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与槲》七叶山葵

22、第 22 章

　　自始至终，奥拉和徐依萌像是大厅里的参与者一样经历了整个过程。
　　奥拉惊讶于女皇的过往，以及与第一骑士考克斯顿的第一次见面。
　　徐依萌则从另一方面了解到爱丽丝的不同，她明白爱丽丝也有充满人性的一面，而绝非是后来那个厄运的散布者。徐依萌还记得麦克，还记得主世界第一次与爱丽丝相遇的那个上午。
　　她们在无数次的映射中体会到别人的生活经历，感受着别人的情绪状态，这些奇异却飘渺的过程是否是想要告诉她们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是否还有一个不被了解的强大力量正在编织她们纠缠交会的命运？
　　转回黑暗，奥拉·克拉克森看着面前的伊莫女士，心满意足的神色中却仍旧带着不甘，“我并不想卑躬屈膝的祈求，但我仍还有太多的困惑和问题需要去探寻。”
　　低垂着视线的徐依萌没有看她，她还在思考这一次的‘蜃’想要带给她的意义。徐依萌呢喃着，像是对奥拉解释，又像是在宽慰自己。
　　“我们有无数的问题需要探寻，但我并不确定我们能够得到答案。”徐依萌说道。
　　奥拉听出了‘我们’代指的意思，这一次的‘我们’已经将她包含了进去，和上一次有着明显的不同。
　　从语气，从含义，奥拉都可以感受到伊莫女士所表达的意思——她放过自己了，这让奥拉感到非常的庆幸。
　　既然如此，奥拉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向伊莫女士隐瞒什么。
　　她一定会知道的！
　　奥拉心里想着。
　　或许自己以为的秘密对方早就已经知晓了，因为对于像伊莫女士这样强大的意识体来说，或许她本身就已经在自己想要解开的谜团中了。
　　“我叫奥拉·‘斑斑’·考克斯顿·克拉克森，我是女皇的克隆体，女皇已经消失超过一百年了，我的任务就是找到她！我是通过你所谓的‘蜃’找到你的。”奥拉重新向徐依萌解释自己的任务，但有一点她没有提及，那就是奥拉自身的困惑。
　　奥拉不清楚这件事对方是否有答案，但她现在还不想知道，特别是从别人的口中得到，她依旧还是想要亲自去问她的本体，那个传说中更为强大的女皇陛下。
　　奥拉发现这句话仿佛刺激到了伊莫女士，看到她皱着眉猛地抬起了眼睛，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像是要把自己穿透一般。
　　“你是克隆体？！”徐依萌厉声问着，“谁负责的这个计划？！”
　　奥拉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克隆’这件事会让伊莫女士如此关注，而不是她提及的精神映射。
　　“乔恩·儒勒。”奥拉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徐依萌的问题。
　　一张长脸出现在徐依萌的脑海中，细长的眼睛，宽大的额头，第一眼就会被人当作个反派混蛋的乔恩·儒勒。
　　“他居然成功了？！”徐依萌简直无法相信这件事居然让乔恩·儒勒差点做成了。
　　“什么？你说什么？”奥拉听见了徐依萌的喃喃自语，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有点吓坏她了。
　　“不！”徐依萌几乎立刻就否定了她原先的结论，她抬起头仔细看着奥拉，对方的确和爱丽丝长得一模一样，但实际上，这依旧还是两个不同的人，只是相对的接近罢了。人类的确是容器，但却不是特定的容器。徐依萌迎着奥拉疑惑的目光对她说道：“克隆技术根本上无法复制意识，这件事我已经尝试过，我失败了，儒勒也不可能成功。”她又仔细想了想，终于明白乔恩·儒勒的想法究竟如何而来。
　　她不由得放肆地笑了，“我还以为儒勒真的有什么想法……”徐依萌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简直无法停止心底冒出来的凄婉悲凉，“原来他只是见识到阿尔博隆而东施效颦罢了……”
　　奥拉根本不明白伊莫女士口中所说的含义，但是‘阿尔博隆’这个词像根刺一样扎进了她的内心，看着面前状若疯癫的伊莫·徐，她一定知道很多自己不了解的内情。
　　“我只想追寻真相！”奥拉大声的说着，仿佛声音越大越能表达她的执着，“请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直在追寻真相，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劝告你，不要轻易踏进来，当一个真相的探索者并不比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强多少。我希望你就此停步，更不希望你继续纠缠我……”
　　奥拉看到伊莫女士开始后退，她明白对方正要脱离意识的接触，但是奥拉不想，她觉得就这么保持下去也未尝不可。但就在她想要去追逐快要消失的伊莫女士时，就看见她举起手指向自己。
　　“我今天不杀你，不代表着我会放任你的行动，离我远一点，不要再让我看到任何一个ISA的家伙！”
　　伊莫女士的离开已经不能阻止，她厉声的警告带有非常确定的含义。奥拉停住脚步，她知道伊莫女士的话并非是开玩笑。
　　“但你究竟是谁？你一定不是ISA的人，你是SCO的人吗？难道SCO还有像末日骑士一样的人？是不是还有像女皇一样的人？”
　　奥拉不甘心地大声询问，她看见几乎已经要隐没的身影停顿了一下。
　　“我的本名叫徐依萌，这个世界不会再有像爱丽丝那样的肆意妄为者了……”

　　“班戈特小姐，班戈特小姐，你没有什么事吧？” 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这是可可·奥格尔比的声音，屋里奇怪的动静让她上来查看。因为涉及客人的隐私，她没有贸然进入。
　　一个漂亮的女客人和三个同行的男客人，在这种乡下院落里可别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才好。
　　失去承载的奥拉脱离了混沌的意识空间。
　　她惊愕于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那是能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地方，仿佛打斗和蜃影都是一瞬间里莫名其妙的梦。
　　“奥格尔比太太，我不小心滑了一跤，碰到了桌子，谢谢你的关心，我没有事。”
　　奥拉小心地走出卫生间冲着门外解释。
　　她越来越不确定自己经历的过程，物理世界的常识在她脑中不可控制的翻滚跳跃。
　　“需要叫医生吗？还是需要我进来帮你？”奥格尔比太太依旧不放心的问着。
　　“我没有事，谢谢你。”奥拉突然想到如果不让对方看到自己也许会没完没了，她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与房东太太纠缠。她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打开了门面对酒店老板。
　　开门的一瞬间奥拉突然想起来她不确定自己到究竟在使用哪个面孔，这种慌张和害怕简直让她浑身都颤栗起来。不过奥格尔比太太并没有表现出诧异的样子，甚至她很是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外面的森林起火了，不过不要担心，这是我们这里常有的事，灰皮松太易燃了，消防艇会很快灭掉野火的。”
　　“谢谢你奥格尔比太太。”奥拉可不想和她站在这里聊天，既然她已经不再担心，那么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毫不客气的关上了房门，留下一头雾水的房东讪讪地离开。
　　奥拉冲进卫生间里，镜子里有一个有着湖绿色眼睛的女孩，个子高大，却没有顶到房顶天花板。
　　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奥拉禁不住瘫坐在了浴室地板上。

　　静静地站在罗莎的房内，徐依萌看着对面熟睡的两个女孩，她不知道ISA的人出现在这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就像是爱丽丝特意在日本与自己的相遇，完全改变了她身边所有人的命运。
　　而方才那个奥拉·克拉克森说她在寻找爱丽丝，而这件事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反而比爱丽丝的消失更让人害怕。
　　自己在两百年前所做的事情居然又有人复制了一遍，难道爱丽丝不明白这种行为带来的混乱究竟有多恐怖吗？
　　不！
　　这件事不是爱丽丝做的，是儒勒做的，也许就因为是儒勒这个笨蛋干的蠢事，才远没有产生跟爱丽丝相提并论的、那种无法控制的灾难。
　　徐依萌忍不住嘲弄的笑了笑，自己已经习惯于把所有厄运就归结于爱丽丝了。
　　她想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既有怀念又有畏惧，都没有察觉霍普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女士……”霍普不知道徐依萌出了什么事情，担心的轻声询问。
　　徐依萌显然被霍普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她先是准备好自己的心情，然后才回过身和善的看着她的大男孩。
　　“怎么了？”
　　“你已经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霍普疑惑地说着。
　　“嘘……”徐依萌阻止了他的说话，“别吵醒她们。”
　　带着霍普来到楼下餐厅，徐依萌从冰箱里拿出来牛奶。
　　她向来不喜欢喝凉冰冰的东西，所以家里的习惯是所有东西都要加热。霍普乖乖的坐在餐台前看着徐依萌做着一切，他敏感地发现了对方的不平静，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你们送走，毕竟帕斯卡也不平静。”
　　徐依萌把牛奶递给霍普，她所说的的确是她一直思考的事情，虽然和她方才想的其实并没有一点关系。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霍普喝了一口牛奶，很坚决的表达了他的看法。
　　“我需要你照看罗莎和菲尔。”徐依萌说着，这是她通常的说辞，一般来说霍普会不情愿的接受，因为保护家里人也是他自觉的一份任务。
　　但此刻的霍普·克兰斯顿却异常的坚决。
　　“我不走，罗莎和菲尔可以交给别人帮忙照看，我要留在你身边。”
　　徐依萌想起她把年幼的霍普从飞船的残骸里抱出来的情景，十年前的事情几乎是一晃而过的片段，当时的那个小男孩却已经长得像个大人了。
　　我们都在努力的生活，为了逃避以前所种下的苦难，但为什么总也无法躲避？
　　“你只有十三岁，应该和你的妹妹在一起。”徐依萌暗自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中加重了语气。
　　通常她这样说都会让霍普退让，但今天显然并没有如愿。
　　霍普坚决的摇着头，“我哪也不去，我和你在一起！”
　　有时候徐依萌也会察觉出霍普的这种恋母情结，她并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所以她总想着等霍普大一点说不定会有所改变，当他有了同龄的伙伴后他的关注点就会转移，但就现在看来，他依然还是执拗的要跟在自己的身边。
　　可能是当初的遭遇让霍普对其它人感到畏惧，也可能是自己对他的态度和表现出现了偏差。徐依萌一直认为霍普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却从没看到他还有这样固执的一面。
　　“我们现在不讨论这件事，你应该去睡觉了。”
　　拿过来牛奶杯，徐依萌严肃的对着霍普说道。
　　霍普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出声，他知道伊莫女士如果现在不想谈这事那么她就不会继续。家中具有决定权的是这个看起来并不高大的女人，不仅是霍普·克兰斯顿、罗莎·哈里斯、菲尔·伯福德抑或是莱昂纳多·西普里斯和布瑞达·卡尔切蒂，伊莫女士的话都会是最终结论。
　　看着自己的养子离开，徐依萌头一次开始真正的害怕，害怕自己的遭遇会原封不动地降临到这三个孩子身上。

　　奥拉透过玻璃窗看到远处映在天际线上的橘红色。
　　那里就是被点燃的山火，是因为她们在那里战斗所点燃的。
　　看着手中的终端，奥拉得以知道她们在争斗以及‘蜃’中的时间，只是现实主世界里的十分钟罢了。
　　她不想去探究空间和时间的问题，那种学术性的东西根本没法和她现有的问题相比较。
　　伊莫·徐的本名是徐依萌，非常相近的发音，让奥拉意料不到的是，居然简单的就是倒置罢了。但是伊莫或者说徐依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奥拉脑海中根本没有印象，谁都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一个人。奥拉知道徐依萌远比自己强大，可以说比所有的末日骑士都强大。她甚至还有自己的分身，红发的沙欣·奥娜格同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掉其它末日骑士。由此想来，奥拉觉得ISA的七个末日骑士是不是就是女皇的分身？
　　她无法确定此事，但却应该和‘医生’取得联系，从中寻求帮助。
　　盘算好后续的安排，奥拉开始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奥拉否决了。
　　她探寻了这么多年，死亡根本没法阻止她的执着，更何况她反而觉得伊莫只是嘴硬而已，实际上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自己的命。
　　想到这里，下定决心的奥拉拿起终端开始写信。
　　波彻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浑浑噩噩的他连外面冲天的火光都没察觉，只是被动的听着梅奥拉的要求。
　　“你应该有和大使馆的保密线路吧？”奥拉问。
　　这是肯定的，波彻身上的终端可以连接保密线路，这种特殊的加密通信几乎不可能被截获后破译，即便是银河系内最强大的人工智能也不行。
　　直到此时，波彻还未意识到究竟出了什么事，在他被奥拉轰出门后，清醒才重新又回到了他身上。
　　一个帝国情报局的特工都不能知晓的通信内容意味着什么？波彻·马卡宁奇像是被淋了一桶冰水，瞬间没有了困意。
　　拿着波彻的终端，奥拉拨通了ISA大使馆的通信室。
　　这种级别的通信是不可以完全通过民用线路的，连接大使馆的通信室只是过程中的第一步，并由大使馆的保密线路居中连接希望对话的两个点。
　　同样，人在ISA保密体制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要远比程序更让人信任。大使馆通信室全天候有人值班，今天的人正好是梅尔，那个给奥拉办通行证件的、看起来很懒散的大使馆职员。实际上，梅尔的安全等级很高，比她给别人的观感印象里要高的多。
　　一串数字出现在梅尔面前的屏幕上，从杂志上抬起眼的梅尔发现红色的标志明亮了起来。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仿佛是想要确认是不是真的。下一刻，她就像是被人扎了一针一样蹦起来，迅速在另一个屏幕上找到了相对应的代码——‘O13’。
　　这三个几乎在ISA军事系统里用不到的字代表了一个等级极高的权限，甚至梅尔这时才知道还有这么个等级划分。同时，条例下规定的行为也显现出来提示梅尔接下来的动作。
　　这句话很短，完全不会被理解错误。
　　连通并离开！（Connect and leave！）
　　系统内部传输的代码并不会让梅尔看到，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两个端点需要建立通信，但是她知道这里面有波彻的信息，发起申请的这一方是波彻的终端。
　　按下心底里的好奇心，她授权给系统形成一个保密的通信线路。
　　梅尔不担心有敌人利用这一套系统，波彻掌握开机密匙，连通另一点还需要特定的代码，任何一个步骤出错都会是一个被深度追究的过程，而双方的端点在什么位置，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离开通信室，电子屏蔽层开始发挥作用，独立围起来区域表面，透明玻璃开始变成不透光的灰色。梅尔就站在外面，耐心地等待通信结束。
　　佩特逊走进希隆号上的保密通信室，授权并连通线路。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奥拉的样子——黑发，湖绿色眼睛的那个。
　　“指挥官，我会指派波彻·马卡宁奇向你递送文件，让七松号立刻送达第三骑士手中，中间不得有任何延误，通话完毕！”
　　简短的视频命令，没有任何能让佩特逊置喙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