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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暖风叶生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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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惊月回了蜀州,从开封带了一株桑树苗回去。
宋飞绝给了他一枚玉佩和一些银票。
玉佩雕成桑树叶的模样,上面有符文的纹路。宋飞绝说,当初佛香前贡养了两枚玉,一枚雕成锦鲤画莲的形状,给桑叶随身贴放,一枚雕成桑树叶的形状,继续放在佛香前贡养,而这枚就是放在佛香前贡养的那枚。
“当初姑姑去佛前求玉时,主持说让桑桑带一枚,另一枚放在佛前贡养。”宋飞绝摩挲这着玉佩,低笑道:“主持说桑桑会有一次大劫,这枚玉就放在这里,待劫至,再交给命定之人。想来,劫就是这劫,命定之人也就是你了。”
楼惊月将玉佩收进掌中,紧紧握住,他沉默了会儿,就辞别了宋飞绝,用千里传送符直接回了紫桑观。
树苗被他种在了院子里,精心呵护,道观也修缮了一番,师父的坟也打理的非常干净。
桑树慢慢长大,枝繁叶茂,他去了很多地方,也等了很多年。
春去秋来,他依旧是那幅打扮,一身青色的道袍用素簪绾着松松的发髻,只是眉间恣意不在,换上了岁月与阅历所赐予的内敛沉稳。
他用着平淡的神色像个局外人一样,行走在这滚滚红尘中。
初夏时节的早晨,阳光正好,微风拂过,桑树枝叶碰撞,发出婆娑的声音,楼惊月摘了一片桑叶,放在唇边吻了吻,然后收进了衣襟里,他笑了笑道:
“我这次得去姑苏一趟,你四姐生了个女儿,摆满月酒,给我下了请帖,少则四天,多则七天。在家等我回来。”
说罢,他驻足了会儿,才向门口走去,手贴上古朴的木门,又回头看了一眼迎风招展的桑树,笑了笑,推开了门,抬头却见凤梧牵了匹马站在樟树下。
他瞬间收敛了笑容,靠在门框上,淡声问:“你怎么来了?”
凤梧几年前被贬到这里驻军,驻扎在横断山脚下。
“你是要去姑苏吧,顺便帮我也带份礼去。”凤梧取出一个银制的手环,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十分的悦耳动听。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这边走不了,皇上下令,无诏不得出蜀州”
楼惊月抿了抿唇,上前接过这手环,轻轻嘲笑道:“你几年前不是还要杀了赵桑桐么?怎么,这么快就冰释前嫌了?”
凤梧摸了摸马的鬃毛,低声道:“苏怀谨下的请帖。”
他挑了挑眉,将手环收进怀中,道:“你说他这是在羞辱你还是在向你炫耀?给自己夫人的前夫送请帖。”
凤梧不答,翻身上马,道:“一路平安。”说罢,他扬了扬马鞭,驾马向山下跑去。
姑苏知府小女儿的满月酒在六月十五,楼惊月十四下午就到姑苏了,在客栈住下,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好礼,索性上街买了个又贵又精致的香囊回来,把香料全部掏空,填充了一半活气助益的中药,又填了一半辟邪出秽的符纸,准备明天送这个囊包,再送一块前些日用羊脂玉雕的长命锁。
总算没这么寒酸了。
第二天阳光正好,知府门前,宾客来往,好不热闹。
楼惊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去花园了,想着什么时候去见桑桐一面,亲自把礼物交给她。
他随意的转了转,就见一婢子向他走来,福了福礼道:“楼公子,苏夫人有请。”
“你怎么知道我姓楼?”
婢子垂着头笑道:“夫人说,自己的妹夫她还是知道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的。”
楼惊月摸了摸下巴,笑道:“那请带路吧。”_
桑桐住在主院,他过去时,院子里就只有她抱着小女儿,旁边坐着长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院子里并没有其它宾客,连婢子都很少。
他走过去,很自然的在石凳上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悠悠喝完。
桑桐笑笑道:“算来,这还是我地第一次见你。”
“既是第一次见我,又怎么确定我就是楼惊月?”他将茶杯倒扣在石桌上,笑的云淡风轻。
桑桐看着他的眉眼道:“前些日,五妹托梦给我,在梦里自是见过你,桑桑还道,你的腰间挂有一枚桑叶形状的玉佩。”
楼惊月默了默,右手食指点在桌面上,垂着眼睫,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小女婴上。
“要抱抱吗?她很乖的。”察觉到他的目光,桑桐把手怀中的女儿向他递过去。
楼惊月顿了半晌,伸手接过,不甚熟练的学着她的样子抱孩子,桑桐笑了笑,尔后,她轻轻对长子道:“沉钰,你先去前院寻你爹,娘有话与叔叔说。”
沉钰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楼惊月抱着小女婴,轻声问:“取名字了吗?”
“取了,晚榆。”
他把女婴递给桑桐,从怀中取出玉佩与囊包,放在桌上道:“这玉佩是温泉沁泡过,羊脂玉,可除寒气,触手温和,东天可做暖手玉,这囊包需贴身放置,可辟邪除秽。”
“多谢。”
他顿了会儿,又掏出一个手环,银制的,小巧精美,坠着一对铃铛,响声悦耳清脆,他放在桌上道:“这是凤梧打制的,他出不了蜀州,就托我带来了。”
桑桐笑的眉眼温和,“有心了,替我给他说一声‘谢谢’。”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小晚榆动了动手,睁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母亲,咧开嘴,露出校笑容。
楼惊月在等着她开口。
“今天是六月十五,十一年前的今天,桑桑随她母亲去了鸿悲寺求了锦鲤画莲那枚玉和你带的这枚。”
楼惊月眨了眨眼。
“主持说的十一年之期到了,你金日回去。或许会有个惊喜在等着你。”桑桐眨眼笑道。
楼惊月已然明白过来,他匆忙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
“摆酒宴我就不吃了!”
“到时别忘了下贴请我啊!”
楼惊月跑出府,在大街上狂奔,行人不明所以的回头瞧他。
他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停下,看看四处无人,直接用千里传送符回到了紫桑观,他不敢传送到观内,只好停在外面。
他站直身体,喘匀了气儿,才遏制住慌忙激动的心情,抬不走上台阶,将要推门时,他却停了下来。
他有些害怕,害怕推开门后,看见的依旧是空无一人的院落。
楼惊月咬唇笑了笑,用力推开了门。
这一刻的世间被无限拉才,感官被放大,风的影子,树木的低语,蝉叫的声音,树叶飞舞落下的轻响。
门的“咯吱”声被拉成绵长的齿轮声。
院子里的桑树“婆娑”作响,一切都是原样。
——但桑树下站了位女子,穿着雪色留仙裙,裙摆上绣着精美的山茶花,乌发如云,身形纤细柔美。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转过身,柔荑中握着一叶桑叶,露出精致美丽的脸庞。
楼惊月眼眸震颤,心脏高高悬起,又重重落下,震的他胸腔发痛,耳边想起“嗡嗡”的声音,可他又清晰的听见了风声。
女子微微一笑,眸光如水,张开双臂,几乎是同一时刻,楼惊月冲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她。
流云闲适,阳光正好,清风拂过山岚,岁月的遗憾在此时补齐。
“楼惊月,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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