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归里》两木林

25、第二十五章 番外 寒枯泉

　　寒听白最近总是重复做着一个梦。

　　梦里，他躺在草地上，身前是一片星空，身后枕着一个温热的物体，毛茸茸的，像是妖兽的触感。

　　耳边时不时传出一声低沉的喑哑声，不像是人，更像是狼压着的嚎叫。

　　脸颊传来湿热的触感，是舌头，是一只大型妖兽正用舌头亲昵的舔舐他的脸颊。

　　“换个地方。”

　　寒听白能确定，这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愉悦感，宠溺骄纵着，更多的是困倦。

　　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仿佛他正在经历着。

　　湿热的舌头上有倒刺，感觉磨得脸颊那处已经有些泛红了，瘙痒。

　　寒听白的意识是清醒的，清楚感受到周围的一切，身体也是他的，他可以拒绝的，只是不想，只想留在这里。

　　没有任何防备，仿佛梦里的才是他，困倦席卷全身，他倦倦的背过身去，抱着一条毛绒的大尾巴当抱枕，抚了抚那处的狼毛，抱在怀里，更像是再暗示。

　　原本脸颊上的触感转移至脆弱后颈，接着是更为轻柔的安抚，不疼不痒，细细麻麻的，温热缠绵。

　　他潜意识里舒展身躯，衣衫被蹭落，松松垮垮。

　　大概是想获得更多安抚，身后的，往更深处探去，恰好的温热，流连旖旎，催人入睡。

　　流连全身的温柔，早就衣衫不整了。

　　他大胆的想着，反正这里也只有他自己和一只看不见全貌的妖兽，默许着这一切。

　　就连梦境中的自己也陷入温柔的梦乡。

　　‘睡吧。’

　　明明流转在耳畔边的声音，却是在脑海里传出，寒听白分不清这是谁的声音，像是自己的，又像不是。

　　大抵是现实中的冷意与梦境中温度相差得太大了，寒听白被冷醒了。

　　对，冷醒了。

　　拥有寒冰属性天赋‘天冽’的他，居然被夜里的冷风给冷醒了！

　　寒听白睁开眼，偏过头，下意识伸手去触摸，冰凉的石床上空无一物。

　　不知怎么的，一股生气和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一怒之下，翻身，抱紧自己，想继续把那个梦做下去。

　　可真的睡不着了，坐起身，黑发散乱甚至蹭起一缕呆毛，目光涣散，呆坐片刻后，叹了口气。不得已，只好起身，出去外面走走。

　　寒听白以为在几处归里冢的，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睡不着才到处走走，他不知道的是，律厌为了白天跟着他，晚上就修炼，从未入眠过。

　　此时的律厌已是筑基的修为，在寒听白的洞府不远处练剑着。

　　月下少年轻剑凌厉，身影翩若游龙，月色洒下的清辉落在他身上，像是镀了层月光，招招带着光影，比出剑更为凌厉的是眼神，无声试剑，眸光阴冷，就连每一招都轻若无声。

　　像是害怕会吵到睡梦中的人。

　　一招一式都干净利落，刀光剑影清晰分明。

　　剑鞘挂在矮木枝上。收剑之时，律厌连看都不看，直直的将剑甩出去，寒光一瞬一合，稳稳的落入剑鞘中。

　　律厌平复心神，看着不远处的剑，已有了决定。

　　他并不打算成为剑修，他并没有追求至高无上大道的心，只是他需要练剑，哪怕摸到一丝剑意也足够了。

　　后仙界公然最强的修士便是剑修，因为攻防兼备，杀人于千里之外，一剑可破万法。

　　剑修公认最基本的心法‘自由，无畏，敬意，纯粹，孤独，永爱’

　　他一个都参悟不了，注定走不远。

　　“还是用脑子的更适合我。”律厌喃喃着，准备盘腿坐下，准备试炼新学的空间术法。

　　‘飒飒——’

　　听到细微的动静，律厌停下手中结到一半的手印，倒回去，防止术法中断引起劈啪声。

　　“师尊？”

　　看着眼前穿着寝衣光着脚就走出来的人，律厌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觉得这是幻觉。

　　几番确定下，眼睛都揉红了，人还在。

　　不是幻觉！？

　　可师尊穿成这样...要去哪？

　　律厌想上前唤一声，但此时寒听白的脸色很不好，更像是悲伤的情绪，他便不敢迈出那一步。

　　“唉——”

　　寒听白长长叹了一气，洞外的空气更为清凉干净，却扫不掉他内心的郁闷。

　　想寻找那浑浑梦境中的温暖，只有一个地方。

　　寒枯泉。

　　本来是用来压制‘天冽’的温泉，但他不喜那股难闻的草药味，非必要不会去哪找罪受。区区天冽，他可以硬抗。

　　但现在，也只有那个地方是水热的。

　　他现在很需要。

　　梦里与现实的落差感一点一点的侵蚀他的心神，从未有过的孤独感笼罩全身。

　　寒听白揪着衣领，神色落寞，连眸光都是暗淡的，他无法解释这是何种心情。

　　只是很难受，心脏闷闷的，得不到慰藉，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找不到了。

　　很难受，很痛苦，却不知道为何这样。

　　不知不觉，寒听白已经走到了枯寒泉，赤着爽脚，脚上都沾着泥尘。

　　是那股浓浓的烟草与甘叶煮熟后，再加入烈酒散发出来的刺鼻味。泉水碧绿透明，却冒着热气，下意识会让人觉得这泉水是一大锅苦的药酒，随时可以喝，随时可以醉。

　　“这药味......比我此刻心情还苦。”

　　寒听白呢喃着，平静的面容虽是弥漫着淡淡愁绪，但语气尽是嫌弃。

　　他最讨厌这种味道，不伦不类，烟，酒，药三种混在一起，混乱错杂，刺鼻难闻。

　　‘哗啦——’

　　没有犹豫，寒听白直接走向热泉里，靠着沿壁坐着。

　　温热的泉水浸湿了衣衫，包裹着全身，心中那股涩苦消解了几分，但终究跟梦境里有区别。

　　枯寒泉池底很浅，泉水蔓至胸膛就已经是极限。

　　朦朦的水雾模糊了视线，这股气味充斥鼻腔，烟酒味盖过苦药味，将人染得醉意绯红。寒听白觉得牙齿有些酸痒，但更多的是困倦，意识纯混......

　　‘扑通！’

　　“师尊！？”

　　好黑啊......

　　但好温暖。

　　跟梦里一样。

　　寒听白意识游走之际，眼前看到是一片黑暗，很黑很黑，就只有他是有颜色的，发亮的，周围都是黑暗，却一点也不害怕。

　　不一样，那种黑暗，是他知道一定有什么在里面。

　　是他想要的，无处不在，但他却触之不及。

　　睡会吧，虽然筋脉封绝了，但元婴修士淹不死。

　　‘哗——’

　　律厌在寒听白跌落水里时，吓得再也躲不住了，连忙把沉入水里的寒听白抱出来。连忙检查寒听白有没有事。

　　哪知寒听白早就睁开眼，目光迷离不清的看着他，微扬起下巴道：“吓到了？淹不死，放我回去。”语气傲慢却礼敬。

　　“师、师尊？”

　　律厌看了眼似乎神志不清的人。

　　相比于平常的温和儒雅，此时的寒听白更多的是慵懒散漫，还有几分高傲。看向律厌的眼神都带着轻佻的审视和打量，有几分目中无人。

　　很矛盾，却有很...让人移不开眼。

　　是刻意骨子里的高贵。

　　“弟子斗胆，就这样抱着您吧。”

　　律厌半跪着，声音暗哑得厉害。将寒听白的身子放低，浸入泉水里。泉水没过寒听白的臂弯，浸透了全身。律厌闪躲着视线，无处安放。

　　两人接触着，轻薄的衣衫浸湿，隐约旖旎。

　　“哈啊...师...师尊...别...”

　　律厌咬破舌尖，止住声音。寒听白迷乱了神志，伸手去触碰律厌的脸颊，吓到了强装镇定的律厌。

　　掌心紧紧贴着脸颊，拇指抚摸上律厌的唇瓣，似乎在描绘着，唇齿微张，丝丝缕缕酒气溢出。而后手心微移，抚至律厌的后脑，手指还刮骚着耳廓。

　　完全没在意眼前人此时已闭上眼，隐忍着。一张脸由白变红，心脏的声音如雷，连呼吸都变得炽热。

　　何况两人现在的姿势......两人都沾湿了全身，一人贴近的肌肤滚烫得厉害，一人却冰如冷泉。

　　更要命的是，律厌感觉到怀中人有意的贴近，为了获取那份温度而轻微蹭着。

　　寒听白似乎还不满意，甚至更大胆凑近去。

　　“睁开眼看我，好不好？”

　　一字一句拂动心旋，律厌挣扎着睁开双眼，对上视线，律厌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寒听白漫不经心的神情，眼里都是欣赏，喃喃自语着：“你的长相，我好喜欢。”

　　是他喜欢的，那种狼性少年郎，桀骜不驯却又温润有礼的长相。

　　那种野性与儒雅相融极为合适的长相。

　　如果这人的眼神凶狠阴骘些就好了，那完全符合自己的审美。

　　因为那是自己想要的长相。

　　寒听白呢喃着：“是我的就好了。”

　　长在我脸上就好了。

　　总是被人认成姑娘，难免会无奈生气。

　　大抵是越看越想要，鼻尖弥漫的烟酒气促使寒听白咬了一口律厌的脖颈。

　　律厌不知所措的定住，保住怀中人的手松了几分，很快又抱紧了。

　　他一动不动的维持这个姿势，而埋在早就脖颈里人没了动作。

　　只是痛一瞬间，很快变成了柔软。最先那股狠劲没了，只是软趴趴的触感，随后传来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声。

　　“得存更多灵石了...”

　　这一遭，宗戒墙又不知记了他什么罪名。

　　反正，肯定会有一条‘偷窥师尊沐浴’。

　　虽然他师尊不是在沐浴，他也不是在偷窥。

　　可情景就是这一回事。

　　没得解释。

　　律厌轻叹，轻轻撑着寒听白的脑袋，此时的寒听白已经睡了过去。脖颈处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印子，而罪魁祸首却中途睡了过去。

　　泉水微动，倒影着两人的身影，染着几分暧昧。律厌垂下眼眸，眸光微闪，深深的看着怀中人睡颜，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