,如果有一天我醒来,村里人都不见了怎么办?”
      阿峰总会笑着答:“那姐姐就出去啊,可别一个人待在这里哦,有鬼吓你。”
      阿峰开始带领村里人种花,种满村的花。
      这里渐渐成为了旅游胜地。
      或许是太过美丽了吧,好几次,游客们一觉醒来,都追着阿峰说要在这里常住。
      阿霞嘴上不说,却十分自豪。
      这是我弟弟的功劳。
      只是,阿峰从很少收留这些游客们,每次都会请他们吃顿饭,配上山里特有的红果子,便放他们离去。
      有时也会留下一些女子,这些女子们在此地生活得很好,不久便嫁给了村里人。
      阿霞也常吃这些红果子,味道甘甜,只是村民们似乎不爱吃。
      饶是如此,阿峰还是让她每隔一段时间带给小姐妹吃一些。
      今天,阿峰让她去王姐家拿酒酿,不料刚到地方,王姐便将她反锁在家。
      她拍了好久的门,终于打破窗户出来,村子早已空无一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询问,有一天竟然成了真。
      她疯了般跑到阿峰的家,阿峰不见了,村民们躺在地上,气息奄奄。
      许是跑着进来的,动作太大,地上的黄色粉末被扬起来不少,味道倒是挺好闻的,只是,阿霞觉得头痛欲裂。
      什么都想起来了。
      听完阿霞的话,知初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当说什么。
      江与也轻叹一声,看向村庄的方向。
      终于,夜幕降临前,贺行和顾寻从小路上缓步走来。
      似是没料到知初和江与还没走,二人微微一愣。
      贺行皱眉,低声道:“你还撑得住吗?”
      顾寻脸色极其苍白,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走。”
      现在往回走,知初恐怕又要担心吧?
      果然,知初迎了上来,语气焦急,掺杂着愤怒:“你怎么了?”
      说罢便要去扶顾寻,贺行没来得及阻止,见顾寻没有躲避,只好作罢:“没事,他受了点小伤,睡会就好了。”
      知初可不吃这套:“睡会就好了?老子学医的!你骗鬼呢?说实话,伤哪了?!”
      顾寻低着头,呼吸沉重,说不出话来。
      贺行还在打圆场:“说了小伤,别问了…”
      知初没敢耽搁,正好末班车来了,扶着顾寻便上去。
      车上过道,有人将手伸出来了些,顾寻反应极快,下意识避开。
      知初见状,微微皱眉。
      好不容易找到两个相邻座位坐下,顾寻却将知初推开,闷声道:“你走。”
      知初也是生气了:“你为什么总把我推开?”
      顾寻喘了几口气:“贺行。”
      那边,贺行和江与刚沉默着坐下,闻言,贺行答道:“哎,来啦。”
      贺行一屁股坐在顾寻旁边,知初无奈,只好去找江与。
      贺行的脚差点碰到顾寻,又被顾寻不动声色地躲过去。
      车开了没一会,满头大汗的顾寻用一种极低极沙哑的声音道:“停车。”
      司机很显然没听见。
      贺行正色道:“停车!”
      司机不解,却还是把车停下来了。
      顾寻快速冲出车门,脚步踉跄而虚浮。
      司机在后面喊:“你去哪?荒郊野岭,没地方留宿的,这是最后一班车了。”
      知初也腾地站起,想跟下去看看。
      贺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知初,语气严肃:“不想死的话,就快走。”
      如果平时,有人说这种话,司机会觉得是玩笑,可贺行的声音实在正经,他实在不敢多留,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知初挣扎着想下车,奈何贺行抓得实在紧,终究是没能挣脱。
      过了几天,顾寻还是没有回来,通告倒是出来了。
      村里人大多因为常年吸入瘴气,无药可救了,倒是那些拐卖来的女子,因为阿峰偶尔给她们投喂一种浆果,倒是性命无虞,只不过精神和身体都出了点问题。
      女子们虽然恢复了记忆,或无法忍受自己被拐卖凌辱的事实,或无法接受如今孱弱的身体,不少人无声无息地死了,也有直接疯了的。
      知初看着新闻,一时不知自己所做是对是错。
      如果他们没有干涉,带着游客们好好离开,这些女子们是不是会像这样好好生活?
      阿峰所做虽有所欠缺,可他报复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些村民们。
      那些自杀的女子,算不算他们杀的呢?
      江与也在旁边看新闻:“罪恶不容姑息,阿峰也应当落网。”
      闻言,贺行一顿,眼中露出闪躲和心虚。
      他知道,江与说的罪恶,不止是那些村民,还有阿峰。
      也就是说,那些女子的情况,在他看来不过是那些人自己的选择罢了。
      非黑即白,正义凛然,江与确实有警察学院第一的素养。
      只是,所有罪恶都不容姑息吗?
      知初叹了一声。
      他尊重江与的正直,却无法共情他的冷硬。
      也许警察就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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