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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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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道士长眉入鬓,看着她道:“不是怨鬼,为何不肯入地府,是有什么执念?”
桑叶穿着她死那天的衣服,雪色三重衣,繁复精美,她捏了捏绣着山茶花的袖口,道:“我还未报恩,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道士一身青色的道袍,闻言挑了挑眉,道:“哦,报恩呐,那不关我的事儿了。”
“等等。”桑叶拦住他,恳求道:“我叫赵桑叶,家住开封,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我报完恩?”
“凭什么?”道士绕过她,道:“自己的恩自己报,关我什么事儿?”
“求求你了!”桑叶在他身前跪下,生前尊贵的公主,只跪父跪母,跪天跪地,却在死后,跪了平民道士。
道士挑着眉,眉间恣意飞扬,看着跪着的少女,饶有兴味,赵氏乃皇姓,这女鬼说自己姓赵,难不成是个公主?前几日有人说,皇宫里薨了位公主,公主死之时,大雪压京,没了另一位公主的十里红妆。
啧啧啧,皇室一位公主薨逝,一位公主出嫁,真是空前盛景啊。
不过,看她的鬼气也没多少,除了皇姓赵,也基本无人敢称自己姓赵,再结合日期来看,她十有八九就是那位死了的公主。既然是公主,那陪葬品就很值钱呢咯?穷道士这样想着。
“你说你姓赵,那你是不是就是前几日死的那位公主?”
桑叶点点头。
穷道士见状,顿时两眼冒金光,嘿嘿的笑了起来道:“你看,这里是蜀州,距离开封遥远,我带着你过去,得花很多路费的,而且帮你,也得要——”他比了个“钱”的手势道:“而我又很穷,你看……”
“没问题!”桑叶打断他,连忙道:“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帮我,我墓室里的东西,你随便拿,全拿走都可以!”
“可是有守卫啊?”
“不用担心,托梦给我母妃就好了!”
“那行!交易成交!”道士兴奋的拍了下手掌,哈哈,有钱了!师父的坟可以重修了!道观也可以修咠了!
穷道士名叫楼惊月,家在蜀州,师承紫桑师,孤儿一个,有一个常年游历在外的师兄。
楼惊月先带桑叶回了紫桑观,说先收拾收拾东西,然后去拜别了自己的师父,随后连夜出发,一人一鬼趁着夜色上路。
一人一鬼万般艰难、跋山涉水的终于抵达了开封。
“到开封了,说吧,先怎么走?”楼惊月从胸襟里掏出一沓符纸,翻了翻,抽出了其中一张,贴在桑叶的肩上道:“我看你鬼气也散的差不多了,这是聚阴符,聚阴气和鬼气的,还顺便可以帮你吸吸鬼气。很贵的,仅此一张,就算你白银十五两吧。”
桑叶看了看这张符,又看看开封的城楼,从蜀州到这里,花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她死之时,是冬月,而此时,都快过除夕了。她垂下了眼睫道:“先去找我表哥吧。”
“表哥?”楼惊月点点头道:“你带路吧,等找到你表哥,我再给你贴一张符,让他可以看见你。”
说罢,一人异鬼就进了开封城。
开封不愧是京都,道路宽的可以并排跑八辆马车,周边商铺林立,商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高楼飞檐,雕梁画栋,勾心斗角。
桑叶带着他七拐八绕,终于到了一条环境优美,城府林立的街道。
“你表哥不是宋府嫡孙吗?怎么住这里?”楼惊月颇为疑惑。
“表哥比较独立,很早之前就搬出来了,大部分时间会住这里。”桑叶道:“你先去敲门,问问宋小郎君在不在家。”
楼惊月挑了下眉,走上前,拍了拍铁环,没过多久,就有人开了门,是一位约摸五十岁的管家。
“阁下是?”管家看着他,疑惑问道。
“哦,你们宋小郎君在不在?”
“你是?”
“我啊。”楼惊月双手抱胸,扬了扬下巴道:“桑桑的朋友,蜀州紫桑观道士,前来告诉你们小郎君几件事的。”
管家的眼神变了,五公主常年在京,怎么可能有蜀州的朋友?更何况,眼前这人穿的像乞丐,虽说五官俊美,但衣服配饰寒酸的碜牙。
“不信?”楼惊月手撑门,懒懒道:“五公主名桑叶,年方十五,喜欢青色,喜欢吃莲心阁的五味糕,喜欢跳舞,喜欢骑马……”
楼惊月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喜欢”,猛喘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公主的爱好还挺多的,啥都爱。
管家听完,心道:五公主爱好众多,有许多是亲近之人才知晓的,但这道士全知道,连喜恶都摸了个一清二楚,但他仍旧疑惑,于是,他道:“阁下先请稍等,我去禀报我们小郎君。”
“行,去吧。”楼惊月摆了摆手,那姿态活像他是个主人,对方是他的仆人似的。
桑叶飞到他身边,好奇的问:“我只说了一些,你是怎么全都知道的?”
楼惊月勾唇,长眉斜飞,恣意飞扬,骄傲无比,“我可是道士,还是那种会算命的!”
没过多久,门就开了,还是宋小郎君亲自出来迎接的。
宋小郎君已命人备膳,待楼惊月吃完饭后,即移步书房。
“阁下说是桑桑的朋友,有事告知于我,那请说吧。”宋飞绝倒了一杯茶,用手指推向他那方。
楼惊月月靠在椅背上,右腿架在左腿上,毫无形象,若不是那张脸看得过去,宋飞绝真想叫人把他轰出去。
楼惊月道:“你表妹在此,有事你俩说吧。”说完从袖子里抽了一张符纸,拍在宋飞绝的胸前。
宋飞绝愕然,眼前的画面未变,但他却看见了楼惊月身边的桑叶。
“桑桑!”
宋飞绝站起身,立马去拉她的手,却只握住了满手的空气,他惊愕悲痛,看着桑叶,红了眼眶。
“表哥。”桑叶的雪色三重衣轻轻拂动,眼眶很红,却流不出泪来,因为鬼是没有眼泪的,悲痛到极致,也只会流血泪。
“表哥,我执念未了,无法入轮回,此次来,是恳求表哥收留我们,还请表哥勿要告知他人”
“执念未了。”宋飞绝轻声问:“是什么执念能阻你入轮回?”
“表哥。”桑叶向他缓缓跪下,“请表哥收留我们一段时间,此番恩情,唯有来世再报。”
宋飞绝见她跪下,连忙道:“桑桑说的哪里话!别说一段时间,就是一辈子也行!快起来吧!”
“多谢表哥。”桑叶叩拜,方才起身道:“劳烦表哥勿要告知他人,包括我母妃。”
宋飞绝应下。
于是,桑叶与楼惊月便在此住下了。
除夕将至,开封城内开始张灯结彩,筹备除夕活动,宋飞绝也要回宋府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早上天色稍霁,沁竹居里有一半仆人放了假,剩下一半的便是孤身一人的。
楼惊月吃着午膳,问坐在对面的桑叶:
“你想好怎么报恩了吗?”
桑叶揪着袖口道:“凤梧娶了四姐,算算日子,四姐当有喜了,带孩子出世,把我下辈子一半的福气给孩子,保其无病无灾,剩下的一半给凤梧,祝他仕途坦荡,锦瑟和鸣,儿孙满堂。”
楼惊月皱了皱眉道:“那你下辈子就会过得很坎坷。”
“无所谓啊。”桑叶笑了笑道:“生前报恩,是想以我的公主之位,换他的性命无虞,现在死了,唯一有下辈子的福气尚可用。我无畏下辈子的坎坷,只想他今生无虞。”
“傻子。”楼惊月看着她,眉间神色沉沉,难得没有嬉笑恣意,“究竟是什么恩要你生前用公主之位换,死后用下辈子福气来报?”
桑叶一怔,纤长卷翘的睫羽微微颤抖,向振翅欲飞的蝴蝶,她轻声道:“自是我被玷污之时,那一衣之恩啊。”
“什么?!”楼惊月听闻此言,拍桌狂怒:“你说清楚!什么玷污?哪个孙子干的?!我要灭了他全家,让他断子绝孙!”
桑叶眨了眨眼,看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狂怒。
“说!谁干的?本道士为你撑腰,死了也要把坟给刨了!”
“你先别生气……”
“怎么能不气!”楼惊月月狂拍桌子,“他怎么敢!你才多大?!”
楼惊月发起火来,还是很可怕的,桑叶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已经及笄了。”
“那也才十五!”楼惊月怒吼:“说啊!谁干的!”
看见楼惊月气的炸毛的样子,桑叶摹的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楼惊月无法想象,那么骄傲自信、金枝玉叶的公主,在被人玷污之时,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桑叶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即使过了这么久,现在回想起来,她仍能记得当时的气愤、害怕、绝望,清白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究竟有多重要,更何况,她还是一国公主,骄傲如她,怎能忍受?
可那又如何,总不能杀了那个人吧?
“就是去年的元宵宴,我及笄刚过,被人暗算,失身于孟华侯府的小侯爷,参加宫宴的妇人、千金听闻,都赶来,幸亏凤梧的一衣之恩,免我龋耻。”
“孟华侯府是吧?”楼惊月冷笑:“今晚就招鬼灭了他们,过什么除夕,应当过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