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年》言贩

1、是迷失，亦或者察觉太早？

　　我总是能在楼下的公园看见他，那一身舒服的休闲运动服，干净的球鞋，剪短的头发看起来很阳光。4月的暖阳总是能将他耀得璀璨夺目，他每次牵着的那只威武的拉不来多犬，显得更加金灿灿的。
　　我知道他叫张辰，跟我同校，大我两届，成绩优秀，篮球也打得好。学校的光荣版上，他那闪闪发光的名字总是能轻易被我搜寻到。我收集每一篇他发表在校刊上的文章，那些唯美的文字我经常一遍又一遍地阅读。我踏过他每一个足迹，他是那么完美，那么高不可攀。我从不敢向他迈进甚至一步，只要能这么远远地观望着，我觉得已经够了。
　　在高一年的入学典礼的当天，第一眼看到张辰时并不觉得他会在我生命中起着什么样的重要作用，他像一个显眼的过路人，牵引我的视线，然后擦肩而过。但是奇怪的是，他总能轻易地吸引我的视线。整个世界我都可以漠不关心，他却可以占据着我的全部注意力。
　　当然，除了周子黙。
　　子黙是我从幼稚园到现在的同学，我们住同一幢公寓，双方的父母也都认识。其实小时候我们并不是玩得很熟，直到刚开始念幼稚园那会，某此我十分英勇地帮子黙击退了抢他棒棒糖的小胖。（我其实不记得小胖是不是叫小胖，只是印象中觉得他应该叫作小胖，小时候我们总爱丑化敌人的形象。小学时我们也遇到过劲敌，后来他叫二胖。）
　　为了报答棒棒糖之恩，子黙十分热情地“以身相许”，从此常伴我左右，任我差遣，就像每天多了个拖油瓶一样。周子黙这小子从小就特别容易遭男生欺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起来王子病很严重地缘故。保护他不受欺负似乎变成了我的责任，一开始是为了他的棒棒糖，到后来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小时候我很讨厌穿裙子，但是老妈偏偏很爱买花边啊、蕾丝裙子，老想把我打扮得跟公主一样。以前周末去公园玩，我常常逼着子黙陪我去厕所跟我对换衣服。一开始他都是哭着喊着不愿意跟我换，在我的拳头威胁他，他每次都乖乖就范。换完后，我就穿着子黙的衣服、裤子飞奔去滑滑梯、跷跷板，满公园疯，子黙只能穿着裙子默默地跟我在后面。不过奇怪的是居然从来没人发现过他其实是男孩子。
　　现在回想起来，子黙现在娘成这样，不知道是不是我当年造的孽。
　　其实周子黙并不是娘，只是，斯文过头了。
　　他从小就白白净净的，对着装什么的特别讲究，不只是自己讲究，身边的人穿得难看的话，他是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恶语相向的，这一恶习到高中就愈演愈烈了。尤其是近水楼台的我，常常惨遭他的唾弃。
　　“林小琪，你这是刚从监狱贩完毒回来呢?”
　　“怎么穿你妈衣服出来了呀？”
　　“这样的抹布你也敢往身上套？”
　　对于他那毫不留情的语言暴力，我早已经麻木不仁到一个极致了。初中三年的时间，随着子黙的海拔不断升高，我的势力也日渐消退了。当年小学和幼稚园的风光早已不再，现在只能任他差遣以祈求得到他的庇护。子黙虽然看起来瘦，但是是精瘦，肌肉什么的，他其实也有的。今时今日的他，足以轻易灭了我。
　　周末的早晨，我早早地来到楼下的公园“晨练”，四下观望着希望能看到张辰的身影。不知道是否因为他的优秀使我一点自信都没有，我从来都没办法鼓起勇气开口跟张辰讲话。哪怕我们是同一个学校，哪怕他可能还是我同一个小区的“邻居”。男孩像他，应该有很多女生做过我一直想做的事了，我总该特别一点，才能显得我很与众不同。否则，我也只能沦为一个试图接近他但又擦肩而过的不记得名字的女生。
　　只是，这个“特别”，我想了足足一个学期了。再过几个月，张辰就要从这个学校毕业了。听说他报了北京的一所大学，也许他以后一整年都不会回来，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虽然心里十分的着急，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依旧这么观望，遥望，望穿秋水。
　　也许这只是一个童话，遥远地，憧憬着。王子很吸引人，但他永远只跟公主登对。而我呢，只是一个正在看他们美好故事的路人。只是因为公主还没有登台，难道我就能把自己幻想成主角？
　　他在我心里就是一个童话，一个看得见触不到的美丽传说。就跟所有女生在童年时都在幻想能嫁给王子一样，我看到那个王子出现，却自知公主一定不是我。
　　周子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我旁边，歪着头呆呆地看着我在那边思绪连篇。
　　“喜欢就上嘛，再不说就没机会咯。”
　　我几乎没跟子黙提过张辰这个人，我怕又多一个笑柄让他挖苦我。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在等我自己跟他坦白。源自青梅竹马那可怕的默契。
　　“星期天你怎么会这么早起床啊？转死性了？”不管他知道了多少，反正坚决不在他面前讨论我有多卑微地暗恋某个人。
　　“不是早起，是根本没睡？”周子默无精打采地坐在我旁边的石凳上。
　　能令周子黙一夜未眠的事，我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怎么啦？看你那死相，丢钱啦？”
　　子黙四下张望了一下，靠到我的耳边，低声地说：“你知道六班的那个郑凯吗？”
　　“不知道？”我苦思了大概两秒，非常坚定地回答了他。
　　周子黙白了我一眼，“就是我们经常在图书馆碰到的那个，戴着眼睛，高高的那个呀，你经常叫他‘四眼竹竿’的那个。”
　　提到“四眼竹竿”，他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渐渐3D起来了。我给人起的外号总是以丑化别人为前提，其实他的外表还是很养眼很帅的。每次考试前我和子黙都会一起去学校的图书馆恶补，因为那里够安静，参考书又比较全。此次在图书馆都会看到那个郑凯，我常常跟子黙开玩笑，说这个“四眼竹竿”每天泡图书馆，但是成绩好像也没有很好的样子。（由于张辰的关于，我总是密切地关注学校的成绩排名）我也知道“四眼竹竿”叫郑凯，只是因为这个外号实在太根深蒂固了，以致于我一直都忘记他的本名。
　　“他怎么啦？”我在等待子黙继续他的故事，但是视线仍旧锁定在张辰身上，那只拉布拉多好像睡着了。它的头靠在张辰的脚上，无比幸福的睡着勒。人的一生有多少时候会羡慕狗狗的？我今天就很不争气地很是羡慕了。
　　“昨天放学后，我一个人去图书馆还书。楼梯口碰到了郑凯，他问我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子黙看起来欲言又止，他闭起眼睛好像在回忆昨天的事。“我说你不是，然后，然后他就亲了我。”
　　最后那句子黙几乎轻得没有声音发出来，不过我还是完整地接收到了。我惊得瞪圆了双眼，最后我无限哀痛地用手抚摸着子黙的脸颊，“这个郑凯，怎么能这么糟蹋我们家子黙呢。”
　　我只当子黙是被人吃了豆腐，也没联想到太多，赶紧抓着他的痛脚取笑他一下。
　　子黙没有理我的玩笑，表情仍旧严肃，那个神情似乎是故事还没有结束。我赶紧住嘴，安静地听他继续。
　　“奇怪的是，我觉得很开心。”张子黙说完这句话后，直直地盯着我，好像在等我救赎。可是我是一个暗恋别人一整个学期都没能耐开口跟对方讲话的人，他能指望我帮到他什么。
　　“要坚强。”我拍着他的肩膀，好不容易挤出这三个字。
　　“我知道你帮不到我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说说。我心里很乱，又害怕，又担心。”
　　我搭着子黙的肩膀，尽量让表情显示轻松自在，“不要彷徨，想不通就不想了，会没事的。陪我看帅哥，哈哈。”
　　一整个早上，我们都远远地看着张辰和他的拉布拉多，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样悠闲，这样惬意。我突然很希望时间定格，永远停留在这一秒，足够了。
　　那时，我们还年幼。很多事情只能看到表面，很多事情令到我们彷徨。当年的某些事情滑稽可笑，总是有很多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可笑的想法。时空无法穿梭，人不可能回到过去教育年幼的自己。现在的我们，用该有的心智去困惑自己的生活，宁愿一头雾水跌跌撞撞，也不愿同父母提一个字。
　　子黙与郑凯就这么“一吻定情”了，从图书馆的隔壁桌，变成了同一桌，他们只是像朋友一样的聊天，温书。我也开始慢慢接纳郑凯为我们的“朋友”，其实那个时候我的潜意识里，还是当他跟子黙是比较好的朋友。毕竟那个时候人的思想是很简单的，不会对任何事刨根问底。
　　有时候我会幻想，如果我在某个楼梯口亲了张辰的话，是否有可能以后也会跟他一起上图书馆呢？懦弱的人只知道说“如果”，活该我一辈子暗恋别人。
　　也许我真的该在张辰毕业前同他告白，反正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如果他真的拒绝我，我们以后也不会再碰到。受郑凯的影响，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能量，爆发了自己的小宇宙。在某个晴朗的星期天早晨，我静静地飘到了张辰的旁边。
　　“拉布拉多好可爱，我也想养一只。”这就是我酝酿了一个学期的开场白，虽然跟我预期的那个层次不同，但是我就是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呵呵，这狗是我表姐养的，她去年考到外地的大学，所以让我帮忙帮她养了。”
　　张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没有觉得我是陌生人，也许他有在学校或者这个公园见到过我吧。张辰对我笑了笑，神情亲切自然，彷佛我们是一早认识的好朋友。这一切不由得令我幻想起，以后他要是去了外地念大学，这狗会不会让我帮他养？
　　“我好像在学校见过你，我们是校友吗？”我差不多把人家的每篇文章都背下来了，还在这里装不熟，真是要鄙视自己。
　　“是啊 ，我也有在学校见过你。你是一年级新生对吗？”
　　听了张辰的话，我快激动得飞了起来，那云啊，那飘呀。今天真是人品大爆发，他不止见过我，还知道我是一年级的。
　　在那里很装蒜地跟张辰聊了几句，他就回家了。我呆望着他离开的那条小径，人早已不在。我恍然间犹豫自己是否是在做梦，那个遥远的梦，离我这么接近。原来不迈出第一步，你永远不会知道你要去的地方要走多少步。我当然不会奢望张辰帮我走后来的99步，但是有了好的开始，我不由得信心大增。
　　正当我春风得意地哼着小曲，踏着胜利喜悦的步伐往回走的时候，厄运已经悄然降临在周子黙的身上。
　　星期一，学校突然疯传子黙同某个男生交往的消息。子黙刚入学校就进了学校的报社，一直都很受欢迎，学校的女生们经常偷偷地聊起他。只是这次的消息的劲头实在太大，校论坛、□□群、甚至连上课时教室里传的纸条都有人在讨论这个。
　　对于学校的交往现象，学校一直是抓很严的，更何况是男生同男生。教务处的主任着手调查了这件事的虚实，子黙也隔三差五被叫到教务处“审查”，子默什么都不说，不承认也不否认，学校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原来是有人在晚自修之后，看见了子黙同一个穿白T恤的男生牵手，由于天太黑，那个人没有看清楚对方是谁，不过他认得其中一个是子黙。
　　早上在周子黙家的门口等他一起去学校，他出来的时候头上戴着帽子，头也低低的，我看到他眼睛红红的。周伯父和周伯母一定很生气吧，他们一定很严厉地骂了子黙吧。那个在我心里酝酿了一个晚上的计划，也终于下定决心实行了。
　　我就像往常一样，搭着子黙的肩膀，若无其事的说：“会没事的”。
　　但是这次，我知道该怎么帮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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