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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   五月的天气,没有初春时分的寒露,没有酷夏时分的燥热,天高云淡,倒是个出行的好时日。

      云翳兴奋的趴在车窗边,任凭风拂乱他的青丝,不时的指着些时分常见的东西问夜魉。

      上次难得出门一次,去天枫山时是半死不活,回凉州时夫子又赶得急,加之怕云翳吹风受寒,几乎没怎么见着车外是个什么样。这一出来,便像是脱缰的野马,见着什么都稀奇,兴奋不已。

      “夜?那是什么?”云翳有些好奇的指着路边驮着一堆货物的骡子问道。

      “那是骡子,就是不马不驴。”夜魉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从早上开始便问个不停,当真是个足不出户的公子爷。

      “那就是骡子?”好奇的伸出脑袋,继续打量着还停在路边啃着草料,早被抛在了车后的骡子。

      夜魉将他拉回车里“风大,自己也小心着点。你这高兴的,也不担心夫子追上来。”

      回头看着夜魉,云翳嘿嘿一笑“夫子现在,在去幽狐国的路上。”

      夜魉一楞,才反应过来,确实,玉华前一天才走,云翳第二天便失了踪,任谁都会以为,他舍不得师父,追去了幽狐国。难怪这小子早早让他收拾好东西,第二天也不管前一夜疼成那样,死活偷跑了出来。

      “你不怕夫子在路上追上了你师父?”夜魉看云翳淡定自如的模样,想来他心里应该有什么盘算吧。

      “追不上,师父现在不会回幽狐国的,指不定去了天枫山或是哪玩呢。”

      “你怎么知道?”

      云翳看着车外迅速倒退的景物,平静的说道“他心疼。”他太了解玉华了,原本作为家的地方,李子卿死了,他妹妹也死了,现在回去不过是触景生情,在心情平复之前,他是不会回幽狐国的。

      夜魉沉默了会儿,才又问道“夫子总不可能一直在幽狐国等着,迟早发现你跑了,算上查入伍记录的时间,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到时怎么办?”

      云翳眨了眨眼,故作纯真的说道“夫子最心疼我了。”偏偏他那长相太适合装嫩,一点也瞧不出破绽。

      敲了敲他的头,夜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可别玩得过火了。”

      “那是自然。”他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行了一个多月,他们才到了阖丘,那是一座建在山隘口上的壁垒,两边是奇峰翠峦,悬崖峭壁。在壁垒之后,是一座容纳了十五万兵马的军城。夜魉背着不多的行李,跟在云翳身后,径直去了征兵府。

      登记的文吏头也不抬的问道“姓名?”这年头,愿意入伍的,都是些没有出路的泼皮无赖,或是家里实在穷得上不起粮了,不得不来军队混吃混喝的农户,这些人,也就待个一两月,受不了军中的严酷训练,被赶出去了,留下的,往往只是少数。

      “云翳。”

      文吏听着声音,像是个孩童,这才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的云翳,整体评价,幼稚顽童,弱质书生“你才多大?”

      “云某今年十五了。”恐文吏听不清晰,他刻意加重了“十五”二字。

      “有十五了?”他再仔细端详了一番,怎么看也不过十二三岁,又见身后跟着一名黑衣少年,年纪应是十八九岁了“我们这儿是征兵府,不是什么州学县学,要读书,把你弟弟带到坪城去,那儿有个县学。”

      “我只是随侍。”夜魉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管你是随侍还是什么,总之这里不收小孩。”想来是谁家公子爷跟家里闹了脾气,赌气跑来的吧?

      “云某今年三月二十六便满了十五了,不过是先前病了一场,长得慢了些,倒叫这位哥哥误会了。”云翳也不生气,缓缓掷了一礼。

      看云翳话说得老成,又确实不像个孩子,文吏有些半信半疑“可有家中父母长辈允许?”

      “家母早逝,家父也在前年时仙游了,长辈是没有的,家中只有些随侍还在。”

      难不成是家道中落,孤身一人,走投无路才来了军旅?文吏突然有点可怜眼前的孩子,微叹了口气,脑子里已飞快的转着,想把云翳安排到轻松些的地方去“哪里人士?”

      “凉州。”

      “哦,倒是颇远,怎么想着来阖丘呢?这里可苦了,凉州那儿找不着什么关系留下吗?城里待遇要好些。”

      “家父是在阖丘战场上过世的,云某不过是为了父亲为国效力的遗愿而来。”

      文吏一听,这倒来了兴趣“你爹曾在阖丘?”转念一想,有些太过失礼,才沉下声“抱歉,不知你父亲是谁,也许我认识也说不定。尸骨可还乡了?”

      云翳又掷了一礼“家父姓云,名傲。尸骨已于去年初还了凉州,与母亲一块了。”

      “哦,云傲。”文吏重复道,忽然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猛然想起,这前年过世的云傲,不是云将军又是何人?“云傲?!”

      “正是。”云翳点了点头

      文吏的下巴拉得老长,这云将军在阖丘军中是颇有威望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随我来。”他连忙拉上云翳,往阖丘城中的陈府走去。

      穿过看上去空荡荡的严整街道,云翳和夜魉被文吏带到了陈府。比起府宅,陈府的前庭和大堂,更像府衙,没有精细小巧的树木装饰,收拾得干净整齐,威严自溢。

      “陈将军。”文吏向桌案上的中年男子掷了一礼,他抬头看向了文吏。云翳趁机打量了他一番,略带花白的鬓角,眉目深沉,不怒而威,看上去有三十多了,身形十分魁梧。

      这便是陈景么?看上去倒不是什么奸佞之辈,不知爹爹又是个什么模样。

      文吏指了指一旁十分不显眼的云翳“云将军的儿子……”

      陈景这才注意到云翳,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一瞬间,他将眼睛从云翳身上挪开,似是不敢看他,却又立刻放了回来。虽只是转瞬之事,却完全落尽了恭顺的垂着头的云翳眼底,他的嘴角上扬,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又立刻恢复了常态。

      “你怎么跑来了?”似在斥责,作为云傲得力的副手,他又怎可能认不得云翳,只是,眼前的云翳,略微有些奇怪,虽同他三年前见着时没什么区别,可不论举止还是穿着,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受了云傲过世的影响么?

      “追随父愿,报效家国。”也不抬头,云翳平静的回答。

      略微沉默了会,陈景想将云翳赶回凉州去,却又想起,云傲过世后,恐怕凉州也待不下去了吧?“家中……如何了?”

      “人尽楼空。”

      此刻的云翳在陈景眼中,便如一块烫手的山芋,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我记得,前年是十二,今年也该有十五了吧?怎么没长什么个?是……是吃得不好么?”

      一旁的文吏有些咋舌,云翳还真有十五了啊。

      “前年冬的时候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撞着头了,以前的事情是都不记得了,想来那时候可能撞得重了些,所以现在也长得慢了些,吃得倒是还行的。”

      “撞着头了?你……可还记得我?”陈景似是有些怜惜,虽曾是个顽劣不堪的孩童,但毕竟是他师父的独子,总还是有些心疼的。

      “不记得了。”

      陈景在云翳面前蹲了下来,仔细打量起这个少年。他看上去比以往瘦弱许多,眼神中的恭谨是曾经绝不会出现的。

      “忘了……也好……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他抚摸着云翳的头,这让云翳颇为不满,却又不能躲开。

      “与墨夫子抄书,赚些银两养家,只是,云翳更愿追随父亲英魂,为国效力,于是便来了阖丘了。”他抬起头,对上陈景的眸子,眼神中带着坚定。

      [与墨夫子抄书吗?墨夫子也是个心软的人啊,也好……不至于沦落街头……]

      看看弱不禁风的云翳,他收敛了悲戚之情,沉声道“你要为国效力,可以,不过,以你现在的身子板,实在不太合适,我若放你到军中去,那严苛的训练,你可忍得下来?”

      “既是自己来的阖丘,又岂有怕苦之理?将军只管安置便是了,哪里云翳都去得。”

      陈景皱了皱眉“若不在军中,便叫我陈叔叔就是了,你倒也忘得干净。这样也好,那你先去练练身子,等你长得高些了,再来帮我。”

      陈景原本是想让云翳在军中锻炼锻炼身体,想想又觉得过于严苛了点,云翳太过瘦弱,恐怕吃不来那个苦,便将他安置在了后勤军中。

      后勤军平时因杂务太多,训练也要闲散许多,可就是这原本便不怎么多的训练,也因他是云傲的儿子,还加之孩童般的身形模样,倍受同伍的[哥哥]们宠爱,不但不让他上校场,连重一点的东西,也是不让他碰的。

      现在的他,不过在院子里扫扫灰尘,也便无事可做了。

      “你打算一直在这扫灰么?”躺在树上的夜魉看着无所事事的云翳,有些好笑。陈景本安排夜魉在陈府里待着的,毕竟云翳虽是个少爷,士兵带个随侍,总是不好的,可夜魉也不管他,依然常待在云翳左右,而后勤军的那些个士兵们,也是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万事万物,循序渐进方是正道,宁神,稳心,切勿急躁。”他略带着微笑说道。

      撇了撇嘴,夜魉有些不满。对夜魉来说,只要带着目的,他一定会尽快完成任务,如同云翳这般,明知道阖丘有问题,还心安理得的在院子里扫灰,他是绝对做不来的。

      “还不知道谁在背地里盘算着,你倒也静得下心来。”

      “你认为我现在不安全?”

      夜魉听出云翳似乎话中有话,俯首看着他,等他说出下文。

      “这负德之事,只为两件事情。”云翳抬起头,对上夜魉的眸子,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为利,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有小人常窥之,窃之。”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其二,受人威逼,为情为义,左右为难之举,此有小人,君子难免。”

      “你就如此肯定你要找的人,不是为利?”

      云翳扬起嘴角笑了笑,阳光下他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洁净“我本以为他是图利,细细打听过来,却觉得不像了,再见见本人,结果也便出来了。”

      “打听过来?你来之前就知道了?”夜魉有些诧异,虽然云翳总令他有些意外,可既然知道是谁,还有必要亲自涉险么?

      “到也不是,只是怀疑罢了,见过面后便确定了而已。”他又开始扫起了地上为数不多的灰尘。

      “谁?”

      “我爹爹死后,这阖丘,谁获了这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的大利?”

      “……陈景?!”

      云翳莞尔一笑,慢慢说道“一路打听这阖丘镇远军,均是安分的军将,未曾听说过扰民之事,进得阖丘,军中将士穿戴整齐,行止有度,自成威严,无骄无燥,纪律严明,这自是陈景的功劳,岂是小人为之?”顿了顿,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那日我见他神色语气间多有怜爱愧疚之色,想来多半是落人把柄了。”

      “他既能害你爹,也便能害你……都知道是谁了你还不做点什么?”夜魉倒有些急了。

      “非也,我不过是只杂鱼,还构不成实质上的威胁,那人倒不会花什么心思寻我,况且既然陈景心存愧疚,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把我供出去的。不过等墨夫子把我找着了,他也差不多该坐不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夜魉并不明白为何云翳会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以身做饵,引蛇出洞,陈景一旦被逼下了手,便注定要于我合盘托出了,现在去逼他,毫无意义,他不会说的。”

      “我有不下20种方法可以让他开口。”带着阴冷的杀气,他缓缓说道。逼供,暗杀,对夜魉来说均是家常便饭,不过在遇到云翳之后,因云翳对血腥味太过敏感,除了秋闱那次以外,夜魉再没接过生意,从另一方面来说,夜魉也是担心云翳的安全。

      却见云翳摇了摇头“没用的,他宁愿自己被折磨死,也不会说。”

      见夜魉一脸的质疑,他又轻声说道“有些人的性命,比自己的,更重要……”

      夜魉恨得牙痒痒,早知道云翳是这个打算,他绝不带他来这龙潭虎穴“你就不怕出意外?”

      抬起头,阳光下那对闪烁着紫色光芒的深潭,注视着夜魉“你不是在么?还是你打算扔我在这绝境之中?”

      夜魉真想用扫帚狠狠的抽抽这个吃定了自己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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