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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一章 ...

  •   玉华在石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脑海里还回想着曲焢与他说的那番话。

      之前晚些时候,曲焢与他闲聊时才告诉他,原来三年前云翳虽已有些神志失常,但还记得有人在暗地里盘算着他,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所以才在事情算是安稳些的时候,拔了灵端的钢针,远遁顺京。

      一来,是为了避开妖仙的耳目,保得家人平安,二来,是为了承袭父愿,助国君一臂之力。

      他赶到顺京时,那儿已是一片混乱了,三千禁卫军将禁宫围得水泄不通,誓死与穆景洪同生共死的朝臣们也都死了个干净,只剩下穆景洪一人还在苦苦挣扎。

      云翳见情况危急,也顾不得更多,随意借用了名看上去应是亲王子嗣的少年尸身,以术法为盾,凭着敏捷的身手,将那来势汹汹的三千甲士尽数送入了血海炼狱。

      原本待事情平息,他便打算离开,穆景洪却挽留他,承诺助他解决妖仙之事。为了能让云翳有便捷查访的权利,他才让云翳扮作了穆紫珊,而真正的穆紫珊早已在围困之前,便已一命呜呼。原本宁长公主寝宫的宫女侍卫也被全部撤换,再无人知晓公主的真假。

      三年里,云翳借着曾经在天枫山书阁看过的道法术数,以及李子卿记忆里的术法,不断的研习苦修,更借了穆景洪之力,寻来各类武术名家教授他克敌之道,才能将自身的气息完全隐匿,杀人于无形。

      只是,随着术法的日益精进,他却越发的克制不住嗜血之念,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误入了魔道,只因他心中对玉华尚存情愫,才未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堕身成魔。

      惊觉此事,他只得将染了魔性的魂魄分隔封印,可似乎是封印不全,他总偶尔的失去记忆,而这期间,竟伤了许多无辜的性命。

      为了能在无法自控之前解决妖仙的事儿,云翳让人四处去寻君不再,却总没有他的消息。虽然他只查得南玲的尸毒与妖仙有关,云府还一直有人盯梢,且玉华究竟是敌是友,在他心中也没有定数,但时间紧迫的他也不得不孤注一掷,让穆景洪引来玉华,带他去寻君不再。

      在云翳看来,天枫山的流莺,是有问题的,而这流莺上仙的事情,也只有君不再才知晓了。可与玉华同行的期间,他却愈发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魔性,亦是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横行无忌,愈演愈烈。

      玉华轻声叹息,想来当初在顺京时,应是云翳发现了夜魉才是,而那名在云府的妖仙,恐怕也是云翳不忍见夜魉折磨于他,才将那人一刀做了了结。

      第二日,心急如焚的玉华便急急催众人离开了炽火渊,此后,一路平静,毫无波折,仿佛妖仙们便在一夕之间,消失无踪。云翳的性情也平稳了许多,只是不论玉华如何努力的试着与他交谈,他总是笑笑便罢,不甚开口了。

      一行四人,只有赤炼的心境尚算清闲,曲焢将这其间曲折尽数告诉于他,托他看好云翳,保住玉华的性命,助他们查清妖仙之事。启程之初虽小心翼翼,可这一路波澜未惊,他也渐渐的放宽了心。

      这日里,算是个不错的天气,他们四人于午时前便到了西域临近桉国的小国尺方,这地儿国如其名,街道,屋舍,均是四四方方,规规矩矩,没有丝毫杂乱之感。

      尺方国离幽狐国颇近,当年夜魉为云翳采买生活所需,便时常至此。虽称之为国,实则也不过两、三个凉州的大小,在西域三十六国之中,也是少见的小国,更不能与毗邻的桉国相较了。

      可便是这小小的尺方国,以其出产的药材,花卉,名扬四海,无人不知。即使是桉国,南玲之内的达官贵族,也以拥有尺方的花卉盆景为荣。其中,更以血牡丹最为上乘,尺方国之血牡丹,色泽殷红如泣血,素有“相思泪”的雅称,为花中之贵,是有价无市之宝。

      行在尺方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各色的花店,店中或盈盈素洁,或淡粉胭脂,四溢的恬淡清香弥漫在整个尺方之内,沁人心脾,醉人心智,令远道而来的客商流连其间,乐而忘返。

      兴许是客商太多,他们连着找了好几家客栈均是客满,好容易才找着了一处落脚处,竟是金门玉碗翡翠帘,奢华至极,价格自然也非寻常客栈可以相提并论的。

      原本问了价钱,玉华还打算再去找找,云翳却扔了锭金子在柜上,就此定了住处

      掌柜的见云翳出手大方,自然是极力奉承讨好,为四人选了上好的客房,便亲自引他们到三楼临街的雅间置了坐。

      这雅间极为宽敞,布置细心精巧,别具风韵,而最让掌柜自豪的,是这雅间的位置,能将大半的尺方国尽收眼底,颇具置身世外之感。

      掌柜的还在介绍这店里的特色佳肴时,却让赤炼随意点了几道素菜便打发下去了,近日里,云翳的话是愈发的少了,这些事,也只有赤炼还愿意代为操劳。

      玉华寻思着这尺方的花名满天下,兴许带他去出去走走,能让他心情稍好些,开口与自己说说话。

      他提起桌上雅致的茶壶,为云翳置了茶,茉莉的清香从壶中缓缓溢出,随壶倾出的花儿,在水中绽放。为了不让云翳起疑,他又为赤炼,夜魉各沏了一盏,才在为自己倒茶时,若无其事的问道“这尺方国的花卉闻名四海,既然我们明日才启程,不如晚些时候去街上瞧瞧?”

      却见桌案对面的云翳忽然埋首,隐隐还有些战栗,似在害怕些什么。玉华心生奇怪,还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肩上突然一沉,被人拍了一把。

      “玉华真人?哎呀!果然是你!”玉华回首,脸色瞬时间变得惨白,他看了看对首一言不发的穆紫珊,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那是一名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一身华衣彰显着他定是出身豪门,举手投足之间倒也讲些礼数,只是与生俱来的傲慢让他看上去有惺惺作态之感。与玉华一行相比,他要矮上些许,相貌平凡,却被艳丽的衣裳衬得尚算入眼,这也是所谓的人靠衣装吧。

      玉华脸色变了又变,越发难看,那人却似没见着一般,继续与他攀谈“方才古某在二楼远远见着真人,还以为是看花了眼,没想到真让我再见着你了!三年未见,真人近来可好啊?”

      正斟酌着是否要将此人赶出门去,那自称“古某”的人,又再度开口“那年送与真人的血牡丹,二位可还满意?对了,还有……”玉华心下一惊,拍案而起,打断了他的话。

      桌下云翳紧拽着衣衫的手,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他并未抬首。

      “真人,何必动怒?若是败了,古某再送去便是了。正巧也可以去见见你徒儿,自从那日离开,古某……”

      云翳下意识的抓住了身旁夜魉的手腕,却被他猛的抽了回去,整理整理衣袖,再度旁若无人的端坐桌边——即便他已察觉到云翳的不适,可他对穆紫珊,自始至终也没什么好感,自然不愿理会他的事儿。

      “……够了!玉某与阁下没什么好谈的,请回吧!”玉华压抑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了,若是任由那人这么说下去,云翳好容易才被曲焢安抚平和的情绪,又要面临决堤的险境。

      “真人……”那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沉闷的声响打断,仔细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云翳已起身站着,他身后的凳子也摔倒在地。

      玉华这才看清,云翳早已因惊惧而面无血色,战栗着不住的后退——他身后便是临街的雕花木栏。看着他混乱而不知所措的模样,玉华感到一阵窒息,心也不住的抽疼起来,耳畔似乎又传来他充斥着哭喊的绝望呼声“师父……师父!……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好不好?!翳儿知错了……知错了……”

      “紫珊……”玉华还想着该如何让他平静下来,他却转身,足尖一点便翻过了木栏,纵身一跃而下。

      “紫珊!”他急忙推开挡在眼前的富商,扑在了木栏旁,见着已安然无恙落在街头的云翳,才稍放下了心,也跟着匆匆跳了出去。

      他才在街上站稳,便四处寻找云翳的身影,四周已围上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这里不比居高临下的楼上,云翳的身形太过小巧,很容易便隐匿在了人海之中,压根见不着一丝的痕迹。

      他在这人群里找了又找,瞧了好一会,才发现刚窜出人群的云翳,连忙飞身追去。奈何云翳如同脚下生风般,灵活至极,即便他借了术法,也不过能勉强跟随,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玉华还在头疼该如何是好,云翳却毫无预兆的停下了步子,他欣喜的捉住了云翳的手腕,咽回差一点儿便脱口而出的“翳儿”才出声喊道“紫珊。”

      岂料云翳只呆愣了一会儿,便拼了命的想要挣脱“放开……师父……求你了……放开我……”

      “紫珊!冷静些,听我说……”玉华哪舍得再放走了云翳,手上不但没有丝毫的松懈,还顺势将他拉进怀里狠狠抱住。

      却不料这出格的举动竟让他失声惨叫,痛哭了起来“脏……师父……我脏啊!……”他哭喊着死命的想要推开玉华,却被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这还是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自然不乏好奇心旺盛的看客,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对着玉华指指点点,闲言碎语也随着越聚越多的路人飘散开来。

      “胡说!那是胡说,那都是假的……假的知道么?!”他哪里还管得着别人说些什么,只想让云翳尽快冷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情况却是愈演愈烈,云翳不但未能如他所愿的安静下来,反而哭闹得更为厉害,连一直在旁观看的人,也忍受不住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上前怒斥玉华,让他放手。更有好事者见说不动他,索性对他拳打脚踢,生拉硬拽,可他依然将云翳紧紧抱在怀中,自顾自的在杂乱的怒骂声与哭喊声中说着“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好了!”一声怒号刺破了众人的耳膜,这声音虽不算响亮,却震得人肺腑发麻,让原本热血沸腾的众人瞬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别人师徒闹别扭,你们凑什么热闹?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赤炼推开人群,行至玉华身边,俯身劝道“他既不愿让你碰她,你放开他便是了,有什么话回去慢慢说。”转而想接过玉华怀中的云翳,见他仍不愿放手,有些无奈“玉华真人,先放开他吧。”

      玉华虽心中万般不愿,却也迫于情势,只得任由赤炼接过云翳。看着老实待在赤炼怀中,哭声渐弱的云翳,他心底又泛起了层层的苦涩,这肉眼见不着的无形鸿沟,到底要走到何处,才是个尽头?

      赤炼一边抚着云翳的背安慰着还在小声抽泣的他,一边有些莫名的问还心绪不宁的玉华“他怎么突然便跑出来了?你招惹他了?”

      玉华脸上却挂上一丝苦涩的笑意,这其间的复杂辛酸,又怎能随意言之?只恨选错了地方,竟遇上了不当遇上的麻烦。

      正举步欲随赤炼一同回客栈,迎面一人笑靥相看,却让玉华又蹙起了眉头,这麻烦还真是擅于接踵而至,毫不给人喘息的空档——那人不是弘缨又是何人?

      “玉华。”弘缨真人毫不避讳旁人,径直往玉华怀中扑去,却被他退让避开。

      “真人请自重。”玉华并不打算留以情面,弘缨当年推波助澜的所作所为,早已令他寒心,再不愿与她有任何的往来。

      弘缨见状,只带着些妩媚的冷笑“玉华真人还真是翻脸无情啊?想当年……”

      却见玉华头也不回,拉上赤炼转身便欲离开。

      “好你个玉华!你就不怕我将你对云翳做的丑事抖出去么?!”弘缨气得咬紧了牙关,直跺脚,出言威胁于他。

      可玉华并未因此停下脚步,只扔下了一句“真人请便。”

      弘缨终究是没了办法,恶狠狠的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孩子是打哪来的?”

      玉华这才止步,回身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怒气腾腾的弘缨“真人若想直言相告,上次也便告诉晚辈了吧,何必等到如今?”

      “好……好!玉华真人,那孩子家在南玲的田塘村,是妖仙送了过来的,定然与他们有些关系。我言尽于此,日后你我相见,便同陌路,不必再多废口舌了!”弘缨挥袖而走,果真再不多说半句。

      玉华也不阻拦,远远见了弘缨离去,心里才算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看向仍旧趴在赤炼怀中毫无动静的云翳——还好没再触及他的痛处。

      隐蔽的巷内,却见夜魉冷眼的看着这一切,不论是穆紫珊,还是玉华,都无法让他提起丝毫的兴趣,唯独弘缨所说的“丑事”却让他颇为在意——他不愿错过任何与云翳有关的事儿。

      并未跟随众人一同回去,他脚下一转,却向弘缨离去的方向追去。不过些许时候,便在三条街外的酒馆中,见着了借酒浇愁的弘缨。

      她将小二送来的酒碗扔在一旁,也不管四周惊异的目光,就着硕大的酒坛将酒送入口中,好长时间,她才放下了坛子,用火红的袖袍擦了擦嘴,指着仍旧目瞪口呆盯着她的食客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喝酒么?!”

      他们才急忙转过头去,再不敢看她半眼。

      已有些醉意的弘缨恨恨的瞪了两眼,又举起酒坛,方要待喝,却见对面坐下一人,颇为面熟。

      “你不是……”她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般一拍桌子“你不是那谁的跟班嘛?”

      夜魉并不在意满嘴酒味的弘缨,在他看来,这却是最好的时机。他拾过酒碗,盛了一碗酒,慢条斯理的说道“弘缨真人,难道是为了告知玉甄的出身,才特意到这尺方国来的?”

      弘缨摆了摆手“非也非也,不过是来挑些喜欢的花回去赏玩,碰巧遇上罢了。你……”她略带笑意指了指面如止水的夜魉“你不是来问这个的,有话直说。”

      看来虽喝了些酒,却还清醒得很,也省了与她绕什么弯子“我只是想问问,真人方才说的‘丑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想知道?”她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问道。

      夜魉默不作声,只略微颔首。

      “嘿嘿,你既让我‘自便’可就怪不得我了。”她似在自言自语,抛开手中的酒坛,施术作法“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吧。”

      她双掌中渐渐浮出许多的红雾,一挥手,这雾气便向四周散去,渐渐将周遭的一切隐去,让夜魉顿有置身幻境之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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