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弥漫大陆Online》无射

17、自寻死路者

　　第十七章自寻死路者
　　鬼火坐在悲泣墓园一块残缺高耸的墓碑上，一边用软布擦拭弓弦，一边等待姜城梓。他已在墓园逛了一圈，摸清食尸鬼王就在最大的地下墓穴里，不过是个15级精英BOSS。比起他们对付过的20级史诗BOSS赛德尔·血月，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够看，如今的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又等了片刻，还不见姜城梓来，估计是暗杀玩上瘾了。他跳下墓碑，决定不等了，直接进地下墓穴了断那只食尸鬼王，早点交了任务去远古丘陵的星径神殿。这里的怪最高只有15级，对习惯越级打怪的鬼火而言，经验实在太少。
　　就在鬼火走入地下墓穴阴森幽暗的甬道时，姜城梓正从一个16级骑士的心口拔出匕首。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花花家族的玩家尸体，除了刚断气的骑士，还有一名战士和两个德鲁伊。骑士和战士都是硬壳坚果，变熊的德鲁伊更不好啃，姜城梓耗尽所有的控制技能、终结技和隐身技能，才把他们放倒。
　　总觉得有阴谋……姜城梓捞起他们爆出的装备，一边琢磨着，这些家伙分明是冲上来送死的，为的只是消耗他的技能。
　　突然，他敏锐的感知被空气中一线杀机触动，有人正不怀好意地接近他，就在背后5码外！他下意识地想进入潜行状态，却受到系统提示：你处于战斗中，无法施展。
　　看来对方小队并未全灭，还有一个人始终没有露面，犹如一条毒蛇潜伏于黑暗罅隙，窥视他的一举一动，耐心等待他技能用尽，而后发出致命一击。
　　姜城梓虽已感知那人摸到了他身后，为免打草惊蛇，他并未马上转身，而是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在拐角处转弯的瞬间，他遽然旋身，手中的“暗夜撕裂者”划出一条扇形光弧，抵住另一把灰色弯曲的短剑，火花迸射，碰撞出一声铿然脆响——
　　格挡！
　　影袭被对方轻松挡住，从潜行状态中显身的花葬心下一凛：见鬼！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隐藏在他身后？就像后脑勺上长了双透视眼一样！
　　虽然出师不利，但等待日出的技能已经耗尽总归是事实，同样身为盗贼的花葬深刻知道技能对这一职业的重要性，只能平砍的盗贼甚至连布甲职业都打不过。满技能的20级盗贼，对付低三级、无法施展技能的同类，胜负不言而喻。
　　花葬自觉胜券在握。
　　“小垃圾，你不是想知道老子姓什么吗，回家问你女马去！今天不把你杀回1级，老子绝不下线！”他露出了阴沉而兴奋的笑，一招割裂直奔对方门面，心里早盘算好等杀掉这个等待日出后，就蹲在旁边守尸体，对方要是敢来捡尸体，来一次杀一次。复活点外他也早布置好人手，一出安全线，直接围杀。
　　姜城梓左脚后退一步，侧身闪避躲开他的锋芒，就着他的来势，以右腿为支点旋到他身后，左手匕首如灵蛇吐信刺向他的颈椎。
　　-113。这一招只是基本攻击，但因攻击到要害部位，爆出了双倍伤害。
　　花葬立即隐身，也绕到他身后，施展暗杀之剑。
　　姜城梓虽然看不见他的身影，但凭借着对杀气的敏锐感应、对敌方攻击动作的预测与判断，一个及时的前滚翻再次避开了这一击。
　　尽管接连两次MISS，但姜城梓知道自己完全居于劣势。花葬比他高3级，穿着一整套盗贼20级蓝装“黑翼之阴影”，攻防要比他高得多。此时又处于隐身状态，还有七八个未施展的技能，一旦被他的控制技能晕住，短短几秒之间就足以让他去找灵魂使者报道。
　　如同走钢丝一般，他必须小心谨慎地熬过技能冷却时间，才有反击的机会。
　　花葬自然清楚他的想法，短时间内连连施展大招，将他的血量削掉大半。
　　姜城梓一边利用地形与各种基础动作闪避、格挡，一边抽冷子平砍，同时觉得对方实在是效率太低：要是两人调换个位置，他干掉花葬用时绝不会超过10秒。
　　技术不怎么样，性子却是极偏激难缠，就跟蚂蝗似的叮住人不松口。想到鬼火还在等他一起杀食尸鬼王，姜城梓对这个死缠烂打的盗贼有些厌烦了。见技能栏里有三个技能已陆续亮起，他向后仰身闪过一击，随即双腿蹬壁，凌空翻跃，轻巧落在花葬身后，反手一招凿击，剑柄直接将他敲晕3秒，背刺、反手背刺紧随其上，狠狠卷走他一大截血量。
　　花葬有点心慌了，在这种情况如果还被姜城梓反败为胜，简直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干脆删号再别练盗贼。他心一横，点亮了技能栏中一个特殊的图标——这是他的秘密武器杀手锏，本不想这么早公之于众，但眼下已顾不得那么多。
　　一片血红雾气遽然从他身体中渗出，化成腾起的血色火焰燃烧在皮肤上，覆盖了全身。血焰很快收敛、熄灭，显露出花葬的新貌——肤色变得煞白，白到近乎透明，隐隐透出淡青色血管，一双眼珠泛着妖异的血红色，双手指甲剑突而出。
　　他咧嘴冷笑，两颗长而锋利的獠牙在幽暗中异常醒目，如子夜惨恻的月光，从喉咙里冲出一声刺耳的咆哮。
　　姜城梓瞳孔猛一收缩，神情霎时僵硬：“……血族？”
　　花葬趁机一剑扎进他胸口，附在他耳边狞声道：“猜对了！我是隐藏种族——血族，怎么样，万分之一概率都不到的隐藏种族，羡慕吗？像你这种普通种族的垃圾，也敢跟我叫板，去死吧！”他张开獠牙突出的口吻，施展种族技能“嗜血”，正要一口咬上猎物的脖颈，不料咽喉却被对方一把扼住。
　　近在咫尺的姜城梓从虹膜深处涌出妖艳的血红色，属于人类的鲜活神情从他面上倏地揭去，取而代之的，是侵略、暴虐与杀戮的兽性气息，仿佛在这一瞬间，从人类摇身一变，成了一头活生生的、啮骨吮血的凶猛野兽。
　　一种即将被对方撕裂后吞食的恐惧感充斥了花葬的全身，狂暴逼真到令他完全分辨不出现实与虚拟。他的双腿颤栗得无法站稳，心脏剧烈跳动到快要停摆，耳膜中满是不明其意的鼓噪声，大脑像闪电炸开般一片尖锐的空白。
　　“……羡慕你妹！”姜城梓咬牙道，指尖刺入他颈上肌肉，血丝流下蜿蜒如蛇，“隐藏种族了不起吗？老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血族——”他用利齿猛地切开了花葬的脖颈。
　　恐惧与痛楚切断了花葬最后一根纤细的神经，他发出一声惨烈至极的尖叫，崩溃的神智向漆黑无尽的深渊堕去——
　　姜城梓眼前一片漆黑。
　　等到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原来是从游戏中掉线了。摘下虚拟头盔，他深深吸了口气，口齿间仿佛还残留着并不存在的血腥味道。惹得他在游戏中第一次开启了全自由模式，那个自寻死路的傻逼还真有让人炸毛的天赋。
　　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因为游戏中的巨大恐惧，而在现实中精神崩溃，毕竟心理暗示对身体机能的影响确有其事——曾经不是还有类似的例子，譬如在未开冷气的冰库里活活冻死之类的吗。
　　不过这并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他现在烦恼的是，想要再次登录游戏，却怎么也登上不去了。进入《弥漫大陆》官网一看，论坛上也是骂声一片，服务器居然毫无征兆地罢工，所有玩家都无法登录，这可是晋江代理历史中从未有过的大事件。
　　几分钟后，官网率先挂上公告，说明由于游戏数据突然出现异常，导致智能光脑自检性重新启动，很快就可以恢复正常，请玩家耐心等待五分钟后再登录，相关损失将由光脑评估后逐一弥补云云。
　　姜城梓不禁怀疑，莫非是因为他干掉花葬前开启了全自由模式，各项属性飙升到离谱的程度，才导致数据异常、光脑重启？这就像打单机游戏时用作弊器修改数据，再怎么改也不能超过设定的最高值，否则轻则数据紊乱，重则导致游戏程序崩溃。
　　幸好《弥漫》的服务器是具有人工智能的超级光脑，可以通过自检排查，纠正异常数据，不然还不知道会捅出多大的篓子。重启后应该就没事了吧，看来金手指不能乱开，以后还是尽量别使用全自由模式了，他有点心虚地自我安慰，重新戴上虚拟头盔登录游戏。
　　系统提示：你的账号目前处于异常状态，无法登录。请上官网求助客服人员，或拨打游戏公司客服热线。
　　姜城梓愣住，退出后再次登录。
　　系统提示：你的账号目前处于异常状态，无法登录……
　　一连试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什么情况啊……姜城梓无力地趴在电脑桌上，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只好上官网找了个客服人员，把目前的状况简单描述了一下。当然，有关服务器当机的可能原因，他是绝对缄口不言的。
　　客服MM很温柔滴安抚了他几句，说会尽快解决这个前所未有的奇怪问题，请他耐心等待一段时间，会有相关人员联系他处理此事。
　　姜城梓只好退出官网，关掉了电脑。
　　……鬼鬼会不会以为自己又放他鸽子？他的脑子里忽然迸出了这个念头，郁闷的是，这回连个解释的机会都遥遥无期了。
　　之前吃得很饱，又不用睡觉。姜城梓无聊地在房间内踱来踱去，对一切事情都提不起劲。雷纳和卫一鸣还在宿醉中呼呼大睡呢，他连个可供消遣的玩伴都没有。
　　吸血鬼的人生真TMD寂寞如血……
　　鬼火重新登录游戏，发现食尸鬼王的尸体还躺在原处，爆出的物品并没有因为游戏重启而消失。他捞起一件黑暗弥撒法袍，随意丢进包裹，15级蓝装部件，挂到拍卖行去还是能值个几十金币的。
　　拉开好友列表，发现等待日出的名字仍灰暗着，还没上线么。继续等待了十几分钟后，鬼火微微皱起了眉：莫非杀青现实中有什么事，就趁着掉线的当口离开了？
　　无所谓，反正他更习惯单练。鬼火这么想着，心底的某处角落不知为何却生出一丝空荡荡的失温感，仿佛寒冬里揣在怀中的热水袋被骤然抽走了似的——他立刻摒弃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翻了翻任务列表，决定拿到奖励后前往远古丘陵，沿路去佣兵工会接一些高经验的猎杀BOSS任务，顺道凑齐20级弓手套装。
　　踏上新旅途的鬼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养成了每隔10分钟就瞄一眼好友列表的习惯——尽管好友上线时，系统会自动跳出提示。
　　他在途中走走停停，花了好几个小时，从17级半升到了18级，一套职业蓝装“巡林者”也搜集到七分之四，却始终不见等待日出上线。
　　系统提示在此时跳了出来：从遥远的异大陆传来呼叫声，有人在找你，是否下线？
　　鬼火有点怏然地选择了“是”。
　　蜂鸣器在桌面鸣响，他接通通话，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传出：“老板，我好像生病了……”
　　“好像？”鬼火一针见血地问。
　　“是啊，昨晚还活蹦乱跳的，一觉醒来就呼吸困难、头晕心悸……去找医生看了，说是中重度贫血，需要住院静养几天……奇怪了，我以前一点贫血症状都没有，血气旺盛得很，也不知怎么回事……你交代的任务可能要迟几天才能完成……”
　　“不是很急，你静养吧，病好再说。”
　　对方感谢后正要挂掉，鬼火忽然接口道：“你在哪家医院，我去看你。”
　　“圣爱医院……老板你还是别来了，我知道你最近正在冲级，反正不是什么大病，休息几天就好……”
　　“杨虢。”鬼火打断助手的絮叨，清晰地说：“你比游戏重要。”
　　另一端忽然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方才传来竭力平静而隐含赧然的回答：“我在404病房。还有件……离奇的事情，我想请老板帮我分析分析。”
　　“没问题，一会儿见。”鬼火挂断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