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未眠》晨今

3、第 3 章

　　周颂然开学在即，又悔恨又恼怒，感叹假期怎么像流水一样一溜烟就没了。所以近几天，只恨不得把所有吃喝玩乐之所全部体验一遍。
　　晋州市位处交通要塞，古时商人行商时大多会经由这里，因此作为历史遗迹，一批古城古道被开发盈利。此时正值暑假，许多外地人慕名而来，热闹非凡。
　　周颂然虽然生长在晋州，但古城是近几年才开发的，也还没去过。周以程觉得他还怪可怜的，便答应陪他去。
　　旅游景区的入口便是一个巨大的青石牌坊，宣传封建旧道德。周以程一落地，就看到太阳底下满是穿梭的人头，摩肩接踵，结群的人像游鱼一样行走。
　　周颂然苦了脸：“这么多人还看什么啊？“
　　“走吧，来都来了“
　　小城的商业化程度很高，街道从头到尾排列了小吃糕点，在中心处还有各种卖特产，非遗的小店。
　　跟周颂然一起把有名的景点逛了一遍后，他们来到商品销售处，计划买点东西回去。
　　他们看到有一家店人气很旺，也去凑热闹。原来是一家卖手链，项链的店，各种饰品上镶嵌的不知道是水晶还是宝石，总之熠熠生辉。大多数男性都是跟在一脸兴味的妻子后面，无所事事。
　　周颂然提议给他们的妈妈带个礼物，于是他们开始挑选。
　　周以程看到柜台最里面有一个角落放满了木制雕刻成的发簪。没由来的，他想起徐稚阙来，现在的女生好像很喜欢穿汉服，那穿汉服的时候则需要这样的簪子吧？他挑选一根自认为最好的，结了帐。

　　买好东西后，他们打车返回了家。真正拿回家后，周以程有点踌躇了。莫名其秒给人送个礼物是不是太无厘头了？于是暂且搁置。
　　徐稚阙今早照样去晨跑后回家吃饭，直觉又是无聊的一天。李语茜发消息说她也无聊，要来找她，又说两个人也不好玩，于是又变成三人一起到徐稚阙家里。
　　徐稚阙到门口去接他们，看到他们提了一大口袋的零食饮料。蔡明轩说：“我带扑克来了，咱们打扑克吧“
　　徐稚阙过年的时候也和家人打牌，说：“好啊，上次打牌还是在前年过年“，因为去年过年正值高三，除了年夜饭那晚上都在学习。
　　他们四人打斗地主，那几瓶饮料放在冰箱，李语茜不知道位置，便对徐稚阙说：“亲爱的，能帮我拿瓶无糖可乐吗？“
　　徐稚阙说好，又问另外两位要不要喝，得到否定的答复后，拿了两瓶可乐回来。
　　一瓶递给李语茜，她喝了一口后说：“这不像无糖的啊？“
　　徐稚阙看看自己的，果然给错了：“哦，不好意思拿错了“
　　“亲爱的，要是我的前男友拿错了，我就要发怒了，可见我真的挺爱你了。“
　　“嗯？怎么发怒？“徐稚阙好奇。
　　“我就会说，让你干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张龄吐槽：“难怪他们都受不了你“
　　李语茜偏向他那侧用手打他，蔡明轩和徐稚阙哈哈大笑。
　　打了牌后看电影，于是选了一部口碑不错的喜剧片。他们转移至沙发，一个个背靠软枕而躺平，时不时伸手向茶几上的西瓜和零嘴。都不说话，专心地被电影逗得“呱呱乱笑“。
　　门铃声响，徐稚阙前往去开门。周以程看门后满目昏暗，问：“你才起床？“
　　“不，我们在看电影“
　　“我们是？“
　　“我的朋友？“
　　“哦“周以程想起上次在商场看见的她和男生。
　　“我妈烤了饼干，叫我送过来“
　　“谢谢，那，再见？“
　　“再见“白色T恤的背影转身离开。
　　回到房内，徐稚阙把饼干放在茶几上。李语茜问：“是谁呀“
　　“我邻居“
　　“你邻居怪好的，还送东西“
　　“对呀，经常请吃饭的小哥哥“徐稚阙歪头笑道。
　　“嗯？小哥哥？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李语茜是社交爱好者，听到有新鲜的男生，自然希望交涉交涉。
　　“那不如把他叫过来吧，人多才好玩“
　　“人多玩什么啊？“
　　“玩剧本杀呀，我带了”
　　蔡明轩无言以对。徐稚阙问：“到底叫不叫？张龄怎么看？“
　　“我随便“
　　“......”可进可退的回答，徐稚阙语塞。
　　“那我叫他了“徐稚阙说。
　　徐稚阙微信问周以程要不要来和他们一起玩剧本杀。
　　“好“他回。
　　“他马上就来了“徐稚阙转述。
　　“咚咚咚”的敲门声很有节奏，还是见过的那件白t，青黑略长的头发，有几缕长过眼睛。他走近房间环顾一周后，微笑着说大家好，又说他的名字。

　　下午五点，夕阳西斜，蝉声四起，大家都没有留宿的打算，于是起身告辞。送他们出门后，她转身，顿了顿，随后靠着墙壁站立。刚刚结束游戏还没出戏，徐稚阙觉得眼角有点酸涩。
　　她的剧本是亡国的公主，背负国仇家狠，一心只想复仇，不惜利用和自己有婚约的敌国太子。“我答应过我会一直保护她“，为救她而死的时候他如此说。
　　最后两人的结局是一死一殉情，徐稚阙鼻头有点酸，她眨眨眼，试图快点转换情绪，又想起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暗笑自己矫情。
　　吃完晚饭后，徐稚阙吃西瓜乘凉。周以程给她发来图片。徐稚阙一眼认出，这是两个角色临死前的剧情。剧本上说“她“向喜素雅，唯在元宵佳节这天换上一袭红袍，美艳不可方物，却死在这一天的兵乱。
　　因为发现不只是自己在傻傻地为虚拟的人物而伤心，徐稚阙觉得心情明亮了一些。
　　“是你画的吗？画得真好“
　　周以程对画画不感兴趣，更何况是板绘，他诚实道：“不是，我叫朋友画的“
　　徐稚阙把那张图保存下来，觉得下次可以用颜料画。

　　空气像被墨侵入似的，现在已经黑透了，大弧和小弧组成的尖角的黄月亮孤独地发射荧光，星辰散漫地分布。
　　徐稚阙散步回来后在阳台纳凉，她坐在摇椅上摇摇晃晃地思考她人生的命题。毫无头绪，她很想知道她的同龄人都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她想起周以程，他从没说过他想从事什么行业。她又想起林岑，她记得英语课上某一次发表时，他说他想成为生物科学家，现在还一样吗？李语茜的话，她想去学传媒......
　　一种惶恐淹没了徐稚阙摇晃的心，如果所有人都有梦想的话，那自己算什么？徐稚阙迫切地想知道所有人的目标，计划。于是，她打给了周以程。
　　响铃几声后，他的声音响起，清冽的声音从几百米处的房屋产出，通过电磁波传到徐稚阙的耳中：“徐稚阙，怎么了？”
　　“成绩快要出来了，我想问问你打算报什么专业？”
　　“根据成绩不同有不同的方案。”
　　“那你有什么理想的职业吗？”
　　他笑叹一声：“没有，我认为没有职业是完美的“
　　“那难道你只是想赚钱吗？“
　　“呃，我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是自由，但是没有钱是不能自由的，所以我先要赚到钱，这是我的想法“
　　“我知道了。“
　　“别担心，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和我交流。“
　　“好，谢谢你“。徐稚阙挂断电话，对周以程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自由，那么对自己来说，最珍贵的是什么呢？
　　做无业游民当然不行，一定得有一份工作，那么是为了钱，价值感，荣誉还是什么？思绪像扯乱的麻线，难解难分，宛若在饱满的黑夜寻找电灯的开关。徐稚阙觉得沉重，于是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爸爸妈妈都还在家，吃早饭的时候，徐文柏说给她约了一个升学规划的老师，吃完饭和他一起去。
　　徐稚阙坐在车后排座位，经过周以程家的时候车停了，徐文斌说周以程也要去。
　　话音刚落，周以程出现在视线内并跑来上车。徐稚阙挪到里座，周以程对她说：“早上好。”
　　他昨天说得那么自信坚定，也需要别人指导吗？徐稚阙觉得疑惑。
　　一路无话，徐文柏把车开进了一家咖啡厅，座位上坐着的的是一位中年模样身材臃肿的大叔，徐文柏与之寒暄一番，对他们说他先去律所，结束后自己打车回去。
　　他们三人围坐在咖啡厅的小圆桌，大叔已经先给他们点了牛奶。
　　问的问题也是老生常谈，平常考多少分，有没有心仪的大学等等。
　　徐稚阙乖巧作答，并没有问题反问，周以程倒是问了哪个学校的金融系比较好。
　　谈话结束，大叔先走了，徐稚阙无奈摊手：“我觉得毫无用处。”
　　“我觉得不错，挺专业的。”
　　话还没说完，旁边桌的对话吸引了她的注意。
　　前情是旁边的中年女人说·：“现在的小孩压力都挺大的。“于是就开始列举她读初中的儿子熬夜到1点写作业，早上5点起床背课文的事。
　　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说：“你们都想让小孩快乐成长，但是不吃苦的话——“徐稚阙现在对这种问题很感兴趣，于是洗耳恭听。”成年后他们承受压力的能力就太差，我家小孩小时候摔倒，他妈妈总要去扶，我看见了都不让的。我自己从来不理。“
　　听到这里，徐稚阙立刻痛苦面具。
　　周以程注意到，于是问她：“你不赞成小孩要吃苦的观点吗？”
　　“不仅是小孩呀，所有人都不该刻意去吃苦的，苦难不会因为你刻意去经历而变少。”她喝一口牛奶“而是怀揣着爱意前行，穿得暖和结实才是抵御寒冬的方法。”说完，徐稚阙凝视着周以程的眼睛，期待他的反应。
　　良久，他都没有说话，跟徐稚阙对视的眼睛里像夜幕在翻滚。最后，他终于说：“有道理，不断打压只会让人边麻木，不能变得强大。”
　　徐稚阙含笑点点头，像在肯定他说得对。看着她，周以程也笑了。

　　两人一起回去，车上周以程问：“那你想好报考什么专业了吗？”
　　“可能还是法学吧，既然我没有特别的偏好，那不如听爸妈的？”
　　“A大的法学院不错”，他陈述着。“我爸想让我学经济以后去帮他，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后来我想，我要在他最在意的地方打败他。“他补充道。
　　徐稚阙惊讶转头：“我以为你们关系不错呢。“
　　周以程摇头苦笑：“虽然他和你爸是好朋友，但是他们太不一样了。我以前去学游泳不肯下水，他直接把我按水里。“
　　“他可能就是你说的崇尚吃苦的人吧“
　　徐稚阙上下唇微分，听完，轻声说：“可是你已经长大了呀，现在，你的所有事情都由自己决定。“
　　“对啊“，不想存在于自己创造的悲情气愤太久，他转移话题，”我小时候最羡慕的小孩就是你了。“
　　“难怪你总是来找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