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站在我左侧》葫芦不蘸糖

12、第 12 章

　　回到宿舍，宿舍里已经有了仨人。
　　我面带微笑，微微点头以示友好，脚下则迈着螃蟹步一步一步的朝床铺走去。
　　几个小姑娘也停下手边活计，无言的用微笑回应着我。
　　“你是几班的？我们仨都是五班的，对面俩下铺是三班的，刚铺好床铺出去吃饭去了，估计一会回来。”一个小姑娘坐在床边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听完我才搞清楚状况，原来这还是个混搭风格的寝室。
　　我的下床是三班的，对面四分之三都是五班。
　　“我是复读班的，我叫陆陆静。”
　　仨小姑娘面面相觑，估计是没想到这还混了个复读班的。
　　“宿舍就我们六个吗？”抬眼望去，还有两张床铺是空的。
　　“兴许是了。”
　　人少也好，少了清净。
　　吃过午饭，这会困意上来了，我不再多说，翻身上床睡去了。昏昏沉沉里，似乎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几个脚步蹑手蹑脚，挺好，还是一群蛮会照顾人的小舍友。
　　意识很快溃散，我去梦里赴了周公。
　　“醒一醒，醒一醒啊。”梦里似乎有人不停晃我，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我惺忪睁开睡眼，转头看向另一侧，是之前搭话的五班小姑娘，“快两点了，你应该也要进班的吧？”
　　确实是需要，不过我的闹钟还没响，“几点了？”
　　小姑娘回答，“一点四十。”
　　怪不得，我的闹钟按计划会在十二分钟以后响起。
　　小姑娘轻轻踩下凳子，俯身把它塞到床下，又快速给自己扎了个精神的高马尾，动手理了理褶皱的床单，这才着急忙慌的和门口的俩小姐妹会合去了。
　　直到门再次关上，我的视线才游移回来。
　　那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干净利索的人啊，那一套连招放我手里，没个五分钟是做不来的。
　　也是奇了怪了，小时候我性子急的很，我妈总说我是个烧包，上学总是天不亮就走，好几次到了校门口，连大门都没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一反常态，凡事又慢腾腾的，不慌也不忙，我妈又改口说我是驮着龟壳的千年老龟。反正正说反说的她都有理。
　　但有一点她不知道，那就是我在赶上课铃这件事上，一如幼时，风风火火。
　　从枕边掏出我的翻盖手机，一点四十七。
　　我把五分钟后的闹钟取消掉，这才慢悠悠的翻身下床。毕竟小姑娘好心把我叫醒，一番心意不能白白辜负了。
　　一觉醒来，头发又是另一个造型，从枕头下摸出我的梳子，大概梳理两下，重新塞了回去。
　　还有十几分钟，饶是个千年乌龟，爬也能爬到教室去。
　　回到教室，抬眼看了眼表，离整点还差五分。教室里清一色的女生，七七八八扎堆聊天。
　　我径直走到座位，双手托腮，看着墙上挂钟秒针在表盘里滴答滴的连轴转，百无聊赖的数秒度日。
　　“同志们，发新书了。”未见其人，先问其声。说话间，一抹抹身影抱着一摞又一摞的教材争先恐后的涌上讲台。
　　高矮胖瘦，各有不同。有一点倒是出奇的相同，清一色的各款各式的黑色上衣。
　　我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绿色长裙，难不成今天宜穿黑？
　　讲台上乱作一团，明明这会只剩班长一个人，愣是忙出了七手八脚的感觉。
　　拆个教材外的塑料十字扣而已，咋看咋费劲。
　　突然一摞书从天而降，刘文辉抬眼一看，原来是他的劲敌——温拟冬。
　　劲敌当然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谁让单申申偏偏看上了他。
　　一个大男人，长得好看又怎样，绣花枕头似的，不过是拎了一摞书，这会才走到教室。刘文辉越想越窝火，手上的动作越来越乱。
　　温拟冬放下教材，轻巧的解开塑料扣，顺手整理好桌面的垃圾，施施然朝后门垃圾桶走去。
　　刘文辉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可算在女神面前显着你了。
　　果不其然，女神单申申正扭头望向后门方向，定定的看着那抹白色背影。
　　刘文辉气不打一出来，拿起一本书重重往讲桌一敲，“发书了发书了，所有人都坐好。”
　　嘴里说着所有人，眼睛却死死盯住垃圾桶旁的温拟冬。
　　温拟冬好似隔绝一切外界屏障，自顾自的理好垃圾才缓步落座。
　　我身子微微侧向身旁，头也不转的平视前方，压低了声音对没眼力见的同桌说，“你惨了。”
　　对方沉默不说话，余光扫到那双简直定在我身上的灼灼目光。我无奈转头，右手拇指内扣，轻飘飘开口说道，“施主命犯桃花，要想躲过此劫”，我装模作样的胡乱掐指一算，得出结论，“远离正北侧。”
　　温拟冬啊，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俗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是不是强龙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看讲台上的刘文辉吧，人怎么也算半条地头蛇了，你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
　　以后能躲就躲，该避就避吧。
　　显然，温拟冬一点也没听懂，不然也不会定定的看着我，一脸看傻子的模样。
　　我无语凝噎，翻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白眼。
　　转眼就轮到我们这排领教材了，七七八八的一大堆，我抱着这堆教材，也懒得整理，直接一股脑的往书桌里塞，面上就留了本语文。
　　温拟冬则不然，大大小小，分门别类的码个齐整，这才依次往书桌里放。动作轻柔的活像那不是几本书，而是个磕不得碰不得的泥娃娃。
　　新书分发完毕，班长刘文辉再次站上讲台，“我说一下今天下午的安排。一会大家一起整理一下班级卫生。”“然后就散了。”不知是谁抢过话头添了一嘴。看来以前就是这么个流程。
　　刘文辉被人抢话倒也不恼，接着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补上，“然后上自习。”讲台下一片哀嚎。“或者……”刘文辉估计拉个长音，所有人凑着脑袋想听个反转，但某人就是不肯给个痛快。
　　“或者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或者先上自习，再打扫卫生。”
　　“啊——”
　　哀嚎再次席卷。
　　我对此倒是没啥所谓，毕竟要是放黄城一中，压根就不会有十点不到就放学的好事，每分每秒都是要被好好利用起来的。
　　只见刘文辉用黑板擦磕向讲桌，瞬间白色粉末空中飞舞，局面是控制下来了，班长本人倒是身处仙境了。
　　刘文辉抬手拨开迷雾，轻咳两声，“没办法，去年咱们高中升学率再创新低，加两节自习课又不是害你们，难不成还有人嫌复读一年不够。”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刘文辉这番话属实是把大家给拿捏住了。
　　“另外，座位空着的那几个，有熟悉的抓紧把人找来，这会各级老师正开会呢，一会散会就来盯自习，快快快，都动起来。”
　　打扫卫生嘛，我正在行。
　　还没等我走到后排，劳动工具都一个个的上了别人的手。
　　没两下，教室里就刮起一阵龙卷风。
　　我快步走到垃圾堆旁，捡起两个塑料水瓶就朝门外狂奔。
　　厕所门外有一排水龙头，我赶到时正好三个位置都有人在，我干脆走到一旁，扶着栏杆望天，顺道等别人接好水。
　　“陆陆。”
　　听了两次还是不那么习惯。不知什么时候唐朝到了身侧，我都没有察觉。
　　“怎么？”
　　“我看你过来就跟着过来了，就中午那会跟你说下午来不来都行，幸亏你没听我的。”他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谁知道今年突然加了两节自习。
　　我本来就没放在心上，第一次到陌生环境，别说是扫教室，就是扫厕所那也得来呀。
　　“多大点事儿，就算我真的没来，你也一定会去宿舍找我的。”我好兄弟一般拍了拍对方肩膀，不说别的，这点我很笃定，毕竟唐朝本人热情的很。
　　转身正好看到空出一个水龙头，我拧开瓶盖，过去灌水。
　　唐朝在身后坐立难安，心里暗想，我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两瓶水接完，回过身时，唐朝还怔怔站在原地，脸上还有一丝绯红，八成是热的。
　　这都快九月了，俗话说秋老虎秋老虎的，怪不得呢。
　　“走吧。”这两瓶水估计是不够，一会多跑两趟得了。
　　唐朝点头跟上。
　　果然，两瓶水只是洒个讲台就用光了，我正打算再去续水时，班里好几个女生也人手两个空水瓶跟我一道。
　　“我叫莫汶莲，坐你斜前方。”开口的女生声音低旷，一口的女低音。这声音和这张娃娃脸还真有几分不搭尬。要不是亲耳听到，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一张娃娃脸下是这般嗓音，还蛮有反差的。
　　“你好，陆陆静，叫我——叫我陆陆吧。”耳耳俩字终是没说出口。
　　“陆陆，你为啥跑这里念书啊？”老家念书多好啊？
　　这个问题早在上火车前就在心里预演过了，我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对答如流，“老家读书压力太大，听亲戚说这里高中没那么苦，有机会就来了。”
　　莫汶莲点了点头，听说中原地区有些省份确实是炼狱级别的，她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光是平日里从老师的只言片语就能想象到其中苦楚，还好自己没生在那里，光南椒高中的课业她都负担不了，这要生在什么黄城，那还不得分分钟跳楼啊。
　　“那你现在住你亲戚家吗？你亲戚家在哪啊？要是离得近了，我们可以放假约着一起玩。”想到以后有可能能一起出去玩，莫汶莲不由喜上眉梢，话音里处处透露出几分雀跃。没办法，新转来的陆陆静算是长她心坎上了，五官怎么看怎么精致，尤其那双眼睛，是她平生见过最为好看的，离近一看，右眼下眼睑处还有颗痣，叫什么泪痣好像是，据说有泪痣的人感情都不是太顺。更绝的是，陆陆看起来柔柔弱弱，安安静静的，学习成绩还那么好。今年学校有条政策是过本科线的复读生免一学期学费，要是明年六月考上大学，第二学期的学费还会退回去。听启老师说陆陆成绩那么好时，她毫不犹豫的就写了她的名字到纸条上，人美成绩好，想让人不喜欢都难啊。本来打扫卫生前她就一直偷偷关注着陆陆，想找机会说两句话，看到陆陆拿了水瓶过来接水，自己故意提前拿俩水瓶在门口等她。
　　她还发现，陆陆一笑脸颊处自动牵动出俩酒窝，哪像她，笑不笑的都有满脸的雀斑。
　　我显然没透过她的双眼理解到一丁点她丰富的心理活动，只是如实陈述，“与凤屯听说过吗？我住那里。”
　　莫汶莲以自家为原点，一层层的向外辐射，无论怎么在记忆里搜寻，得到的都是一个无果。
　　转脸问身边其他人，也没有一个能说得出与凤屯身处何方。
　　“没关系，你可以经常来我家，我家就在超市后面一点。”
　　“好，一定。”我点了点头。看来今年复读算是来对地方了，这里的人都很热情。
　　很快，在大家一致努力下，教室焕然一新。原本我还认为没啥好打扫的，毕竟看起来并不算脏。但第一扫帚落地，我就知道了，看起来不脏，是因为地面的灰太厚了。
　　这会，平平无奇的水泥地都甑光瓦亮，感觉都能当镜子用了。
　　“好了，自习课大家都自觉一点，高四了，不要还像去年一样。”刘文辉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卷子，开始按列分发给第一排的同学，“一人一张，传到哪没有了就四处匀一匀。”我接过前排同学手里的试卷，看来是老启提前准备好的。
　　对于考试，我的态度一向是不怕的，并非是我成绩多么优秀，真要优秀，也不会跑来复读了。放黄城一中，我就是连个凤尾都比不上，考试对我来说没那么多检测自身不足，补齐各科短板的积极意义。
　　我不怯考试无非就一点，考试期间时间过得快。
　　一张卷子结束，我放下笔头，活动活动手指，挂钟显示目前时间五点十分。
　　我轻轻瞥了一眼左侧温拟冬，正在给作文收尾，八成也要写完了。
　　之前只是在地上看过他写的字，这会看了卷面，倒是也不输的。
　　工工整整，文文气气。
　　估计是我看的过于□□，对方停笔转头看向我，我立刻讪笑撇过头去。
　　叮铃铃——
　　下课铃终于响了，也不知道晚上有没有晚自习。
　　“学习委员，你收一下卷。”我偏头看向墙角，是班长大人的指令。
　　“大家把卷子传到第一排，交完卷子的就可以走了。”
　　“班长，晚上还上自习吗？”我在第一排收试卷，耳朵却关注着单申申的提问。
　　刘文辉对着女神，语气要和蔼的多，“不上，明天和上学期一样，早上六点半到教室上早读就行。”
　　原来这里是六点半晨读啊，比黄城一中整整晚了一个点。
　　我走过去接过刘文辉手里的试卷，开始点数，刘文辉大手一拍，对着四散的同学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早上六点半，第一天正式上课，不要迟到。”
　　“好！”四面八方传来欢呼声，看来对不上晚自习都很是兴奋。
　　“陆陆静。”
　　“啊？”我呆愣抬头，第一次听刘文辉喊我，差点没答应过来。
　　大概是过于呆愣，刘文辉笑出了声，“没事，我想说你点完以后我带你去办公室。毕竟以后你要经常过去，一会提前认认路。”
　　我当然知道得有人带我过去，不然我干嘛站你跟前数卷子。
　　我道了声谢，继续低头数试卷。四十二份，和人数对的上。
　　“班长，走吧。”
　　“嗯，走吧。”刘文辉落了锁，回过身来为我带路。
　　一路无言。
　　“这里是启老师的办公桌。”我跟在身后，默记启老师的位置。这会办公室里只有三五个老师，启老师并不在，我把试卷理好放到空处，就转身轻轻阖上了门。
　　“老师不在放到位置上就可以了，咱班任课老师都在这个办公室，这会都没在，不然也能提前打个招呼。”出了办公室，刘文辉的声音恢复正常，不像刚才那么低了。
　　“好，今天谢谢你了，带我过来认路。”明明是下课时间了。
　　“小事，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六点半上课，别迟到了。”刘文辉边撤边嘱咐我。
　　我一个劲的点头，表示我绝对不会忘。
　　刘文辉转眼就消失在眼前，时间还早，这么多的时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