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归里》两木林

33、第八章 归来1

　　寒听白抵达焱城后的第二十三天的夜晚，按照时间，离翦会在明天抵达焱城。

　　窗外，风沙呼啸得厉害，彻夜的狂风砂砾打在窗外，吵得不能入睡。

　　律厌：“师尊，夜已深，您该歇下了。”

　　寒听白身上披着件黑金色外衣，卷缩着身子，赤着双脚踩着木椅上，手里握着书卷的褶皱泛黄，目光婉转微动，小心翼翼收紧，往一旁轻放又拿过另一卷还未拆开封绳的书卷。

　　这副模样，还真是没有为人师表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大世家被宠出来的小公子，温润有礼，行而自知，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自由与骄纵。

　　余晖色的灯火如晚霞悄然映亮着这间厢房，暖光打在他的身上，如画中仙落笔世间。

　　长安早已卷缩着尾巴睡下，旁边还放着一箩筐的书卷。城主府的书阁不让久呆，温岚便提议让他带些书卷回云阙楼。

　　寒听白：“这卷书快看完了。”

　　言外之意就是看完再睡。

　　律厌默不作声，安静的站着他身后，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寒听白侧颈，目光平静得柔和。

　　寒听白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等待着离翦的消息，无所事事便浏览了一遍焱城的历史，但历史记载过于的简单和空白。

　　焱城成立之时，领土并非是沙漠，相反而是辽阔肥沃的土地，那时称之为‘焱国’。

　　‘焱国’这个词最早出现在一万年年前，接下来的历史如同空白，断层式的隔开‘焱城’和‘焱国’。

　　只有两千年前的焱城历史被清晰的记载在书卷上，谁都不知道无边无际的沙漠从何而来。

　　焱城，这被城墙所围着的地方，并非是全部的领土，而是沙漠所及之处皆为国土。

　　城墙起于两千年前，耗费全城人之力，所圈范围是整个城中之人，用时整整近百年才修筑而成，抵挡风沙的之时，也确保了城中百姓的安全。

　　书卷所记载了焱城的发展，两千年前焱城人口四十余万，每十年重查人口数量，如今最近的记载是十五年前，仅堪堪三十余万。

　　导致人口不增凡反减最主要的原因是战争，大大小小的战役导致焱城的人口受到动荡。

　　一千年前，焱城的人口达到一百九十万，然而那一年敌国五万军队入侵焱城领土，凭借天生熟知地势的本领，敌国二十五万军队全部送葬在沙漠中，后遭敌国自杀式报复，焱城也折损了近五万士兵。

　　也从那时起，焱城的人口数量出现下滑。

　　“阿厌，你觉得在天威下动用法术引起一整夜的沙尘暴的可能性有多大？”寒听白放下书卷，回头看了看律厌。

　　律厌想了想，声音虽轻但却坚定，道：“绝无可能。”

　　寒听白苦笑，他的想法跟律厌是一样的，那可是数万年前仙界领军人物以神魂俱灭的代价换了的‘天威’。

　　且数万年过去了，天威却丝毫没有减弱，这千万载光阴，凡是挑战的天威的人，无一例外被抽尽的生命及修为。

　　寒听白：“那温姑娘所说的摄魂之事，你又觉得是真是假？”

　　律厌表情略有纠结，道：“真.毕竟十五年前死去的人，却在前段时间变成鬼魂，若不是被人掩盖或剥夺，又怎会时隔十五年才形成鬼魂。”

　　寒听白揉揉太阳穴，这才矛盾的地方。

　　天威，是几处归里冢誓死维护的存在。

　　并非人间没有鬼魂，但人间的鬼魂往往都是被送入地府。能够以委托形式被归里冢接受，从另一角度说明，后仙界之人干扰了鬼魂去向。

　　寒听白喃喃道：“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天威下动用法术摄魂？早知当初就不贪玩，各大仙器我是知道的，可我不知哪些是轩古帝仙所制的仙器。天威之下，我又无法用法力去查询。”

　　律厌垂眸，神色愧疚，遗憾道：“抱歉，弟子在听海楼时，关于轩古帝仙的所有书籍全部为禁书。”

　　寒听白并不在意，道：“不是你的错。毕竟我那会，你所学的真身之术，也是禁书，只是听说过，却不能碰。”

　　他们宗门就是有这个毛病，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禁忌。

　　“师尊，离师叔明天会抵达焱城，明天再做打算也不迟。”

　　律厌自顾自的将油灯调暗，光线一暗，寒听白也不再多想，放下手中的书卷，想抱起长安放到软榻上。

　　他伸手那一刻，忽然感觉身旁一道风吹过，下一瞬间，律厌背影出现在他眼前，更快一步抱起长安，手里拿着个垫子，放在长安身下。

　　这般迅速的动作，寒听白只好道：“轻点，别把他吵醒了。”

　　“好。”律厌背对着寒听白，在他看不到地方，鼓着腮帮子，看着睡得昏天地暗的肥猫，越发的嫌弃。

　　夜深。

　　律厌轻身从侧卧走近主卧，步若无声，缓慢抬脚，借着昏暗不轻的光线，见睡着之人并没有皱着的眉头，嘴角勾起，便悄悄的在其床下边盘腿坐下，闭目打坐。

　　原本睡着的长安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动静，翻了个身，迷糊间睁开的眼缝，正好看到律厌又在寒听白床下边坐下，掀开眼皮像极了翻白眼，细弱蚊声的咽呜一声。

　　“喵呜~。”

　　又偷窥，死律狗。

　　接着又翻了个身，卷缩着尾巴，接着睡下。

　　这一夜，似乎出奇的安静。

　　第二天清晨，太阳似地平线上光点，熏红呈金，映射这沙漠金光与晦暗分明，天幕被掀走了暗色衣彩，暗金色调逐渐被上涨的日光浅析，越发明亮。

　　“师尊，您醒了吗？”

　　耳边就传来律厌的声音，寒听白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朦胧到昏暗的环境逐渐明亮起来。

　　寒听白迷糊着声线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也就早师尊一盏茶的功夫。”律厌笑着回应，缓缓推开窗户，沾在窗沿的黄沙掉落到室内地上，望着窗外景象，笑容逐渐凝固，面色沉重。

　　“怎么了...”寒听白简单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束，披着散发走近律厌，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象，声音嘎然而止。

　　窗外，若不是窗外原本的景象曾目睹过，都要以为眼前这片土地是片废墟，黄沙淹没了近半住宅，街道全部被黄沙吞没，连轮廓也不显，黄沙还压倒大大小小的铺子。

　　“昨晚的沙尘暴有这般强烈吗？”寒听白面露惊讶，难道昨晚是他太疲倦了，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律厌：“许是师尊作为看书看得晚了些。”

　　城主府。

　　“温大人，沙尘暴累计统计的损失已经整理了，这十五天内焱城并无人员伤亡，请您过目。”

　　“大人，已经城中的街道被黄沙覆盖，两旁商铺也损坏不少，建议增加兵力去协助百姓清理黄沙。”

　　“温大人，蝶仙湖的防风措施非常坚固，沙尘暴并未给蝶仙湖造成损失。”

　　“大人...”

　　“温大人...”

　　......

　　温岚一件一件的听着他们的报告，脸上的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疲惫也不曾有情绪的变化，同时也散发着不近人情的气息，神色漠然。

　　在场的，仅有她一女子，其余都是已经上了年纪，头发半白的老人，没有人因为她的性别而轻慢她。

　　会议殿堂的大门敞开着，前来禀报的士兵，穿戴的兵甲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所有人不由自主侧目，整个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士兵：“大人，城外五十里处有三人正在徒步前往焱城，据沙鹰传回来的消息，其中有一人是离公子。”

　　温岚定了定，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起身与那些老一辈们站在一起，向屏风鞠躬道：“老师，按照速度，他们应当会在天黑之时抵达焱城。”

　　说完，殿上又陷入了沉寂，良久才传出一声嘲弄，紧接着风屏后面传出一句话。

　　“增加兵力去恢复焱城原貌，我们做好准备迎接大善人。”

　　后面三个字，咬字颇为清晰。

　　“是。”温岚应声，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都退出去。

　　老前辈都轻手轻脚，生怕吵到屏风后面的人，温岚最后一位退出去，就在她掩门之际，听到里面传来很小声的声音，让她瞬间面露阴沉。

　　将门关上，方才原本敞亮的屋子变得漆黑。

　　温岚跟在老前辈们身后，默不作声，直至走远了才有人问她。

　　“小岚啊，老师他身体怎么样了？”问的人是负责管辖军队部署的于大人。

　　温岚神色黯然，摇头道：“应...油灯枯竭了吧。”

　　一众人瞬间难掩悲色，甚至有人偷偷掩饰哭泣，在场的无一例外都是狐生的学生，只是他们与温岚辈分不一样，但都是狐生教导出来的。

　　城外五十里。

　　“离道友，几处归里冢是不是隐匿在云端之上啊？传闻说你们平时不出山，出山则惊人。”

　　沙漠山丘上，三人一马正徒步慢行，留下的脚印很快被覆盖，刺目的烈日致使空气灼热干燥，脚下沙子滚烫。

　　而被小和尚称呼‘离道友’的人，自然是离翦。

　　离翦裹着头巾防止脸被晒伤，冷着一张脸，眼神全是漠然，仔细看会得出他并不想回答小和尚这个问题。

　　“你们那边最厉害的谁呀？”

　　“真的有很多宗规吗？”

　　“哪里是不是有很多绝迹了的仙兽？”

　　而小和尚依旧乐此不疲问着关于几处归里冢的事，一直在旁的禅清终于出声制止。

　　“明悟。”

　　小和尚听到自家师兄带着责备语气，委屈的撅着嘴，小声嘀咕，道：“师兄，我也不想这么激动，可那是几处归里冢啊！”
　　“......”禅清假装看不到小和尚眼里崇拜的光芒，偏过头。

　　在后仙界，对于所有人来说，最为神秘且强大地方，首先必是几处归里冢。

　　当世所有宗门门派等没有一个像几处归里冢那样存活了超过十万年，那是当初的仙界走向消亡，后仙界新起的一个标志。
　　见证了世间所有的盛衰，也是长盛不衰的存在。

　　“无碍。”离翦牵着黑马，说：“禅清大师，还有不到五十里便到焱城了，你可是打算直接在焱城做法来招引鬼魂？”
　　“嗯。”禅清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离翦：“那就先给大师提个醒吧，你想在焱城做法，也得征求人家同意。另外，这天威之下，恐怕容不得我们这等人胡作非为，务必谨慎，切忌。”

　　倘若寒听白在，一定会对离翦的说辞感到不适，从来都是直言不满的人，说话竟会绕了这般多弯，连自己都暗讽。

　　禅清听不出此话有何不妥，只认为离翦是在好心提醒，用词有误罢了，感谢道：“多谢道友，虽然天威不可挑战，但也不会允许凡间有鬼魂扰乱秩序，顺天而行。”

　　离翦牵着的马此时喘着声大的粗气，离翦刚刚似乎说了什么，只是被马声盖过了。

　　他不再多言，沙漠炎热干燥的空气让他眼睛泛着血丝，缓缓闭上眼睛，继续往前走，他手紧紧握着缰绳，暗红色液体深入干枯的缰绳，隐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