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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   一顶蓝色的官轿行在青山绿水之间,虽是葱葱郁郁,玉带蜿蜒的美景,轿内的人,却压根没什么心情欣赏。

      他原本是个南玲国燕霞关的小官,姓曹名源,却因受了人情,吃了些许回扣,被南玲国家喻户晓的大将田宇笙扔到了这穷乡僻壤之处。

      且不说此处地势过于偏远,生活艰苦,诸多不便,这里可是烟霞关外,与桉国交汇的地段,还时常有些萂荣过来的游荡尸奴,可说是水深火热,刀口上过日子。

      像他这般骨瘦嶙峋,年逾半百的文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三个月下来,本来就皮包骨的身子,是快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了,本就凹陷的面颊更是深陷了进去,尖锐的下颌,有些松垮的皮肤,除了没有腐朽这点,满面愁苦的他跟那些尸奴,是没什么区别了。

      如今,七日后便是田宇笙的生辰,为了能回燕霞关,他已是绞尽脑汁,却总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如果不能借此东风回到关内,恐怕不用一年,他便可以直接被人抬回老家去了。

      正哀声叹气间,突然,一股大力袭来,将轿顶砸开,再把他横推在了轿外满是泥泞的小路上,砸得他原本便不怎么灵光的骨头,都快散了去,痛定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做了别人的肉垫,本就窝着一肚子火的他,顿时怒火中烧,揪起还趴在他身上的人的衣领,扬手便想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大胆刁民!”

      可落至半空时,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了。那是名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他怯生生的看着怒发冲冠的曹源,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肤如白玉,青丝如墨,怀中的身子柔软纤细,却摸不到硌手的骨架,隐隐间,还带着些许兰的清香。好一个玲珑剔透的画卷美人,顷刻间便叫曹源丢了魂般,再记不得别的事情。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美人投怀送抱,而且还是迄今为止,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虽然方法可能粗鲁了些。一时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呆愣在了原地,手依然扬在半空中,却不记得是要做什么了。直到小美人晕在了怀里,紧紧捂住胸口,看起来十分痛苦时,他才回过神来。

      “走!走!快回防城去,找大夫!”也不管什么轿子了,他抱住少年,拼了老命的往防城驻地跑了回去。

      三月初九,是田宇笙四十二岁的生辰。有着俊朗不凡的外表,刚毅谦逊的性情,以及不凡家世的他,到了这般年纪,也尚未娶妻。有人说他不好女色,独爱清秀俊雅的少年,因他家中,养着几个叫人羡煞的漂亮娈宠,只是,不过是养着,却少有纵欲之时。也有人说,他根本对□□淡薄无索,只对权势有着极度的渴望。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他也只是一笑置之,在他心里,总有那么个人,他无论如何都忘不去。自从当年攻下平阳,见到李子卿之后,他再也瞧不上任何人一眼,那绝世的容颜,那凄楚哀怜的神色,那仿若死去般的眼神,都叫他痛了一次又一次,早知如此,他哪里忍心让李子卿亲手血洗了平阳?

      只是不论他如何的想要弥补,李子卿早已心灰意冷,一心求死,根本不屑于受他的好意。原本想着,时间总能帮他讨得李子卿的欢心,却被幽狐国的玉华真人寻了来。

      就当年的南玲,握着几十万的尸奴大军,也不敢招惹幽狐国与天枫山,更别说在得知了无法再制作尸奴之后,无奈的将李子卿交给了玉华真人,自己却从此害上了相思病,再也容不得别人。

      他往自己的杯中倒了些酒,晃动着手中小巧的金色酒樽,饶有兴致的看着桌前发生的一切。

      桌前宽阔的大厅里,分左右两排,坐着许多来贺寿的官员兵士,此时站在大厅中央的,不是歌姬舞姬,也不是文人武士,却惹得整个厅堂里窃窃私语,偶尔还能听到些许低低的笑声。

      三个月前被他一怒之下,扔去燕霞关外兵站驻地的曹源,此刻正手忙脚乱的哄着一个尚蜷在侍者怀中,不愿醒来的顽童。想来不过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寻了个看得过眼的娈童来作为寿礼。

      那孩子看上去身形极为娇小,穿着上好的绸缎裁制的开肩裙服,大红的底料,绣着大朵大朵的白色牡丹,看起来极为俗气,头上似乎带着些珠玉做装饰,只是,他将头深深的埋进侍者怀中,瞧不真切,只是那漆黑如夜,闪耀着深紫色光芒的柔顺长发,叫人忍不住看了再看,若不是为了这头娟秀的长发,田宇笙早将胡闹的曹源赶出去了。

      这么身打扮,脚上却带着镣铐,侍者似乎怕他承受不住铁链的重量,还小心翼翼的将链条托在手中。

      “我的小祖宗,求求你快醒醒……”曹源拼命的说着,轻轻的用手拍打少年的脸蛋,心里焦急万分,却又不敢下重了手。

      听着堂中越来越压抑不住的嘲笑声,他急得都快跪下来求那孩子了,却见少年终于眨了眨睡眼朦胧的眼睛,蹙着眉悠悠醒来。侍者连忙欣喜的将他放在了地毯上,未及站稳的少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侍者从身后帮他稳住了身子。

      抬起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依然惺忪的眼睛,他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目光扫过厅堂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田宇笙的身上,微皱的眉头,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突然被吵醒十分的不满。

      这一看不要紧,却让原本有些喧闹的厅堂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没人再敢对这少年品头论足了,他们都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的头发,在灯火之下,闪烁出绚烂的色彩,如同一条黑色的缎带般,顺着他娇小纤细的身子,散落在红色的地毯上,漂亮的瓜子脸上,杏仁般的大眼睛里,还闪烁着些泪光,带着薄薄的愠怒,长长的睫毛上,也还挂着些许泪珠,在烛火下闪动着光芒,水润诱惑的红唇,却似乎比他身上的缎子更加红艳,让人忍不住的,想品尝其间的芳香,白嫩如雪的肤质,看上去如同玉石般滑润,那粗略裁剪过的宽衣,露出他纤细的肩膀,叫人想将他拥在怀里,抚摸他柔软嫩滑的肌肤。原本看上去极为俗气的红纱,穿在他身上却如同锦上添花,让他显得更为娇艳动人,出尘脱世。

      田宇笙手中的金樽,不知何时已落在了桌面上,酒洒得四处都是,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这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便已如同画中走出的人一般,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较之当年的李子卿,也毫不逊色,而且,他身上还有一份李子卿所没有的生气。

      却不知长大成人之后,又会是怎样一个勾魂夺魄,颠倒众生的妖孽?

      “你在哪找到他的?”沉默了半响,田宇笙才收回神,问道依然拜在大厅中的曹源。

      “回将军,下官是在回防城的路上,被他砸了……似乎是从山上摔下来的,而且这孩子有心疾,还是个哑巴,当日救了回去,睡了几日才缓过来。”曹源边答话,边示意少年赶快跪下,可那孩子根本不理他,无奈之下,他只得示意侍者,压住他薄薄的肩头,将他摁倒在地毯上。

      “哦?那你可知他是何人家的子嗣?他……真是男的?”田宇笙始终怀疑,虽然曹源一直强调,贡上的是名娈童,可这样的容貌却生在男子身上,实在是有些不大合适。

      “确是男童。看打扮应该是桉国人,也不知是听不懂南玲话还是原本就连耳朵也聋了,根本无法交流,连他的名字也不知晓。”看着拍拍膝盖又从容站起来的少年,曹源心里直叫苦,这小祖宗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田宇笙摆摆手,示意侍者不必再勉强少年跪下,那般要强的样子,怕是摁下几次,也会站起来几次吧。再细细打量了一番厅中的少年,这该是平日里被捧在手心,供养在金樽中的宝贝,怎会在那荒郊野外,还从山上摔了下来?

      “何故,与他上了脚镣?”这般弱不禁风的少年,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回将军……这少年虽手无缚鸡之力,却好生灵活,不过是想为他换件衣裳,却在屋子里捉了他一晚上,下官恐他逃走,才趁他熟睡时,给他上了副最小的镣子。”

      “哦?那他为何之前并不逃走?”田宇笙有些好奇,照理说,若要逃走,哪里还可能睡得安稳。

      “这……下官不知。”曹源叩了叩头。

      恐怕这其间,还有什么未曾知晓的关节,这浑身是谜的少年,以他的模样来说,当是很好打听的吧?田宇笙走下了自己所在的桌案,停在了少年的面前,尽管与他比起来,少年矮了近一半,他却仰着头,与田宇笙对视着,不卑不亢,毫无惧色。

      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在了少年身上,田宇笙抚摸着他乖巧的头,用一口地道的桉国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撇了撇嘴,少年似乎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即使他想回答,也说不了话,他,只是个哑巴。

      田宇笙也不生气,微微笑了笑,俯下身将他抱了起来,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桌案前。

      “将军。”曹源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说。”

      “这少年,他有心疾,必定得备些宁神药,还有,他不食荤腥,只吃素食。另外,就是口不能言,耳不能聪,需要些细心的奴婢去伺候……”

      “知道了,你下去吧。”喝了杯酒,他看看身边面无表情的少年,又露出了十分少见的笑容。

      云翳无所事事的拿着毛笔,逗弄那只总围着自己打转的雪白猫儿,它总让他想起明净来。自他从阖丘逃出来,已过了十几日了。

      从山上摔下去时,居然好命的砸到一个垫背的,还救了他。不过那老头极为聒噪,说的话还都听不懂,应该是南玲的人,好在似乎没什么恶意,在那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跑了反而要吃苦头,谁知道那深山里都有些什么东西,所以他干脆安稳的住了下来,等过段日子,阖丘差不多安宁了,再做打算。

      谁料到,才过了几日,老头便提着一件女人穿的衣服跑来找他,似乎是要给他换上,身为圣人门生,他哪里肯穿?死活的躲了一个晚上,老头才不得不放过了他。

      不想那厮,竟趁他晚上睡熟了,给他换了衣服不说,还套了脚镣,这让云翳极为窝火。虽然那镣子并不重,且用术法便能切断,可他不是还要赖在那里混吃混喝么?

      还没等他思虑好应对之策,他便被送到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看样子应是南玲的关隘,最不可思议的,他似乎被那老头送给了他的上司,这都啥跟啥啊?

      那位看起来像将军一样的中年,会说桉国话,对他也是极好的,只是时常给他些女儿家穿的衣服换上,好在比起老头拿的那件,总还是可以容忍的。

      继续逗弄着那只猫儿,他寻思着是不是要拜托那位自称田宇笙的大叔,帮他找个人把针取出来,毕竟喉咙里卡着东西,十分的不好受,还说不了话,也不知那人识不识得桉国的文字。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人,他回过头,顺着脚往上看,才发现是说曹操曹操到,田宇笙一脸严肃的看着他,那眼神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难道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么?

      “你是云翳?云傲的儿子?”那口气中有诸多的难以置信。

      阖丘那边,恐怕都闹得沸沸扬扬了,打听到他的事情,怕是极容易的,云翳也懒得跟他绕弯子,点点头,站起身将毛笔放回了桌上。

      “你竟然……是他的儿子……”对于田宇笙来说,能让他记得名字的,没有几个人,云傲便是其中之一。当年他本想趁胜追击,打进桉国,可阖丘死活打不下来,损失了大批的尸奴,在当时无法再制作尸奴的情况下,桉国跟南玲的实力是足以分庭抗礼的,失去了尸奴又因长期战事而消耗了大量元气的南玲,不得不放弃了桉国。

      而狡猾多变的云傲,便成了让田宇笙铭刻于心的名号。他哪里会把眼前这个娇弱的少年,与那名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云傲联想在一块?

      也不理兀自感慨的田宇笙,云翳拉好宽大的袖口,开始磨墨,认不认得,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能说话,为何不肯开口?”田宇笙打听到的云翳,是个灵巧的少年,学富五车,能言善辩的云解元。

      云翳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见田宇笙楞了一下,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针]字。

      “你咽喉中有针?”田宇笙时常与桉国打交道,这桉国的话和文字,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云翳点点头,田宇笙心中打了个突,好好的一个将军子嗣,为何喉中有针?难不成阖丘生了什么异变?他皱着眉头,有些怨恨的看着依然平静的云翳“为何不早说?我去找大夫,你等等。”

      看着被安然拔出的两寸长的金针,云翳心里总算稍稳当了些,他喝着大夫开的润喉茶,试着发出点声音,还好,还能说话。

      “能说话么?”田宇笙看上去似乎比他本人还要紧张。

      “应该能吧。”他试着说道,十多日了,不能说话,他也憋闷得慌。

      云翳的声音却让田宇笙又楞在了当场,当初他见着云翳时,还在暗自可惜,这么个美貌的少年,竟是个哑巴,没想到,他不但能说,声音还十分悦耳,并不低沉,仿佛山间的溪流般,自成韵律。

      “你……为何会离开阖丘?”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触碰到云翳敏感的神经般。

      “逃出来的。”他说得很干脆,因为眼前的这位将军,似乎也不是那么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阖丘有人想要你的命?”田宇笙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他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想要云翳的命,于公,他是云傲的儿子,于私,这般秀美的少年,谁舍得下手?

      “嗯。”也不多做解释,他继续喝着茶,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你逃出来打算去哪?”这是目前田宇笙最关心的事情,他并不想放云翳离开。

      云翳回头看着他,莞尔一笑“云某现在无家可归,可在叔叔府上叨扰一段日子?”

      田宇笙这才松了口气,全然忘记了云翳不过是个弱质少年,是他的下属进贡给他的一名娈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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