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星高照》蒜头米花

2、第2章 实心眼子

　　疼疼疼疼疼。

　　浑身上下仿佛被人揍了一样疼。

　　冯赢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刘兄站在床边，用力地把一个个重重的布包，往自己的伤口上摔，摔完还不忘用力按压布包，压得冯赢的腿生疼。

　　啊。

　　不是仿佛被人揍了。

　　是真的在被揍啊。

　　“刘……兄……”冯赢张口喊他，却发现自己气虚得不行。

　　刘兄听到冯赢微弱的叫喊声之后，立刻转头看向他，惊喜回应道：“冯公子！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轻、轻点，你这手劲……也太大了。”这力道实在是经受不住，冯赢恍惚得仿佛都要看到他太奶奶了。

　　“大夫说，得让你的伤口把药全吃进去，我使劲捏一捏，你这吃得不就快了。”刘兄一边解释，手上的活也一刻没停，用力地搓压冯赢的伤口。

　　冯赢的嘴唇疼得忍不住颤抖。

　　你再这么捏我，伤口吃得快，我死得也快了。

　　见冯赢没说话，刘兄就自顾自地说起来：“冯公子你可别气馁，虽然在这次和狗熊寨的激斗中，你一事无成，毫无建树。”

　　啊。

　　这话令冯赢心虚得不行。

　　“但是！冯公子你虽然连遭厄运，但依旧犹如打不死的蜚蠊，不屈不挠，刚毅不拔！光这一点，就值得我们弟兄们敬佩！”

　　啊？

　　这先抑后扬扬扬的措辞，听得冯赢都懵了。

　　“是啊冯公子！这点小挫折不必放在心上！”

　　“刘兄说得对！”

　　“就是啊冯公子！”

　　冯赢艰难地转过头，发现身子的另一侧竟然还躺了四五个兄弟，在不停附和着。

　　？？！

　　你们几个刚才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的？！

　　寨主院里的屋子都很宽敞，一个屋子里砌一个长排大炕，能躺下十个弟兄们。

　　“谢谢弟兄们的宽慰了。”冯赢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

　　也不知两寨之间这场仗打得结果如何，冯赢便开口问道：“今天的事情怎么样了，咱们打赢了吗？”

　　“赢了赢了！那小闺女还放话说要咱等着瞧呢！”

　　“诶！我倒是觉得，那闺女的性格不错，泼辣爽快，配咱们一根筋的少爷，也挺好。”

　　“这么想想，郎才女貌，他们二人倒也很是般配。”

　　“少爷前两天回来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的，捧着一堆破烂碎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跑出寨去了。”

　　“会不会真的在躲今天那位主呀？”

　　“不可能，咱家少爷向来都是敢作敢当，才不会当缩头乌龟呢！他那么匆忙地出去，定是有要紧事。”

　　“唉，咱们两寨要是能联姻，雄鹰猛熊能够放下芥蒂，握手言和，也是一件美事啊。”

　　“大哥那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那猛熊寨的苟小草，可是悍妇一个！他俩握手言和，难的嘞。”

　　众人无不唏嘘摇头，纷纷替小姑娘坎坷的爱情之路感到惋惜。

　　因为受伤虚弱，冯赢一边听着他们闲言碎语地叨叨，一边喝了碗粥，就又睡下了。

　　夜晚降临，天空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冯赢艰难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在尽量不惊动身侧人们的情况下，他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给他带来令人不适的疼痛。

　　他一瘸一拐，却又有些焦急地推开门——

　　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受伤之后起夜真的堪比一大酷刑啊！！

　　冯赢真的很想急匆匆地跑向茅房，但又碍于身体不能做太过展开的动作，不得不夹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走路。

　　要是有人看到他此刻的模样，肯定会觉得十分可笑。

　　马上就到了！

　　只要在前面一座假山处拐弯，就能到茅房了！

　　冯赢心中大喜，眼前一亮，他强忍住腿上的疼痛，提快了脚步。

　　突然，一双手自假山后的黑暗中伸出，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扯进了假山里。

　　“谁？！”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冯赢大惊，不会是雄鹰寨的什么仇家来寻仇了吧？！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不要滥杀无辜啊！

　　冯赢偷偷观察对方，对方的身材有些纤细矮小，还穿着一身夜行衣，浑身上下被黑色的布料包裹得严严实实。

　　看这力道也不像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

　　“你是谁？！”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猛熊寨苟甜花是也！”

　　……真是好样的，一上来就自报家门。

　　猛熊寨？苟甜花？

　　冯赢听这脆生生的声音有些耳熟，难不成是白天来强抢寨里少爷的那位姑娘？

　　没等冯赢反应，她又急冲冲地问：“谢楚飞的院子在何处？”

　　……看来是了。

　　这姑娘处事可真是风风火火。

　　白天没抢成人，气性大发，晚上不睡觉竟然还敢跑到死对头的地盘寻男人。

　　但是这一切在当下都不重要。

　　当下最重要的是上茅房！茅房啊！！

　　他真的要憋不住了！真的！！

　　“对不住了姑娘，这你可就问错人了，我也刚来此处不久，只是想在寨里借住一段时日，对这里不太熟悉。”冯赢匆匆解释完，连忙转身就要走，“在下还有点急事，先走一步。”

　　苟甜花有些着急，拽住他的胳膊，“你别走啊！”

　　冯赢不理她，挣脱她的手就要离开。

　　“噫？”苟甜花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疑惑地问道：“你就是今日从坡上滚下来的那位？”

　　……

　　听到这个问题的冯赢不禁沉默，难不成他的倒霉糗事都已经传到猛熊寨去了吗？“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你滚下来的。”

　　……

　　冯赢一时语塞，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没等冯赢回话，苟甜花又开口：“你滚下坡的样子甚是滑稽，我忍不住看你，一时不察才会输的。”

　　……

　　合着这次雄鹰寨能赢，是因为不慎滑倒而颜面尽失的自己？？？

　　隔了那么远还能认得清楚人，这姑娘的眼神是真的好使。

　　但是当下紧急的形势实在容不得冯赢多做解释。

　　“苟姑娘，在下是真的有急事，您要是再和我聊下去的话，那在下可就要失礼了。”

　　苟甜花心生警惕，使劲擒住冯赢的双手，怒道：“你想干什么？！”

　　“……在姑娘面前尿裤子。”

　　“啊？”

　　兴许是冯赢说得太过直白，惊到了苟甜花，她面色一红，怒骂道，“你个不知羞耻的！还不快去茅房！”

　　冯赢瞪她一眼，他本来就是要赶着去茅房的啊？！

　　要不是你拦路，我早就已经在茅房里舒畅地一泻千里了！

　　没空多做解释，他赶紧转身离去。

　　冯赢拼命地憋着，感觉已经憋到了极点，他匆忙地一瘸一拐地走完最后这几步路，冲进了茅房。

　　……

　　畅快。

　　畅快！！！

　　头等大事解决之后，冯赢不由得哼着小调，走出了茅房。

　　身体上的疼痛仿佛都没那么难受了，他现在只觉得浑身轻快。

　　再次经过假山时，冯赢特地探头望去，看看那位苟姑娘有没有离去。

　　人倒是没走，只不过坐在地上蜷成一团，头深深埋进膝窝里，肩膀还在阵阵地耸动，隐隐还能听到轻微的啜泣声。

　　没寻到人给孩子气哭了吗这是？

　　冯赢深感无奈，又不知该如何去安慰。真可谓是“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他轻声轻气地搭话：“苟姑娘？”

　　苟甜花没应声，只不过比刚才哭得更大声了。

　　“苟姑娘，谢楚飞真的没在寨里。”冯赢也俯身下蹲，靠在她边上，解释道：“听闻他从外面回来的第二天，就又背上包袱出远门了。看那架势，像是要去许久。”

　　苟甜花缓缓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冯赢，颤声问道：“真的吗？”

　　“他没有故意在躲我吧？”

　　“没有吧，听刘兄他们说，谢楚飞回寨之后还捧着碎物魂不守舍的，捧的应当是你那碎掉的嫁妆。”

　　苟甜花本来十分苦恼委屈，一听冯赢这话，两眼顿时亮了起来：“当真？他当真有为我魂不守舍？！”

　　冯赢见她的反应，不由得摇头轻笑，这姑娘，才刚劝两句，她就犹如闷在木头里随时准备复明的火星，微微吹几口气，自己就高兴地燃起来了。

　　“千真万确。”冯赢点头，“他这次出门应当是有要紧事，他回来之后定会给你个说法的。”

　　听完这话，苟甜花也不哭了，她用袖口胡乱地抹了几下眼泪，站了起来，目光坚毅，斩钉截铁道：“好！那我就等他回来！”

　　见她一副坚毅，不见谢楚飞誓不罢休的倔样，冯赢无奈地勾起了嘴角，叹息道：“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大冲劲儿。”

　　率一大帮众亲自上门抢人，失败丢人了竟也不气馁，半夜还能吭哧吭哧溜进到对方老巢里继续寻人，此等锲而不舍的毅力，真是令人敬佩。

　　苟甜花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娘说了，遇到好男人不能坐以待毙！”

　　她娘，应该就是白日里刘兄他们提到的那位猛熊寨主苟小草了吧，想来也是一个有趣的人，才能教出来这么实诚的孩子。

　　苟甜花向郑重地向冯赢道谢，之后又问道：“兄台你怎么称呼？”

　　“在下冯赢。”

　　“冯大哥，实在太是感谢你！”苟甜花抱拳拱手，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我和谢楚飞大婚之日，定会邀你来喝喜酒！”

　　这孩子……

　　想得可真远啊。

　　不仅想得远，还是个非常好哄的实心眼子。

　　“在下一定会来喝喜酒的。”冯赢点头答应，“天色不早，姑娘你快回吧。”

　　苟甜花点点头，回答道：“好，本姑娘这就打道回府！”

　　说罢，她就靠向假山后的墙根，抻了抻筋骨。

　　就当冯赢以为她要飞身上墙的时候，苟甜花忽得趴下了身子，匍匐着努力从墙角的一个小洞里挤出去。

　　原来你偷溜进来的时候是钻的狗洞啊！！

　　冯赢叹气，倍感无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开口叮嘱道：“姑娘小心啊。”

　　苟甜花一边奋力蠕动，一边中气十足地回应他：“无碍！”

　　也亏得她瘦小，那窄小的洞口，竟真的让她挤了出去。

　　好不容易把苟甜花哄走，冯赢一瘸一拐地回到屋内，轻悄悄地爬上床，尽量不发出声响，吵到边上的弟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