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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这是什么话!”赵长渊皱眉,“瞧瞧你的样子,过了宵禁时分,还穿着夜行衣在外晃悠,成何体统!”

      “体统?”赵穆拇指抵开了剑柄,银寒于驻影中泯灭,却轻而易举地骇住了眼前三人。

      何氏忙道:“掌印大人这,这是要什么?”

      “咻”地一声,手起剑落。
      被封喉的何氏应声倒地,他还没死透,瞪大着双眼在地上抽搐,少顷便没了动静。

      陈氏吓得怪叫了两声。

      “来人,来人啊!”赵长渊身子气得如被秋风扫荡不歇的落叶,面容扭曲,指着赵穆的鼻子颤颤巍巍道,“你,你要反天是不是!我的人也敢杀!”

      “叔父教过我的,杀人偿命。”

      “你什么意思?”

      “当年告密者也有叔父,叔父怎么都不舍得告诉侄儿?”赵穆性子一改往常,语气还算平静,但行为神态都表明,他已在疯狂的边缘。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其中有误会!”

      “我亲耳所闻。”

      果真是都听见了。
      赵长渊强颜欢笑了下:“酒后胡言岂能当真,你……”

      又是一声刀剑割开皮肉之声,赵穆红了眼,视倒下去的陈氏如敝履,长剑向下淌着血,他紧握着,丝毫没有要入鞘的意思。

      黏腻浓厚的血腥混着要落雨前的潮味,散在微热的细风里,赵穆上位者姿态尽显,逼问道:“还不说实话吗?叔父。”

      眼瞅着心腹都死在了自己身侧,道貌岸然的赵长渊无力撑在亭柱上,他生性就自视甚高,又仗着自己是长辈,即便浑身血液好像冻住了,嘴上也不肯退让:“自小我什么都比不过大哥,父亲也只器重他,我早就忍他多年了。历朝历代皇帝对待其他党羽,可劝降,可流放,也可以下狱,我原本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哪知道那狗皇帝会直接要他的命,说到底还是怪狗皇帝暴行。”

      赵穆觉得可笑:“我父亲待叔父不薄,却因叔父一念之差,害得我家破人亡。”

      “叔父也没说错什么,你父亲的的确确是成阳王一党。”赵长渊丝毫没有悔过之意,话音一转,“对,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说我也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爹娘的,长久以来,我也算尽心尽力抚养你成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又何须再纠缠着过往不放。现如今狗皇帝身子出现了微末之兆,除掉他后,再复我赵氏的殊荣,你父亲泉下有知,定能欣慰。”

      赵穆提剑,欲劈开凄苦的夜幕般,向下劈进了赵长渊的肩头,目眦欲裂:“叔父瞒我这么久,我把叔父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怎么现在还敢提我父亲?”

      赵长渊瞳孔紧缩,突如袭来的剧痛令他失声,身子也失去控制般沿着柱子缓缓滑下,勉强缓平了,再开口,那张嘴唇蠕动颤抖得厉害:“你到底,到底要做什么?你敢在这里杀了我,明日盼惠就会去报官,你难道还想将他们都杀了不成?我告诉你赵穆,依照这狗皇帝猜忌的性格,他定然会让人去彻查此事,到时候你也逃不了。不如放了我,眼下赵家人丁稀薄,待太子日后登基,你我二人联手何愁不能替赵家光耀门楣啊。”

      赵穆好心,等他说完了才猛然拔出剑来。

      赵长渊顿时发出凄厉的哀嚎声,他面容惨白,毫无血色,松垮下来的发髻被汗水浸湿,跌坐在地上抖如筛糠,割肉刺骨的疼痛令他意识昏沉,也令他意识无比清醒地溺在恐惧里。

      赵穆自小在他严厉又苛责的施教下长大,老宅的隐秘丛中深处偷设了赵家祠堂,他常常以不共戴天的血仇为由,惩罚稍有差池的赵穆,跪在父亲牌位前反省。

      “叔父这是为了你好,不严以待已,日后如何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入不了宫,那还谈何复仇?”
      这些话无疑是枷锁,曾在年幼时的赵穆心上烙下很深的痕迹。

      后来有一次赵长渊带盼惠出行游玩,吩咐了一个家仆每日送饭,关个两日小惩大戒就好。
      谁知那家仆性刁,早就起了歹心,趁主子不在府偷了不少值钱的银两跑了。

      赵穆被关了四日,只有脚边一碗水,半口食都没进,最后饿晕倒在了蒲团边上,没人知道漆黑的长夜他是如何捱过来的。

      但赵穆好像是个生性淡漠之人。

      赵长渊看出来了,就算是这样,赵穆也从不曾有过畏惧,对他依旧是敬重之情。

      现在那份敬重,无声消弭殆尽了。

      所以,他见到了世人口中生杀无情的掌印大人,果真如传言般,杀意缠身时,让人瞧了心生畏惧。

      赵穆没有立刻回话。
      他脚下常青树的影子摇曳不止,悬挂在亭子上的灯盏疏忽应声落地,砸灭了一半的明亮。

      亭中光线昏暗了起来。

      赵穆侧头看了眼,四伏的危机乍现,什么划破了涌动的空气,直逼而来。

      他眼神一凝,身形未动,头朝着左侧偏去,那淬了毒的暗器几乎是贴着他耳侧,“锵”的一声,径直插入了背后的亭柱里。

      赵长渊同心腹饮酒,没随身带利器,但不妨身上带着些防身的暗刃,趁着赵穆分神去看落灯时,快速摸出打了出去。

      喝多了,加上肩臂上刺骨的疼痛灼烧着,准头有失偏颇。
      但只要能擦伤,都会毒发身亡。

      “好你个赵穆。”赵长渊撑柱起身,假面彻底撕裂,他阴狠狠谑笑了句,“枉我费心将一身武功都传授与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想着杀我,怎么,你以为以你的身手,能打得过我吗?”

      自然是打得过。
      儿时跟着赵长渊习武,那时还能说打不过。

      后来赵穆有了自己的府邸,从未有一日疏于练武过,除了受伤,和林秋晴腻歪缠绵的那几日。

      赵长渊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抽出了腰间的软腰带,以它作鞭,二话不说就朝着赵穆扬去。

      赵穆眸光微哂,横剑挡在身前。
      伴随着一声清脆撞击,亭中的石桌凳瞬间被震得四分五裂,尘土灰屑如火花四溅,迷人双眼。

      二人很快移步至亭子在的空地上。

      赵长渊起了杀心,眼浊覆上了猩红,飞身跃近,一鞭又接着一鞭,他想夺下赵穆手中的长剑,奈何赵穆身形敏捷,动若游龙,在每每软腰带想要缠上的同时,手腕都会使上寸劲,将其别开。

      几个回合下来,赵长渊力气被耗去了一半。

      而后赵穆剑势陡然一转,反守为攻,弓步近了他的身,剑柄在手心转出飞花影,最后收势时,剑尖在止住前,挑断了赵长渊的左脚脚筋。

      他起初没反应过来,等低头去瞧时,撕心裂肺的疼痛才猛然袭来。

      赵穆没等他哀嚎出声,想再挑断他另一只脚筋,剑却刺了个空。

      赵长渊受想要活命的本能驱使,侧身躲过,同时身上没有使完的三个暗器,都摸在指间打了出去,逼得赵穆旋身,黑袍衣摆翻飞,落地时向后跌去,堪堪以剑立地才稳住了身子。

      赵长渊见状,转身仓促想要逃跑。
      只见银剑破开强风,朝着赵长渊刺去,有意偏开了些,在他耳旁飞过后,插进了前路的青砖里。

      这一举动威慑住了赵长渊。

      赵穆飞剑时朝前小跑了几步,顺势凌空翻身,落在赵长渊身前。他拔出剑,转过身来,明知故问道:“叔父这是要去哪里?”

      “你,你这是胜之不武!”

      “我本就是要杀叔父的,谈何胜之不武,可笑。”

      赵长渊过于惊恐,便状若疯癫了起来:“你不能杀我!我用心养你数载,你杀了我,你会遭老天的报应的!”

      赵穆十分邪性地阴笑了声,眼里满是不被世俗所缚的清傲不羁,一面说着一面逼近了:“不报杀父之仇,才会遭报应,认贼作父,才会遭报应。叔父倒是提醒我了,得尽快想个法子去应付皇上才是,叔父放心,黄泉路上有您这两位心腹作伴,也不会觉得寂寞。我也会差人照顾盼惠婶婶和弟弟,吃穿用度必不会缺,也算还了叔父的养育之恩。”

      光景颠倒,杀了赵长渊,尽心照顾他的遗子,他在用相同的手段,杀人,还要诛心。

      赵长渊瞪大了双眼,终于想去求饶,却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被一剑刺穿了心脏。

      本就是强弩之末,饮酒未带利刃,防身的暗器又都使完,上肢与下肢还伤得不轻。
      如若不然,换做平日的赵长渊,兴许还能再抵挡上一时半刻。

      赵穆怒气未消,又拔出来,再次捅进剑身,殷红的鲜血不多时就填满了脚下的青石地砖。

      父母惨死的恨意和对敬重亲长的失望交织,几乎将赵穆的理智吞没,他发泄似的狠刺了几下,最后才抽回长剑,撕下干净的衣角来擦拭。

      等仔细擦拭干净了,他没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就离开了赵府,重新投身进了那漆漆深深的难明长夜里。

      -

      林秋晴看见寝殿内的守卫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时,提步想走近一些。

      偌大的重华宫内有园林造景,层叠假山下藏着一大汪清池,风从水上淌过,挟了湿冷的凉意。

      她裹紧了身上温暖的大氅,继续朝前,才走到门廊中央,方才在前引路的小宫女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又冒出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又拦在她身前:“林姑娘,不要去。”

      林秋晴脚步一顿,见她眉眼淡漠冷绝,像极了冷月。
      她压着声音问:“你是赵掌印的人?”

      小宫女只点了点头:“这里不宜说话,姑娘随奴婢来。”

      林秋晴不敢慢,紧跟着引路的小宫女往殿旁的偏道上行去,一路行出了重华宫。
      她不认路,夜色又暗,小雨时起了薄雾,最后在宫道上几乎是靠脚步声辨别方向。

      不多时。

      “到了,姑娘慢些。”小宫女吹起火折子,将就的随意点了个灯烛,等萤辉洒满陋室,她又仓促交待了几句话,“这儿是奴婢的住处,与我同住的宫女们今夜都有差事,不会回来,林姑娘可安心在这里等着。”

      “你去哪儿?”林秋晴坐不住,她孤身一人在这陌生的地方难免有些害怕。

      小宫女回身:“有人传信给我,说掌印大人要前往东宫,我去回禀一声,眼下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姑娘这身装扮跟我去,怕是不妥。”

      她们进来前的路都是摸黑走的,林秋晴自然也怕会给小宫女带来麻烦,连忙摆手:“没事,这儿还暖和些,外头雨下大了,你记得撑伞去,我就在这儿等着。对了,重华宫的那位主儿,是不是……”

      小宫女看着她,没有回话。
      但林秋晴心里的猜测已经落实了七八分。

      这皇帝不知是不是前半生作恶多端,如今身子一日比一日孱弱,听闻太医院也查不出什么症状来,无症,便下不了根治的汤药。

      于是皇帝又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些法师,拘在宫中整日研究炼制些长生续命的丹药来。

      他这样的人长生,无疑是给天下百姓带来灭顶之灾。
      看看,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林秋晴知晓眼下不是细问的时候,一切发生得都太过突然,她暂时在这里等着,受惊的心绪缓了缓,就又想起赵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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