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归里》两木林

32、第七章 两求

　　“别紧张，妖族跟修士那些破事，我不参与。我在这都住了六百多年了，假设我要杀害这里的百姓或者是你，你觉得是天威厉害，还是我厉害？”狐生嗤笑着。

　　天威带来的恐惧和压迫，后仙界的人再熟悉不过，没人敢挑战，或者说是连挑战的资格都没有。

　　后仙界封神第一人，轩古帝仙留下的天威，成了更古不变的法则。

　　本就是为了保护人族而存在的天威，怎么会允许小妖小怪作乱。

　　“整座城的人都知道我是狐妖，我守了这里六百多年。你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大限将至，反正都要死了，我至少要为我焱城无辜死去的人讨个公道，不过分吧？”

　　狐生轻描淡写着，缓缓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说不出他此刻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应是平静的，却又感到悲色。

　　他本黑色的瞳孔变得如同火一样赤红，仔细一看却又是赤金色，闪烁着异常的亮光，跳跃着火焰。

　　那不是凡人瞳孔该有的色彩。

　　“你想怎么做？”寒听白语气变得底气不足。

　　对上那双眼，梦境中模糊不清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一剑穿喉，死不甘心，怒目圆睁的模样血淋淋的出现在寒听白脑海里。

　　为什么？

　　他想看看清更多，却看不清了。

　　狐生：“讨求两样东西罢了，一求，安息。二求，安稳。”

　　“安稳是指...？”寒听白知道‘安息’求的是逝者魂安。

　　“国泰民安。”狐生懒懒解释道，揉揉眼睛，瞳孔又恢复了原本的色彩，他所坐的位置可看到正前方大敞开的门外景色，外面碧空如洗，烈阳高照，朗声道：“我可是焱城的二城主，当今这片沙漠的主人，我不希望我千年大限之后，焱城消失在这风沙中。”

　　之前一直散漫的语气，到了这便变得激荡起来，带着不可忽视的执着。

　　“我不怕死，只是怕没了我，焱城也没了。”

　　寒听白沉默片刻，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律厌突然发出疑惑：“天威下，妖族能活六百年？”。

　　天威之下，压制一切，可况是寿命？

　　寻常百姓的寿命不过百来岁，且已是极限，在这里待得越久，被同化侵蚀的程度就越大，最终会泯于众生，就是是仙人怎么可能在天威下活了六百年。

　　换成寿命对等，天威下，一年耗掉一百年的寿命。

　　闻言，狐生翻了个白眼，用宛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律厌，语气十分嫌弃，道：“你在这边呆十年，后仙界呆一年，不就行了吗？天威之下同化侵蚀的一切，可以到后仙界去补回来，然后再回来天威的领域之下，两两相抵消，不增不减。”

　　什么？

　　律厌被噎得说不出话，他只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法子，一时语塞。

　　寒听白没想到还存在这样的一个‘漏洞’。

　　好像有些有道理，又好像有些奇怪的地方。一时间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

　　律厌郁闷的撇开视线，从寒听白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大半个后脑勺。

　　这是.....闹别扭了？

　　寒听白伸手偷偷扯了扯律厌侧腰上的衣服，无声说了‘没事’两字。

　　律厌感到身旁有人轻扯他衣服，一转头就对上寒听白的双眼，更明白他说那两个子，背在身后的双手微紧，手指间相互摩拭着，手心有些冒汗，表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他只是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也知道寒听白误会了。

　　“不行了，晚上风沙吵得我睡不着。”狐生耐不住的起身，催促道：“两位就在这坐着吧。温岚等会儿会过来招待你们，在下告退。”说完，狐生敷衍的拱手致歉，头也不回的离开大堂。

　　寒听白没有阻拦他，狐生的身影匆匆，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这大堂一下子变得安静，律厌有很多想问寒听白，但此处不是一个好地方，便安静的待在他身旁。

　　约莫一盏茶的功法，轻缓脚步声而至，来人端庄有礼，灰青色长裙轻缓摇曳着，是温岚。她走进大堂，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步伐略显不羁，维持着笑脸，眼神却带着凉意。

　　“是我的疏忽，这段时间仙君应当是感到不适的。”温岚微微欠身，轻声道：“我刚收到离翦大哥的信，他说他会在二十天后的傍晚归来，这段时间，仙君可到府中藏书阁解解闷。”

　　总是过分的巧合。

　　寒听白接过信，没着急打开，疑惑道：“为什么...我师兄提前归来？”

　　“应当是知道仙君您已到达焱城吧。”温岚面容稍有苦恼，道：“原本的行程是半个月，现在将近压缩了一大半，离翦大哥应当会很疲惫。”

　　寒听白沉默，不管温岚是不是故意这么说，他都听到心底里去了。

　　他手指卷缩纠结，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用不确定的语气对温岚说道：“可以告知他，不必如此吗？我可以等。”

　　温岚愣了片刻，应了声‘好’，用眼神去示意旁边的何姒姒去办这件事。何姒姒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出门，对着空中吹了一声嘹亮的哨音，几只沙鹰从空中飞下，以她手臂为支撑点噗呲噗呲落下。

　　“为何不能直接告知我整事件的全过程？”

　　寒听白再次问，无论温岚说的话如何滴水不漏，狐生又多少敷衍他，两人一言一行都是再打发他。

　　而温岚更是，话里总是暗含着让他不要多此一举，一旦多此一举，总能拉出离翦作为警告。

　　温岚摇摇头：“抱歉。我的回答还是一样，等离翦回来，您会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

　　......

　　焱城西城。

　　漫天黄沙，覆盖整片视野，四周茫茫黄沙，分不清方向，狂风呼啸卷起一阵又一阵风沙，连呼吸变得艰难，说话便飞入满嘴细沙，白昼被模糊了时间的观念。

　　暗黄的视野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从风沙中走出了一个身形。

　　从轮廓上看，是一个人。他骑着一匹马，肩上还扛着一柄旗子，旗杆通体玄黑，一看就知道重量相当，旗身在风沙中飘扬，瘦马踏关，他就像是单枪匹马从风暴中走出来。

　　细看那人的背后，昏暗一片，连天空的光线都透不过的地方，是已形成的沙尘暴在后方肆虐，席卷空气的呼啸声，哀嚎吓人，那匹马依旧往前走，闲庭信步，视后方的沙尘暴无物。

　　如果有人能目睹那场面，一定会震惊，因为随着那人的移动，他身后的的沙尘暴似长了脚一般，跟随着那人的轨迹，在后方吞没他走过的路。

　　那人在引领着沙尘暴。

　　......

　　长尽枯木林，后仙界进入凡界边缘的过度带。

　　“师兄，走过那片枯木林就到焱城了，可是焱城好小啊，在沙漠中心，这还要走几天的沙漠啊，唉...我走不动了。”年纪尚小的一个小和尚，蹲在地上，抱怨着路途遥远。

　　“莫要胡闹。”被小和尚叫做‘师兄’的人，出言提醒他：“师傅让我多带你出门历练，这才过了三天。”

　　“嗯...”小和尚应声，声音依旧委屈，小声嘀咕着：“都怪这天威，害我们三天不眠不休的徒步赶路。”

　　“明悟！”那人严声喊出小和尚的名字，语气责备。

　　“对不起对不起...师兄。”小和尚知道自己不小心说错话后，立马乖乖道歉，掌嘴，瞄到天边的异常，转移话题道：“师兄，你看那南面的天，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明悟指着那边的天，黑压压一片，不过仅有一小块，并非乌云密布，而是那片乌云带动着周围黄沙暗沉天色，通过视觉去判断远近，那处离他们十分的遥远。

　　“再有下次对天威不敬，你的言行全有师傅处置。”那人撂下狠话，看着冷汗连连的明悟随后在看向他指着的地方，沉默片刻，低沉道：“加快步伐。”

　　城外发生的一切，城内的寒听白无所察觉。

　　寒听白无法在焱城查到更多的联系，他便将城主府里的书籍都借了出来，从焱城的历史发展入手。

　　温岚想为他在城主府布置一间客房，为了方便他能随时查阅古籍，但被寒听白拒绝了。

　　城主府虽然建造宏大，但过于内部太过荒凉清寂，佣人来来去去就那么十来个，每到夜晚便更加静寂，尤其是城主府上空盘旋的沙鹰，其数量往往是数十以上，一双双鹰眼让盯着下方看。

　　这让寒听白不免有顾忌，在城主府无处是监视，尽管他没有任何异心，但寸步难行。

　　而这十多天来，寒听白发现了一处怪处。

　　史书上记载了焱城应当有一处寺庙，名为‘大佛寺’，是一座建造与蝶仙湖堪比的存在，佛主神像供奉于此，但整个焱城，寒听白用了十多天的时间，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偏偏那座寺庙就如纸上存在的虚物，完全找不到寺庙的身影。

　　于是第二天便想一探究竟。

　　“寺庙？”

　　律厌询问了马车夫，然而对方却是一脸厌恶的表情，这倒是打破了寒听白对焱城人‘热情好客’的印象。

　　车夫不耐道：“占地，拆了。”

　　在这空旷的焱城，什么东西都应该不占地吧？

　　寒听白想了想，顺着车夫的话，道：“原来如此，占地确实要拆了，实属明智之举。我还想替我家人求根签，这倒是落空期许了。劳烦老先生，送我们回云阙楼吧。”

　　寒听白这一番话说得感情真真切切，丝毫看不出有说慌的痕迹，这让一旁的律厌感到新奇。

　　车夫扬起马鞭，语气古怪道：“那没戏了，佛祖可不保佑我们焱城。还不如拜我们焱城的神明，二城主。”

　　寒听白闻言一愣，猜测那坐寺庙影响焱城的气运，所以才让车夫这般厌恶，说道：“兵刃在手，庇护由己。”

　　车夫苍苍的笑了笑，赞善道：“通透。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