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记之江蓠》西施风荷

31、曹班主

　　传说中的流星雨一直都没有出现，莉莉果然熬不住了，大喊着，“这气象局果然不靠谱，我熬不住了，困了，困了，先睡下了，一会儿如果下起流星雨来记得叫醒我。”说完便躲到帐篷里，裹着睡袋开始呼呼大睡。
　　莉莉躺下睡着没多久，乔虹芍便起身对韩宁远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走开一下。”
　　韩宁远担心地说，“你去干嘛？我陪你去。”
　　乔虹芍有些头疼，她只好跟他说，“我要去上个厕所，你确定要去？”
　　韩宁远听乔虹芍这么说，顿时脸红到耳朵根，“那，那你别走太远，这半夜三更，荒郊野外的，不安全。还有快去快回，不要逗留。”
　　“知道了，不过我上厕所时间要久点，你可不要等急了，再说了你还要负责看着莉莉呢。她现在在睡觉，正是防备最薄弱的时候，你可要看好她。”乔虹芍走之前故意再三说道。
　　“我隔几分叫你一声，你回答一下，我确定你是安全的就好。”韩宁远还是不放心。
　　走远的乔虹芍说道，“我知道了，不过你不要一直叫，到时候影响我上厕所的心情。”
　　“对了，”韩宁远伸长脖子问道，“你带纸了吗？”
　　“带了。”乔虹芍走得越来越远，韩宁远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愈来愈不放心，但是又不敢跟上去，怕被当成流氓。
　　乔虹芍走了一段路又回头看看身后的韩宁远，嘘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真是的，转世以后这婆妈的性格真是一点也没变，”然后又笑了笑，“不过我还是这么喜欢他的婆妈。”
　　随后她径直来到了曹常远的墓前，从口袋里掏了一张黄表纸，找了一块还算规则的石头给它压上，然后又掏出三支香，点燃，拜了拜，插好。
　　乔虹芍坐在地上，开始唠开了。
　　“班主，你还记得我吗？这一百多年过去了，我想你应该早就去投胎了，不过今天我看到你墓碑的照片，我还是想着亲自要来看看你，跟你叙叙旧，希望你能给我点提示，告诉我为什么我还留在人间而没去投胎。说不定在你附近还能找到萧师弟的坟，我想我不走是不是因为萧师弟啊？可是如果是因为他的话，现在我心里应该是豁然开朗，因为我找到他的转世了。可是我现在心里依然像蒙着一团浓雾似的，看得不甚明白。但是又隐约觉得好像跟他有关……”
　　“江蓠？是江蓠吗？”一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从墓碑旁边响起。
　　乔虹芍抬头一看，果然站着一个佝偻而衣衫褴褛的老人。她再仔细一分辨，这不就是多年未见的曹班主吗？
　　她正要走过去再仔细看看他，班主吓得连连往后退，“别别，你现在身上有些阳气，我这个只剩一点阴气的百年老鬼遭不住。”
　　乔虹芍只好站在原地放声大哭起来，“班主，班主，江蓠好想你啊，你怎么也还在人间而没去投胎？”
　　曹班主叹气道，“我跟你一样，都有执念而没有去投胎，如今终于等到你来了，我的心愿也该了了。真的好久都没人来看我了，我都以为这件事情不会有结果了，没想到今天……”
　　“班主，你的心愿，是什么？”乔虹芍不解地问。
　　“求得你的原谅。”曹班主再次重重地叹气，“当年把你卖给张大善人就是因为班里太穷了，这么多张嘴每天都要吃饭，而那时团里又经常开不了张，你看看周围那些比你小的那些娃娃饿得哇哇叫，我也不忍心啊。这时正好张大善人看上了你，愿意出一千两白银买你做小妾，这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要知道那时候我们这些做戏子的，一般哪有什么好人家看得上，所以我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当下就拍板决定。对于秋儿，我只知道你俩从小关系好，但是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我早已经跟萧师弟私定终身了。”乔虹芍听得泣不成声。
　　“唉，都怪我，每天忙着奔波，只考虑我们团里那些小娃娃能不能吃上饭，忽略了你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如果我早知道，肯定不会做这个买卖。为此我悔恨了一百多年，一直都没有去投胎，一直在等着再次遇见你，如果你一直没出现，我就一直等，直到魂飞魄散那天。”
　　“班主，你不必自责，我从来都没怪过你，只怪我自己命苦。”
　　“秋儿知道我把你卖给张大善人以后，还去张府找过你，可是被张府大太太给找人给打了回来，还放话，‘我家花钱买的丫鬟，死了都是我家的鬼。’他回来后就找过我，我那时候才知道你俩的事，可是钱我已经花了，我也没办法拿钱赎你回来。他气得要打我，可是他看见每个师弟师妹都换了一身新衣裳，他就又停了手，只是放下狠话，说，没有你做搭档，他再也不登台唱戏。后来他说到做到，直到他死都没再上台。”老班主边说边垂泪，满眼后悔。
　　“后来戏班散了以后他去了哪？”乔虹芍急切地问道。
　　“后来你出事以后，张大善人把你的遗物送过来，我把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全部给了他，他知道以后，天天拿着你的遗物看着，抚摸着，不吃不喝，很快，他就病入膏肓了。给他请大夫他也拒绝，说他这病是好不了了，还不如省点钱留着给师弟师妹们买吃的穿的。”
　　“你走了没多久，他就紧随你而去了，我把你所有的遗物都放进他的棺材里，一起埋进了他的坟里。”曹班主用寥寥几句话就把萧逸秋的一生给说尽了。
　　乔虹芍听了都站不稳。她看着眼前的班主，按照他年龄的计算，他过世时也才四十多，五十不到，但是他现在满脸风霜，身上穿的满是补丁，简直就是一个七八十的老头。
　　曹班主继续说道，“他走后不久，班里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角儿了，所以一天不如一天，我也为那帮孩子操碎了心，但是最后实在支持不下去了，只好解散了芜秀，大点的孩子自己去讨生活，小的孩子能送就送，送不掉的就让大孩子帮忙照看。不久之后我就离开了人世，对世上的事情再也无能为力了。”
　　乔虹芍捂着嘴眼里不停地落着泪，“班主，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像父亲一样，你做什么都有你的道理，我真的不怪你。不过，我现在也有一个忙需要你帮我。”
　　“你说。”
　　“萧师弟的墓在哪里？”
　　“好像在一个乱葬岗里，距离这不是很远，你去山下打听一下就知道。不过，哎呀，已经一百多年了，也不知道那个乱葬岗还在不在，那年月兵荒马乱的，总会不断有新的乱葬岗。”
　　“谢谢，我会去打听的。”
　　“对了，你刚刚说不记得你的执念是什么了，我想你从小不知父母，秋儿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人，而且你现在也不是厉鬼身份，所以应该也不是因恨而留恋在世间的；你今天遇见我知道了秋儿的事，如果心结还没有了解，那么我猜是跟你留下的东西有关。”
　　“虹芍——虹芍——”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韩宁远的声音。
　　曹班主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你朋友来找你了，我也该回去了，我的心结已了结，我可以安心地进入轮回了。再也不见了，江蓠！”
　　“等等班主，我想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出现暂时的还阳？”乔虹芍朝着曹常远消失的方向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你或许该去问问其他人。”说完，曹常远像一股烟雾一样消失在坟墓间。
　　乔虹芍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回头朝声音传来的大声喊道，“远哥哥，我在这儿，在这儿！”说完她就拔腿往他们那个方向跑去。
　　韩宁远看见乔虹芍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检查一下她全身上下，“你没事吧，没事吧？”检查完后才嘘了一口气说道，“你吓死我了，你走了三分钟我就开始叫你，你都没回应我，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上厕所不方便不回答我，但是好久都没你声音，我就只好一声声靠近了叫，可是周围除了风声和月光，什么都没有，可真是急死我了。”
　　乔虹芍这才注意到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我刚刚只是觉得闷，上好厕所就随便溜达溜达。”乔虹芍随口敷衍道。
　　“溜达，溜达？”如果月亮够亮的话肯定能看见韩宁远快瞪出眼眶的眼珠子，“这荒郊野地的我一个大男人都害怕，你居然敢随便溜达溜达。”
　　“既然你害怕，你怎么还来？”乔虹芍还是有点吃莉莉的醋，“你在营地陪着莉莉就好了，不用管我。”
　　“别说胡话了，我再害怕还能放着你这个如花似玉的前女友不管嘛？”韩宁远似乎听出什么，尽量好脾气地哄着她。
　　“谁是你前女友，那是假的。”乔虹芍嘟着嘴，“那个莉莉才是真的，你看你们多亲近。”
　　“哎呀，莉莉和我只是普通朋友……莉莉，对了，莉莉还在营地一个人睡觉呢。快，快回去，人家一醒来我们俩都不在，别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坏了。”说完他慌慌张张地牵着乔虹芍的手要回营地。
　　“你的手好凉啊，”韩宁远眉头一皱，“是不是太冷了，你穿得不够暖和，我们一会儿回营地就叫醒莉莉赶紧回去吧，还是家里暖和。”
　　乔虹芍的手依旧凉凉的，但是心里是热热的，刚刚班主的那席话，她现在恨不得抱住眼前那个人狠狠地亲亲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