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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因为你,我跟男女都绝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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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学校,我便独自去了教务处。跟主任自首我就是那个跟子黙交往的人,只是当时穿着宽松的衣服,被人错认为男生。
其实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如果真的要对质的话,身高什么的,也是不符合的。但是这么久了,那个目击者一直都没出现过,我敢断定他是不敢出来的。那些只会躲在暗处兜售别人隐私的人,如果他真的有种站出来指证的话,我刚好可以找他报复我的愤怒。
这几天我真的很心疼子黙,几乎全学校的人都在随意取笑他,带着鄙夷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彷佛他是天外来的怪物,没有知觉的异类。
就像当年他被大胖欺负一样,周子黙受委屈,我是怎么都无法忍受的。
学校查了一个多星期,一点头绪也没有。难得我坦白从宽,主任欣然地向校方交出了我这个罪人。
学校请来了我和周子黙的家长,两对家长再加上我和子黙,真是家庭大聚会。
进门的一刹那子黙看着我的那眼神,是差异,是愧疚,是无助。我朝他坚定地偷偷一笑,以我们的默契,我相信他能接收得到。
学校向我们的父母交代了我们的事情,然后零零总总地说着学校是不允许早恋的,希望家长帮忙监督之类的话。我已经懒得去听学校在怎么数落我们,只要可以让大家相信,子黙交往的人是我,就行了。
我们的家长都互相认识,都是从小看着我们两个长大的,他们的反应比校方要平淡得多。跟主任客套完后,就领着我们两个回家去了。一路上也只是零星的几句类似“你们年纪还好”、“等你们长大了,我们会很替你们开心”的劝告。我们两个低着头,默默地“哦”。
爸爸妈妈一直都挺喜欢子黙的,觉得他很斯文得体,不像其他的男生。也凭借我从小到大的“乖巧”,所以父母比较放心我们,相信我们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周伯父甚至忍不住当着我们的面跟我父母说,他一直希望能有个像我这么活泼可爱的女儿。周伯母不得不扯着他的胳膊说,“不能鼓励小孩早恋,回头私聊。”
见到周伯父和周伯母如此轻松自在的样子,我和子黙都松了口气。我低头看了看他,一副胜利的表情,那讯息在说,“看吧,我说会没事的。”
从他的眼神里,我也读到了他在膜拜我,预备供起我来了。我们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偷偷“隔空”对话。毕竟我们现在还是罪人,要沉默受教。就好像我们的父母对于我们的“交往”其实是很开心,但是不会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一样。我们也要假装表现出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学校的情侣其实不少,但是大家都是比较低调,只会在同学和朋友间公开。借着子黙与郑凯的东风,我和子黙就变成了学校有史以来最有名的“情侣”。真的是,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走到哪里都能受到女生的白眼,特别是我这种一年级的新生,学校食物链的最底层,学姐们的冷嘲热讽那可是家常便饭。就连以前零星的一两个偷偷给我买早餐的“仰慕者”,也是销声匿迹了。我那脆弱的桃花,就这么焉了。
但是我从来多没有后悔过,其他人怎么看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再让家人为你难过,这就足够了。
下完豪言壮语的那一秒,我突然想起了张辰。如今满城风雨,我相信他也知道这件事了吧。如果我顶着周子黙女朋友的身份去跟他告白,得胜的机率不难想象,更有可能让他对我反感,觉得我水性杨花之类之类的。无疾而终的初恋,哈哈,哈哈哈。。。。
自从子黙的事情被爆出来后,郑凯再也没跟子黙联系过。那时候的情形,子黙也觉得大家最好不要见面免得又遭了话柄。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身为当事人,郑凯却连影子都没有。子黙从来没有想过让他分担什么,在最风口浪尖的时候,子黙也只是自己独自一人承受着。
“真不愧是孽缘。”
周子黙咬着牙,轻蔑地说。我知道他现在打心眼里看不起郑凯,我也看不起他。
“至少我们还有友情不是吗?友情万岁!”我举起可乐,要跟子黙干杯。
子黙拉开了易拉罐,跟我碰了一下杯,他大口地和着手里的可乐。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对我说:“对了,我们的事,有影响到你跟张辰吗?”
突然听到张辰的名字,我的神经突然崩了一下,我故作轻松地回子默:“我们也是孽缘啊,所以,不要也罢了。”
“你相信他吗?如果你信任他,就跟他说清楚事情的缘由。只要你相信的人,我也相信。”子黙拽着我的胳膊,显得有些激动。因为这件事他一直觉得对我有愧疚,如果因此而影响到我跟张辰,他不知道要内疚成什么样了。
我当然相信他!
我在心里默默地回着子黙。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信任他呢。但是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呢?
为了自己,将子黙的痛处告诉任何一个人,都是不被我允许的。这是子黙的隐私,如果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绝对会为他死守那个秘密,即便是张辰!而且现在的情形,会让我觉得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卖子黙。即便,子黙希望我这么做。
“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聊过一次天而已,这种过客生命中每天会出现的。我总不能为了一个未必有得发展的人就把你的秘密讲给别人听吧。”
现如今,我唯有期望子黙能相信张辰在我心里其实不是那么重要。
明明已经不奢望了,偏叫我刚有了起色又马上宣布死亡。不是你的始终不是你的,挣扎只会徒增伤悲。好在还有周子黙,虽然因为他我平白遭受着学姐们的精神虐待,但总是值得的。
人真是善变的动物,之前听到子黙喜欢男生,一个个都当他是怪物。现在知道他喜欢女生了,又开始当他是宝。所以说呢,做事不能太绝,不然的话,经常要自己打自己嘴巴的。不过因为这件事,我更加对“同志”这个词讨厌了。好像一种疾病般,即便受欢迎如周子黙,惹上它也会变得人人唾弃。在为子黙担心之余,不免又存有侥幸心理。也许是因为我们还小,脑子还不清楚。反正家长们也希望我们长大了再去谈感情的事情,那就将这件事放着吧。也许缓一缓,子黙的“症状”就会好了,依旧是那个人见人爱的少年。
不过话说回来,子黙喜欢什么,关他们什么事了,要他们来操心。除了周伯父跟周伯母,我觉得子黙不亏欠任何人任何事!
已经习惯了有事没事就跑公园想“巧遇”张辰,虽然已经接受了现实,但总是不由自主地想找到他的身影,观望没有罪吧。
但是如同消失的郑凯一样,张辰我是再也没看见过了。原来即使是同一个学校,有心不让你见到的话,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幻想张辰在躲我,是不是在抬举自己呢?他是毕业班的,学业估计很忙吧。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态,我一直在帮张辰找各种各样消失的理由。
我怎么做不到像子黙那么干脆呢,毕竟他跟郑凯是确实在一起过的;而我跟张辰,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的人,他也许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呢。
随着暑假的到来,正式宣告了张辰要从我的世界中抽离了。我不是不遗憾,也不是不难过。但是回归现实来考虑,我本来就没勇气跟他表明心意的。即便表了白,也未必是有结果的。无论如何我的机会都是微乎其微的,何必纠结讲了没呢。
往后的两年,多亏了周子黙的“提携”,我不只跟男生绝了缘,连女生都差不多也绝缘光了。子黙就不同了,职位越来越高,工作越来越多,功课、报社忙不停。为了让我生活充实点,他顶着众人的猜测把我请我校刊来帮忙。大家都觉得他假公济私,为了跟女朋友多相处,硬是给我这个职位。
不过好在我也没让子黙丢脸,由于张辰的缘故,我接触到了不少文学作品,张辰以前在文章里推荐的书,我几乎都读过了。在发表过两篇文章之后,我终于都得到其他学生的肯定。甚至因为我跟张辰的写作风格比较相似,还有人在学校的BBS上称我为“张辰接班人”。是贬是褒我不管了,看见张辰的名字同我的名字摆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开心,很激动。原来,冥冥中还是可以有牵连的。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身在何方,记不记得我。
最后我索性将用在与其他人的友情和爱情上的精力全都花在写文章上了,看着校刊上印着我的文章,我的名字,就感觉精神上离张辰更近了。因为过去的张辰,做的也是同样的事。
带着“情侣”的身份,我和周子黙从高中升到大学。
当初在周子黙的怂恿下,跟他一起报了这个省外的大学,美名其曰为锻炼自理能力。当时太天真,就这么被他骗来了。直到开学后见他“夜夜笙歌”,才恍然大悟,这小子要造反了。
据说在某个时刻,周子黙突然警觉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同志之后,他便欣然接受了。他首个计划,便是把我骗到千里之外的地方,照他的话说,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比较凄凉,两个人一起比较热闹。
为了避免高中那样的风波再次发生,我们依旧扮成“招牌情侣”。
因为要跟我“交往”,周伯父给了子黙双倍的生活费,让他“好好照顾”我。开学没多久子黙便在学校附近租了套小公寓,优哉游哉地享受着自由生活。可怜我宿舍在7楼,每天往返最少2次,从小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早已成习惯,现在多了几个室友,极为不自在。洗衣服要等,洗澡要等,就连上厕所也要等。
那公寓的房租怎么说也是仗着我才要来的,我怎么能让子黙这么惬意呢。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提着全部的行李就这么来到子黙的公寓外,猛按门铃。
“我跟宿舍的人处不来,她们集体排挤我,你要收留我。”门一开,我便按照之前设计的戏码演悲情戏。
子黙平静地看着我,那表情是“他完全不买我的帐”,他又看了看我脚边大包小包的行李,知道我是意志坚决,“我搬出来就是为了生活方便,你住在这里,怎么可能方便得起来?”
一听有转机,我连忙一边将行李往里面拖,一边带着哭腔说:“怎么可能不方便,不是有两间卧室吗?我保证一回家就消失在那个卧室里面,你都感觉不到我的。”
就这样,我轻松地攻占了周子黙的老巢。直到住在一起之后,我才真正开始有些了解了子黙,他跟以前那个印象中的子黙已经不一样了。他更生动,更3D了。
我知道周子黙看开了,但是没想到他看得这么开。
虽然他从未在学校公开出柜,但是城里的gay吧他几乎每个周末晚上都会去,偶尔还夜不归宿,我知道这孩子是学坏了呀。不过他看起来开心多了,自在多了,我想如果我能一直这么支持他,是能让他高兴的。
平时在学校,我们还是依旧亲密,去哪里都一起。食堂、图书馆、便利店,我一起看学校的帅哥,一起讨论那个帅哥比较适合谁,有时候还幼稚地打赌对方是不是gay。周末的话,他经常都会陪我逛街,子黙的品味比我好太多了,我的衣服几乎都是他帮我挑的。店员的导购每每见到子黙在帮我挑衣服,都纷纷投以羡慕、嫉妒的眼神于我,充分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周子黙178的个子,文质彬彬浓眉大眼的,好一副标准小白脸的相。她们一定不止上万次地猜测子默是不是被我保养了。
那段日子无忧无虑地过着,彷佛一眨眼之间,四年就这么弹指一挥了。这四年来我依旧桃花全无,低调默默地活到毕业。子黙则墙外处处开花,在学校被人认为是专一的好男人,但是校外的男友却是一堆又一堆,多到我还来不及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就已经换人了。用时下比较时髦的话来形容他,就是——“□□”。
正如高三毕业那年子黙的开窍一样,大学刚毕业的子黙,又开窍了,他决定向父母出柜了。
就在我刚和家人享受第一顿团圆饭的时候,手机来了条短信,随意地从裤子里掏出手机一看,差点没把饭喷到老爸的脸上。
短信是子黙发给我的,短短的几个字:“我要向我爸妈出柜了,现在!”
看我短信,我默默地“阿门”了一句,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妈,我头好痛哦,我回房睡觉了,等下不要来打扰我哦。”很孬种地撇下这句话,我便迅速地飘到卧室去了。
周伯父和周伯母知道了之后,爸妈肯定也会很快知道的,为求自保我还是先躲起来比较好。我帮着子黙瞒了家里7年了,爸妈一直把周子黙当成未来女婿来看待。我知道这一天始终是要来临,我只能想办法将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的。比起担心我父母,我更担心我自己的生命安全。
结果跟预期的有些不一样,我最担心的周伯父,居然比我父母还要冷静。妈妈因为痛失子黙这么个“爱婿”而对我不理不睬的了,虽然我知道她过一阵子就能消气了,不过我也觉得自己挺无辜的。我最多只是知情不报,为什么要搞得好像是我把子黙给“掰弯”了呢。
子黙后来告诉我,其实周伯父和周伯母早就知道子黙的性向了。记得高中时发生的那件事吧?当时无论大家怎么问子黙,子黙都是只字不提的。周伯母太担心子黙,便偷偷地看了子黙的日记。子黙的日记里偶尔有提到他跟郑凯的事,虽然都是几笔带过,但是足够让周伯母明白学校的传闻都是真的。
当时的周伯父和周伯母由如晴天霹雳,但是他们又不敢直接去问子黙,毕竟那时候的我们都是叛逆的,如果没有处理好,结果可能会更糟。
直到后来我去学校自首,让周伯父他们看到了一线希望。跟当时的我一样,他们觉得周子黙可能是一时的“症状”,如果子黙以后开始跟我交往,也许就会开始转去喜欢女生的。
带着天生乐观,周伯父无比憧憬地看着我们这对“青梅竹马”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一起温习功课,甚至一起去报了同一所大学 。看着子黙同我在一起,他们感慨终于看到子黙“正常”回来了。
直到现在,子黙的坦白,让他们彻底明白了,这个“症状”不是时间能“治疗”的。7年来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但好在他们早已受过一次打击,早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不能看着他将来有一天结婚生小孩,总是不无遗憾。
周伯父当时指着周伯母对子黙说:“如果我的老婆不是她,我的后半生等同死灰。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那每分每秒如果不去珍惜的话,只会稍纵即逝。爸妈只想看到你开心,如果你随便娶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让自己的后半世都活在麻木中,你觉得我们会欣慰吗?至于外人怎么看,随他们去了,自己无愧于心就够了。”
当时听完子黙的转诉,我差点没哭出来,好有智慧的男人呀。如果我妈有她一半,我就不用整个礼拜被罚只能吃泡面了。
倒是周伯父,还特意上门跟我父母道歉。他们觉得对不起我,也耽误了我这么久。我一看救兵来了,便开始撒起娇来了,“呵呵,没耽误没耽误,你们不是希望我们不要那么早谈恋爱吗?这几年我都把精力都花在学习上我很开心的。”
身为直接受害人的周伯父与周伯母都亲自上门跟他们两个间接受害人道歉,爸爸妈妈也只能“不敢担,不敢担”了。
也是呢,家人的支持,能低过全世界的蔑视。也许全世界排挤你不理解你,还是有家人心疼你的,这不是重要过所有的一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