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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宁拙

　　提交姓名牌期限的七天前，苏立恒乘着夜色出秋成山，往宁家村去。
　　宁家村在深山半山腰，人丁只几百，民风淳朴，八年前苏立恒把宁拙从乞丐堆里捡出来，交给村里的一户人家收养。
　　那年宁拙才大约八九岁，在街上偷她的钱袋，被她反手抓住，一摸根骨，倒是武师的好苗子。
　　苏立恒教了他一两个月，发现他脑子一般还只有一根弦，除了剑术还行，其他都学得一塌糊涂，遂把他送到宁家村给人收养了。
　　得了空苏立恒就会来看看他，他剑法练得慢却精纯，一套练好了，苏立恒就会给他带新的剑谱。七八年过去，剑术也算大成。

　　宁大娘不能生育，一直把宁拙视如己出，对把宁拙送来的苏立恒也总是心怀感激，每次来都是一桌好酒好菜。
　　宁拙这几年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剑，在村里长大，倒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甚至连吃菜，都嫌麻烦，带骨头的肉都不夹。
　　宁大娘会特地给他做些吃得快的菜。
　　苏立恒：“宁大娘，您太惯着他了。”
　　宁大娘笑呵呵地道：“没有，没有。阿拙现在还会劈材呢，劈得可快了，你看柴房那半屋子的柴火，阿拙不到半天就劈好了。”
　　宁大爷也爽朗地道：“阿拙喜欢练剑，总是好事的，我听常到村外做生意的阿良说，练剑做武师很有出息的。”
　　苏立恒：“要做武师，在这山里可做不成，你们舍得吗。”
　　大爷大娘对看一眼，大爷开口道：“孩子长大了嘛，总归要往外走的。”

　　苏立恒在宁家村住了三天，指导指导宁拙练剑，跟他说说宁家村外的世界，武师是怎么回事，东原武师门派有哪些，天星师都有谁，每个人擅长什么，性格如何，该怎么相处。
　　夜晚，两人坐着宁家村的山坡上，秋风微凉，星空闪烁。
　　苏立恒很喜欢这寂静。
　　宁拙问：“我要去天星师吗？”
　　苏立恒点点头。
　　“我去做什么？”
　　苏立恒随手折一根草，叼在嘴里，“你还能做什么，你只会剑术，大概只能做近战师了。”
　　“那你呢？”他记得之前苏立恒说过，她是天星师的近战师。
　　苏立恒：“我自有我该去的地方。”
　　又笑着对宁拙说：“别害怕，阿拙，你会做得很好的。”

　　天星师内，几个人和宁拙相对坐着，都没有开口说话。
　　司马炫君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我同意。”
　　权有期懒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晃晃手里的纸条，附和道，“我没意见。”
　　陈阳阳看着宁拙捏着衣角的小手，想这人到底行不行啊，“喂，你总得先自报家门吧，你叫什么，从哪里来，会什么。”
　　宁拙问什么答什么：“我叫宁拙，宁愿的宁，笨拙的拙；从宁家村来；拳脚功夫一般，轻功中上，最喜欢用剑。”
　　陈阳阳：“行，那你跟我比试比试吧。想加入天星师，赢了我再说。”
　　宁拙点头应允。
　　陈阳阳准备出招，却不见宁拙拿剑，“你不是最喜欢用剑？”
　　宁拙：“黄色的卷头发，说话比较中很足，你是陈阳阳，擅长制造武器，功夫一般，我用剑会伤到你的。不能用剑。”

　　这一听就是苏立恒交代的。权有期来劲了，笑着指指自己，“那我呢。”
　　宁拙：“个子高高的，有点微胖，笑起来有月牙眼，你是权有期。”
　　司马炫君很好奇苏立恒是怎么说谢任行的，“那我们两个呢？”
　　宁拙：“第一个跟我说话的是司马炫君，”瞟了一眼谢任行，又很快收回目光：“如果我有点害怕的话，就是谢任行。”
　　谢任行冷笑一声，“拿好你的剑，我跟你打。”

　　不多废话，沧海剑出，攻势凌厉，剑未到，剑气已逼退宁拙大退两步，他连忙拔出剑应对，打起来与说话时的软弱判若两人，剑招轻快，剑意专注纯粹，和谢任行竟能打得有来有回。
　　虽几个回合后，内力不足，败下阵来，但能和谢任行过百招以上，在东原武师里已是屈指可数了。
　　这么厉害的近战师，他们竟从没听过。而且看他年纪才不过十六七，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再历练个几年，更是不得了。

　　陈阳阳兴奋地给了宁拙几拳，“行啊，宁拙，你的剑可以！”
　　陈阳阳孔武有力，宁拙一身排骨，被他打得生疼，想扭着躲开，又被他揽住肩膀。
　　宁拙平静地分析：“谢任行出手怒气太盛，我才能抵上百招，如果是正常打，应该七八十招内会输。”
　　说完天星师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司马炫君抚额：得儿，又来一个情商低的。

　　不过这事儿谁同意都没用，还得谢任行点头才行。

　　宁拙把话带到：“苏立恒让我跟你说，如果你还没想好，她就等你想好，哪儿都不会去的。”
　　谢任行不置可否：“说得好听，难道我一辈子没想好，她要等我一辈子？”
　　宁拙往回忆里翻了翻苏立恒给他的交代，白目地回复：“这个她没说。”

　　谢任行拿过他的剑，细细地看，剑鞘粗糙，剑身锋利有余却不坚固，刚才被沧海剑砍了会儿就有了几个明显的缺口，不算好剑。
　　宁拙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这个剑是我自己打的。我剑打得不好，总是很快就坏了。”
　　谢任行把剑扔回给他，又问道：“你的剑法是谁教的。”
　　司马炫君翻了个白眼，坐下趴在桌上不说话。
　　宁拙：“苏立恒给了我几本剑谱和心法。有时也会来村里看我练剑。”
　　司马炫君把头侧到另一边去：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这天谢任行还是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宁拙倒是先在天星师住下了。

　　提交姓名牌期限的最后一天，谢任行一夜没睡，最终还是敲开了宁拙的门，向摘星阁提交了天星师的姓名牌。
　　苏立恒在远处看着摘星阁挂着的【天星师-宁拙】，心想谢任行果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就算再挣扎，他也总会在最后时刻做最对的选择。
　　就在天星师提交姓名牌的一个时辰后，早就淡出东原武师视野多年的麒麟会也提交了姓名牌，近战师处，赫然挂着：【麒麟会-苏立恒】。

　　一时间秋成山炸开了锅。
　　街头巷尾关于苏立恒的闲话传得噼里啪啦比正月的鞭炮还响。
　　有人说谢任行就是不满苏立恒仰仗着师傅的身份在天星师指手画脚，把她踢了，换了个听话的小白；
　　还有人说亲眼看见谢任行和苏立恒大打了一架，苏立恒惨败，愤怒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才负气出走的；
　　更有风流的编排了师傅徒弟的风月话本，认定是情感纠纷。
　　天星师是近年来风头最盛的武师门派，无论什么原因，苏立恒一个人出走，拆了连续两年登顶的天星师，不少天星师的拥趸明里暗里骂得都很难听。

　　流言蜚语太多，天星师的人已经好几天不敢出门了。
　　家里的粮都快吃光了，司马炫君早上试图出门补货，刚走没几步就闷头回来了：“挖槽，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可太能乱说了。都是铁血的武师，怎么跟村头的三姑六婆一样，我严重怀疑，我在秋成山东多看姑娘一眼，走到秋成山西我娃都能打酱油了。”
　　权有期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目光无神地抓着一个饼子啃：“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门，我感觉自己现在全身上下都是饼味。”
　　司马炫君趁机抓小白鼠：“小有期，你要不要试试我新研制的药茶，味道很不错呦。”
　　权有期回忆起上次给司马炫君试药的惨痛画面，那股腐败的气味从过去好像又飘到了鼻子前，一个激灵，吓得他赶紧摆摆手，“不了，不了。”
　　谢任行从楼上下来，交代司马炫君：“我用传音灵蝶让胖婶给我们买了菜，等会送到，你到时候多给些银子，让胖婶每日早晨送些新鲜的菜过来。”
　　司马炫君：“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总不能一直不出门吧。而且，那些流言传得也太离谱了，我们要不要出面解释一下。”
　　谢任行冷脸说道：“我为什么要解释，先走的那个人又不是我。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
　　司马炫君长叹一口气，心里哀叹：这又是何必呢。

　　那边苏立恒的日子倒是过的惬意。
　　麒麟会的人已经好几年没参加武师大会了，这次从南方赶来，在苏立恒住的附近包了间客栈，药师小航每天变着法儿地做饭给苏立恒送去。
　　加入麒麟会之前，苏立恒就跟马大田说好，麒麟会需要她的时候，她会在，但她麒麟会不能干涉她的自由。
　　马大田嘴都要笑歪了：“行！怎么都行！你愿意来就来，你想走就走！我麒麟会何德何能，世界第一近战师要来我们这个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