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未眠》晨今

1、第 1 章

　　高考后的第一周徐稚阙过得闲散烂漫，无所事事，大人们都在上班，又带有补偿性的给足了零花钱，曾经以为她最向往的：自由和假期，好像铺天盖地地充满了。大脑松弛太久之后，偶尔会恍惚地觉得现在不像真的。
　　周三的正午光芒万千，晴空如洗，满目湛蓝，稀稀拉拉的几朵薄云不规则地点缀在天际，宛如纯白的棉花糖。
　　徐稚阙伸着懒腰走出卧室,如果不是被饥饿唤醒，她还能睡更久。厨房里留的早饭权且当作早午饭吃了。也不加热，凉透了的玉米和冷却的豆浆直接入肚来缓解饥饿。
　　吃完了，徐稚阙想起：今天她还有个任务。周叔叔的儿子周颂然想考市一中的实验班，想让她去传授传授经验。
　　徐稚阙读书的时候就不只一位学长学姐来介绍学习方法，虽然她觉得所谓方法成功论都是老生常谈，但大人们就喜欢这一套。
　　午后正是地表气温最高的时候，徐稚阙打着太阳伞快步走到周家。周叔叔和徐稚阙爸爸是大学同学加多年好友，关系好到连买房的时候都买在了同一个小区。两家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但炎炎烈日，徐稚阙任被晒得面颊滚谈，头发好像要被点燃。原木风的门框上印的是典雅大气的花纹，徐稚阙轻轻敲敲门。
　　门被推开，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高大挺拔的年轻男孩，徐稚阙有些尴尬。这个家里，她最熟悉的是姚惠阿姨和周颂然，因为他们长期住在晋州市，而周以程则跟着在外地工作的爸爸一起生活。也就是说，她和周以程除了在过年两家人聚会时见过几面之外，基本毫无交集。
　　“hello”他说。接着，他接过徐稚阙手里的太阳伞，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
　　抬头微笑点头，一气呵成算做招呼。
　　进入室内感受到冰凉的空气后，徐稚阙感觉得到了拯救。
　　“阙阙来啦！这么热的天真是辛苦了“客厅里传来姚惠阿姨的声音。
　　“没事的，阿姨！闲着也是闲着“徐稚阙客套道。
　　吃完水果寒暄过后，终于切入正题。徐稚阙跟着周颂然走到书房。
　　徐稚阙眼中的周颂然就是热情开朗，每天傻乐的大男孩，但他眼下的乌青似乎暗示了他最近的辛苦。他愁眉苦脸地说自己怎么努力也得不到回报，背书背不下来，总是粗心大意……
　　徐稚阙主要是听他说，在他有问题时她就会回答。她觉得真正重要的不是做题经验、方法的传输，而是情绪的宣泄。她太懂这种不堪重负和无力感了。就像她那时候，多么不想别人冠冕堂皇地指导你的成绩，告诉你该怎么做。
　　徐稚阙不是疾言厉色的人，对待别人，她通常都是温柔似水的鼓励。聊了很久，徐稚阙说一句“加油“，拍拍他的肩膀作为结尾。出来的时候，周颂然的表情显然明快许多。
　　见他们出来，姚惠亲热地搂住徐稚阙的肩膀说：“聊完了，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了，阿姨，我还约了朋友呢“
　　“那好吧，那让周以程送你回去“
　　徐稚阙侧目看向周以程，好像没什么意见。

　　太阳光线依然炙热滚烫，徐稚阙撑起伞，精致的女式用品，只能遮住一个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伞真是太小了”
　　“没事，你自己打吧，我不怕太阳晒”他穿了一件纯白t恤，任何防晒用品都没带，她打着伞其实只能看见他的手肘，露出的肌肤到还白皙。
　　两家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经过小区门口超市的时候。周颂然说：“你在树荫下等等我“，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徐稚阙依言照做，不知道他要去买什么。
　　很快他就跑着出来了，手上拿了两个哈根达斯，“给你“
　　“谢谢“徐稚阙其实有点开心，她妈很少同意她吃冰的、糖分高的东西，所以其实她现存的上一次吃冰淇淋的记忆还是某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偷偷带她去吃的。
　　到家时爸妈都不在，家里空荡荡的。把空调打开后，房间里一时半会儿还是燥热难当，徐稚阙吃起冰棍来驱赶热意。
　　约了朋友当然不是借口，就在昨天，四人不谋而合，约好今天晚上一起吃火锅。
　　火锅店所在的购物中心有些远，徐稚阙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到的时候蔡明轩和张龄已经就座了。
　　蔡明轩一向浮夸，一见到她就说想死了。
　　张龄忍不住补刀，“他见到谁都说想死了，我看学校门口保安大叔的那条大黄狗你都想得要掉眼泪了吧？“
　　“去你妈的”
　　熟悉的撒科打诨令徐稚阙忍俊不禁，她一直觉得，多亏了他们，让她的高中生活没那么乏味。否则关于高中的记忆恐怕只有考不完的试和做不完的作业。
　　把肉和耐煮的食材放下去后，李语茜终于姗姗来迟，大家对她迟到都没什么反应，因为早已司空见惯。她化了妆，本来就是娃娃脸，还穿着洛丽塔，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不好意思来迟了，sorry~”口里说着抱歉，眼神中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她戴着美瞳的墨绿色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他们，好像在说：快夸我美。
　　“真漂亮，很适合你“徐稚阙捧场道。
　　上学的时候他们四人的座位一直都挨得挺近，时间久了，自然就成了朋友。虽然刚刚高考完的时候欣喜若狂，但无拘无束得玩了一个星期后，大家都觉得有些无聊了，表示还是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开心。
　　点的是鸳鸯锅，因为李语茜和蔡明轩都吃不了辣。徐稚阙小时候是跟在外婆身边的，外婆家里饮食偏辣，于是徐稚阙也能吃辣。
　　“我也不期待当什么黑马，上个985就行了，求求了“蔡明轩说
　　“希望阙阙上A大，我上B大，都在北京就能继续一起玩了”李语茜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隔壁桌一直偷听的中年男子忍不住说“上个985就行，这也太装了吧”
　　声音不大，但他们都听见了。本来滔滔不绝的蔡明轩一下就凝固了，他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咬牙切齿。
　　“你不了解情况不要乱说好不好，我成绩就这个水平，根本没装逼”蔡明轩真是有些气到了，哪来的陌生人劈头盖脸地就说他装。
　　“就算你真有那么厉害，你在公众场合这么说不就是想凡尔赛吗”
　　“什么叫就算，我就是那么厉害。况且成绩还没出，你别咒我”蔡明轩气愤地说。
　　大庭广众之下，那男子也不想吵架，顺势闭嘴了。蔡明轩转身过来，发现他们三人憋着笑，脸都涨红了。
　　蔡明轩满头黑线“你们什么人啊？不仅不帮我，还在这笑”
　　张龄含笑拍拍他的肩膀，“哎，他只说你装，却不说李语茜和徐稚阙呢”
　　蔡明轩恼怒“你够了！”

　　吃完火锅后，李语茜提议上楼去逛逛。上到二楼有一家少女可爱风的服装店，正中下怀，李语茜流连忘返，恋恋不舍。
　　徐稚阙对买衣服没什么兴趣，平常也都是她妈一手包办。三人站在店外的围栏边等李语茜。
　　徐稚阙百无聊赖，看着对面店铺的巨幅广告发呆，也不知道是哪个明星。不防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周以程和周颂然兄弟俩，正乘着1楼通往2楼的电梯上来。徐稚阙正想着：离得这么远，应该没看到我吧。
　　也许是感受到来自高处的视线，周以程抬头措不及防对上徐稚阙乌黑的明瞳，清晰透亮。看到他后，她的平静出现了一丝波澜。
　　徐稚阙反应过来，对他笑笑举手致意，他亦弯弯一笑。
　　张龄问“你认识吗？”
　　她说“嗯，我爸妈朋友的儿子“
　　张龄说：“大帅哥呀“
　　周以程看到她向自己打完招呼后就向旁边的男生说了什么，跟他说话时，徐稚阙抬起下巴看他的眼睛，露出清晰的下颌线。那男生很高，估计比自己还高4、5cm。
　　姚惠明天就要出差，接下来一周他们都要自力更生，所以来屯点面包。
　　徐稚阙看李语茜试得怎样，却看见她还在在镜子前来回比划着两条裙子，好像难以抉择。
　　徐稚阙叹一口气，“要不咱们先去楼上的电玩城玩玩吧”
　　蔡明轩&张龄：“同意！”
　　跟李语茜打个招呼后三人去了三楼。电玩城不大，最大的板块是娃娃机，还有K歌房，跳舞机，VR飙车等等。
　　徐稚阙看到几个娃娃还颇可爱，一时投身于吊娃娃中。蔡明轩和张龄看她喜欢，也都帮着她吊。

　　在闪烁高楼的五光十色下，徐稚阙和他们挥手告别。她打了车，站在绑上彩灯而发光的树下等候。
　　九点的城市夜幕深沉，只有这里被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得热闹辉煌，月色莹白，晚风萧萧，倾泻在人的身上有些凉意。
　　徐稚阙正来回踱步，看见周以程、周颂然从出口出来，拎着2口袋面包。
　　“Hi，你们也要回去吗？“明黄的灯光下，她笑盈盈地问。跟上午的穿搭不一样，此时，她穿着玫红吊带，牛仔短裤，半长头发扎成丸子头，活泼又青春的样子。
　　“对呀，阙阙姐，你也回去吗？”周颂然道。
　　“嗯嗯，我打了车，要不一起坐回去吧？”
　　周颂然回头去看他哥，看到他微低下头，眼睛却闪闪发亮。
　　“阙阙姐说，让我们坐她的车走，怎么样？”
　　“嗯，好”，他点点头。

　　不一会儿，车就到了。周颂然和徐稚阙各自拎了两大袋东西，都坐在后排座位。
　　“你们要吃这么多面包？”“你吊了这么多娃娃？”两人同时发问道。
　　两人怔了怔，视线相碰时便微微一笑。
　　“我妈要出差一周，这是我们准备吃三天的，你呢”周以程问
　　“这其实是我们四个人吊的啦，他们都不想要，就给我了“她说，”你们想不想要啊？我有点担心我家都摆不下了“
　　“周颂然肯定想要，对吧，小朋友？“
　　“呵，我不喜欢“周颂然回头不屑道。
　　“平常不是自称为小朋友吗？嗯？“
　　“……”
　　到了小区门口，徐稚阙把一袋娃娃交给周颂然：“那就交给你了！“

　　这会儿月黑风高，人声寂静，周以程和周颂然先绕路送了徐稚阙才回自己家。
　　“哼，又收了人家东西，妈还叫我们请她吃饭呢？“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在你去送她的时候说的，为了感谢她对我的倾囊相授“
　　“那你可得好好准备了，人家这么用心“
　　“哼，不用你说！”

　　夜半人静时，辗转间，周以程一闭上眼，今天晚上的场景就出现在眼前。那时荧光灯铺洒大地，她背后灯光闪烁，好像火树银花，而她，笑意宛宛，明眸皓齿。灯光下她，红唇似春花，明瞳似点星。
　　从大门走出来时，周以程就看到这样的徐稚阙——艳丽无双，亭亭玉立。
　　周以程喉结滚动，手臂覆在眼睛上，难怪每次吃饭大人都夸她越来越漂亮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