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三十年》小狗花洒

54、第 54 章

　　新年过后，孔清淮说要送给徽月一个新年礼，还神秘兮兮的把徽月牵到马棚旁边。徽月还以为他得了好马要送给自己。可看着这么些马，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徽月不解地看向孔清淮，孔清淮搂住她指着马棚里的马儿说：“你看，这些马儿！我向官家请了一年的假，先前去益州的路上娘子曾说想去游山玩水，如今时机俱已成熟！咱们元宵后就出发，一路南下，我已算好，到达扬州姑苏一带时正是阳春三月。我们走走玩玩，去时春夏来时秋冬，一路看遍四时美景。”

　　徽月没想到是这样的新年礼，兴奋地拍手道：“谢谢官人！这个新年礼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说着圈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孔清淮的脸颊。

　　这两人虽然是十年的夫妻，如今孩子都有两个了，却还是如新婚一般浓情蜜意。孔清淮把徽月宠得越发自由从容，越大越像小孩子。

　　先前她在父母跟前要成熟稳重，替家里谋划，也不得不做大人的样子。可到了孔清淮身边，不必在乎这许多，若有人为难她时，总有孔清淮和婆母挡在前面，现在和三房四房断交，更是少有人来为难她。京里的女眷也都喜欢她周全温良的性格，倒是在婚后结交不少闺阁朋友。

　　徽月如今身边贴身的女使只有百合一人，虽然徽月也曾想要给她说个好人家，可都让百合给拒绝了，她说没有什么中意的人，就多在姑娘身边陪伴些时日吧。这么些年在姑娘身边过得是小姐一般的好日子，吃穿玩乐一样不少，姑娘待她如姐妹，何必要嫁人受婆母亲戚刁难。听她说了这些，徽月也就不再提嫁人之事了。如今百合也成了管事嬷嬷，院里一应大小事她都管得很好，徽月也很放心。

　　出发的日子将近，百合一边给她收拾行李两人一边聊天：“如今我也沾了姑娘的光了，这一趟想来也是一路美不胜收，跟在姑娘身边，也让我们长长见识。”如今徽月虽已为人母，百合还是习惯叫她姑娘。

　　“若没了你，我这起居都差点意思。”徽月正在旁边亲自清点给小梨打的一套金饰，她对这个女儿是宠爱万分，虽然要知书达理，可是从不强迫，她乐意学什么就请最好的老师来教，她不乐意学的也就罢了。小梨也是个很乖巧的孩子，虽然活泼机灵，可也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更兼自幼在宫里长大，气度做派自然不是一般的小姐能比。

　　说小梨，小梨到。她才五六岁，小小一个，可爱极了。一进门徽月就起身去蹲在她身边亲了一口她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小梨也很给面子地回亲了两口：“阿娘，我今日学了认字哦！以后小梨就可以读书给阿娘听了。”

　　徽月把小梨抱到榻上母女两人贴着坐在一起：“好小梨！阿娘的好宝贝！真聪明。”

　　小梨这才看见百合在收拾行李：“百合姑姑要走了吗？”说着跑去抱住百合的腿：“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百合姑姑走。”

　　百合和徽月相视一笑，徽月认真地说：“不止是百合姑姑，连爹爹娘娘也要走呢。不过我们只走一年，一年之后阿娘就回来了，好不好。”

　　小梨气鼓鼓地跑过来伏在徽月的腿上眼泪汪汪地问她：“你们不要小梨啦？”

　　“没有没有。”徽月赶紧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阿娘怎么舍得不要小梨。只不过阿娘要出趟远门，小梨还太小，不好跟着阿娘，等小梨大些了，爹爹娘娘也带着小梨和弟弟一起去玩好不好。”

　　小梨听了这话叉腰道：“原来爹爹娘娘要出去玩！却不带小梨和弟弟！”过了一会她又跑到徽月身边说：“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小梨会照顾好弟弟，听祖父祖母和姑姑的话。”

　　徽月把她抱起来，重重地亲了一口：“不愧是阿娘的宝贝小梨！”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这次只带了几个马夫和女仆，一共五辆马车。

　　从京城出发时尚且春寒料峭，穿的还是冬装，行至郊外还下了一场桃花雪。徽月穿着毛乎乎的斗篷站在船头——原不是为赶路用，只是为体验在郊外行船赏景，孔清淮带着斗笠坐在船尾吹奏横笛。

　　雪落在河水里就融为一体了，河畔枯刘衰草，积着零零星星的雪，徽月有些冷，呵了一下手，搓热了一些。她看见划船的老翁虽穿着棉衣可徒手握着船篙：“伯伯，你日日都在这江上划船吗？”

　　老翁扶了一下斗笠，笑呵呵地说：“我呀，有人时就划船，无人时种菜，陪陪儿孙也是天伦之乐呀。”徽月听了这样潇洒开阔的话，觉得心里也开阔起来，下船时，孔清淮把自己的一副鹿皮手套赠予了老翁。老翁谢了他二人，不肯再收船费，徽月下了船把钱丢在船上就跑，远远听见老翁道了谢，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徽月听见这回声觉得很是好玩，用手比作喇叭状喊到：“有缘再会。”随后又听见了老翁爽朗的笑声。

　　孔清淮看见她能这么放开地跑放开得喊，觉得此行更加值得了，要知道在家里可是难得一见徽月大声说话。他把徽月的手拉过来捂着：“徽儿比在家时更加可爱了。”

　　徽月也学着老翁放声大笑：“天地开阔，万物可爱。”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果然三月三就到了扬州，可见孔清淮为了这一趟出行是私底下悄悄做了不少功课。扬州三月果然像诗里说得那样，满目玲琅，千花盛放，目之所及与京城的风土人情都不大一样。

　　不过两个人还是京里那样在街上逛——白日赏景，入夜逛街。徽月想起两人才成婚时，也是晚上去桥下的勾栏瓦舍看小狗跳舞。在熙熙攘攘灯火辉煌的古巷和桥上游玩，徽月看见有卖花灯的：“奇怪了，这时节还有卖花灯的呢？”

　　卖花灯的小哥儿听见了举起一个极精致的美人灯笼说：“娘子秉烛夜游，便可知一盏花灯，四时皆宜。”徽月看他说话很有意思，看了一圈，挑中了一个滚灯，路上玩了一路，晚上还挂着窗沿，顺着窗边的灯光，可以俯瞰酒楼下的灯火点点。

　　孔清淮从背后抱住她，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脖子：“窗边风大，仔细吹了头疼，关上窗休息吧。”

　　徽月大小就有这么个毛病，被风吹久了就容易头疼，尤其是这春日的风，入了夜尚有些寒意，确实不宜贪凉。孔清淮把窗子关好，徽月已经躺在床上了。他没掀被子，直接压了上去，徽月笑道：“原来叫我早些休息是为了这个。”

　　孔清淮亲了一下她软软的嘴唇：“在外面可比在家里自在多了，不是？”他用鼻尖蹭着徽月的耳朵，温柔的气声扑入耳朵。“此处也可放声，娘子请随意。”徽月听出他的意思，耳朵有些发烫。

　　他是惯会如此的，每每两人亲密，就爱趴在徽月耳边说些让她脸红的话，徽月是个闷葫芦，就是急了也只轻声唤他几声，孔清淮则从不克制。

　　两人呼吸错落，鼻尖蹭着鼻尖，一夜春光。

　　第二日两人又起晚了，一醒来就日上三竿了，店里小二送来了当地特色的茶饭，孔清淮不爱吃这样清淡的，他最爱西北的菜式，徽月就偏爱这样小火慢炖，细细煎炒的风味。平时家里两个厨子，都是各做一份他们爱吃的，今日入乡随俗也不得不将就了。

　　吃过饭就按计划去春水流淌的河里乘小船，刚出一座古色古香的桥，就看见一群人围在桥边不知道在做什么，徽月让船夫把船划到岸边，对岸上一个姑娘问道：“姑娘，这里是在做什么呀？”

　　若是先前，她必不会开口凑热闹，可如今“行走江湖”，也沾染了几分“侠气”，肆意快活。

　　那位姑娘回眸浅笑，长相是江南姑娘独有的温婉，让徽月想起江南来的杨小娘。她柔声道：“这里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女道士，不止生得如天仙，还会诊脉医病，她在此路过，开了义诊，都说看得比许多郎中都好，娘子若有需要，也可来瞧瞧。”

　　徽月道过谢，准备下船去瞧瞧。

　　徽月对看病自然没什么需要，只是她对这“仙风道骨”的女道士很是好奇，她对女道士的印象还停留在常去的玉虚宫里有一个女道士，那位道士可称不上仙风道骨，倒是实打实的强壮，打水劈柴都不在话下，也曾经是徽月的崇拜对象。

　　下了船围着摊子的人实在太多，一层一层挤不进去，两人就在旁边的甜水铺买了糖水和各色小吃，坐在临街的小窗边边看边吃。直到快日落西山，那位女道士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个患者。

　　徽月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居然是曹绮元！她头戴白纱莲花冠，夕阳下绮元乌黑的头发蒙上一层落金斜阳。身着白色纱衣，滚边上绣着精致的花纹。这一身素雅飘逸又贵气。；

　　绮元并没有注意到她，还在自顾自伸懒腰，徽月冲出门去招手大声喊道：“绮元！是我！”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曹绮元的名字了，她怔了一下，定睛一看居然是徽月，起身跑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姐妹两人相见自然是惊喜极了。

　　“我还以为这辈子也见不着你了！”徽月眼泪汪汪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好啦好啦，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去。”绮元拉着她的手，“不过你们两个倒是，怎么来这了？”

　　徽月看了孔清淮一眼，破涕为笑：“我和清淮出来游山玩水，没想到居然在扬州碰见你，你如今可真是仙风道骨了！在外云游感觉如何啊。”

　　两人拉着手走向绮元的小摊去拿行李：“自然是好极了！一路走一路看，自由开阔。又能济世救人，自然比困在京城强多了。”

　　她还是那样的性子。徽月笑着邀她一起去逛逛，绮元一口答应。夜里姐妹俩乘着画船在江上把盏赏景，聊了许多这未见的几年都过得怎么样。得知徽月因生产伤了身体，绮元替她把脉问诊后，给她开了一个药房，又给了她一瓶丸药，细细地写了如何配制，一并交给徽月。说是在外游历从一个妇科圣手那里得来的。

　　姐妹两个在一起睡了一夜，把孔清淮赶到了另外一个客房去。晚上说了许多体己话，直到五更天才睡。醒了已是下午。

　　绮元收拾了东西，说今日要走了。徽月有些落寞：“怎么就要走了？”

　　绮元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山河坦荡，有缘再会。”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此去各奔前程。山河坦荡，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