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竟》喜崇

54、第 54 章

　　雨想落进泥土里，但山风强势又温柔，把雨丝尽数吹拂进伞盖下的小小空间。

　　“什么意思？”赵萌萌觉得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

　　聂远舟顿了一下，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赵萌萌心跳得飞快，但又有点生气，“我什么都没想。”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雨滴让晚春里早早出没的虫鸣都消了声，唯剩两人的呼吸，似有若无地回荡在周身。

　　聂远舟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抬起头看进她的眼睛里，“你的看不出来的话，你跑什么呢？”

　　赵萌萌滞了一下，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下去。聂远舟一看就知道，她又想逃。

　　他伸出手按住她的轮椅，“说话。”

　　赵萌萌就是想走，但她没想到这次聂远舟不仅大半夜追过来了，按照时间，他是刚回家发现她不见，就立刻出门来找人了。

　　也没想到他追过来以后，竟然一股咬定不放松的样子，轮椅在他手下被控得死死的，她怎么转都纹丝不动。

　　“松手！”赵萌萌有点恼了，只想着回屋里，关上门不再看见这张脸。

　　聂远舟一动不动：“我不。”

　　他半蹲着，一只手还打着伞僵持在半空中，袖口处湿透一整圈，雨丝仍然细细密密飘过去，又被衣物吸收。

　　半晌，赵萌萌叹了口气，“你想听我说什么？”

　　聂远舟说：“不是我想听你说什么，是你到底怎么想的。”

　　赵萌萌语气很不好：“你都没说你是怎么想的，就要先问我？”

　　聂远舟顿了一下，随即眉毛挑起，有些惊讶：“我怎么没有说？”

　　赵萌萌也挑起眉毛：“你说什么了？”

　　话音刚落，她有点底气不足。想起他发的那些微博、他曾经半夜冒着雨来找她、他说过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她不是傻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

　　“你也没说什么。”她偏过头，不看聂远舟的眼睛，只是到底变得小声。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想偏头过去看，又碍于面子，只好梗着脖子，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

　　只能看见聂远舟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按在轮椅扶手上，依然一动不动。赵萌萌心里又恼恨起来，这人故意的吧。

　　要说什么就说，搁这儿跟她打哑谜吗！

　　思及此，她恨恨偏过头，却猝不及防撞到两片柔软上。

　　聂远舟起身弓腰，像是就用这个姿势等着她捱不住偏过头来，正好跟他的嘴唇撞到一起。

　　他眼睛都睁着，眼角弯弯，瞳仁黑亮，尽是戏谑的光。

　　震惊之后就是愤怒，赵萌萌往后挪开，一只手已经抬起来准备推开他。

　　雨伞落地，黑色大丽花跌撞进浅薄积起的地面水坑，溅起滴滴水珠，让脚踝处渗起点点凉意，一路势不可挡蔓延到心口的位置。

　　聂远舟丢下伞，拿伞的手松开来，转而按住她后颈阻止她后退，很强势地亲下来。

　　赵萌萌的心口砰砰乱跳，最后像是终于承受不住，轰的炸开来，变成一滩烂泥，无孔不入地溢满胸腔。

　　不知过了多久，聂远舟松开她，鼻尖抵着她的，微微喘气：“就非要听我说那句话……”

　　他彻底松开她，忽然又蹲下去，单膝跪在湿漉漉的地上，仰头望来。

　　“哞哞，我好喜欢你。”

　　***

　　二楼的小露台处，李少游双手搭在栏杆上，啧啧啧了半天。

　　长安拍拍他的肩，笑眯眯说：“走啊，回去休息了。”

　　李少游嘿嘿一笑，抱住她往房间里走：“老婆，今晚我们也……”

　　刚迈开步子，他的腿被热乎乎一团抱住，低头一看，芋圆圆瞪瞪一双葡萄眼好奇地将他望着，声音大而清脆。

　　“爸爸，你们也要干什么？你也要像聂叔叔一样咬妈妈吗？”

　　李少游：“……我什么时候咬你妈妈了？”他试图抽出腿来，又不好用力，怒道：“你给我松开，小孩子大半夜不睡觉，就知道偷看！”

　　芋圆瘪起嘴来，很大声地说：“我没有偷看！明明是跟你们一起看的！”

　　这一声，楼下小院里的人不听到是不可能了，坐在轮椅上的赵萌萌和依然单膝跪地还在等待答案的聂远舟转头望来，就见这二楼小小露台上，一家三口一个不少，直愣愣将他们尽收眼底，也不知道在那儿看了多久。

　　赵萌萌：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老脸爆红，也不知哪来一股劲一把推开聂远舟，险些给人推地上，但她顾不上管，双手握住轮椅两边，飞速转向逃离。

　　轮椅在地上溅起水花，三两步走到玻璃门处，赵萌萌伸手推门，但因为坐着使不上劲，愣是半天没推开。

　　身后传来轻笑，她顿时感觉自己耳朵也烫得很，转头恨恨道：“还不来开门？！”

　　聂远舟起先被她推得趔趄，干脆就坐在了地上，双腿大剌剌撑在地上，哈哈哈笑了好半天，才起身走过来。

　　赵萌萌心里快要气死，趁着他推开玻璃门，狠狠在他腰际掐了一把。

　　山间细雨，小院里的风铃晃晃悠悠发出悠长的轻吟，容纳人世间一派温馨混乱。

　　***

　　翌日清晨，长安准备了满满一桌丰盛菜肴，等人都到齐，还不见赵萌萌，正准备揶揄聂远舟，让他上楼喊人，赵萌萌推着轮椅从屋里出来了。

　　她脸色看着还不错，但眼神就是不往聂远舟那边看，还故意坐在芋圆旁边——长桌上与聂远舟最遥远的距离。

　　李少游好整以暇吃饭，也不管他们，聂远舟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起身转悠到芋圆旁边，跟他商量：“小宝，跟我换换位置？”

　　芋圆警惕地看着他，第一反应是护住自己眼前的食物，第二反应才是说：“你想干嘛？”

　　昨晚上这个聂叔叔控住萌萌姐姐，凶狠撕咬她的样子，他还记得呢！还做了噩梦。

　　“你知道萌萌姐姐是谁吗？”聂远舟笑眯眯说：“她是我老婆，不跟我坐在一起，跟你坐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原本觉得自己很有占理的芋圆果然犹豫了，他捏着小叉子的手顿在桌上，转头用那双黑葡萄眼珠子看向赵萌萌。

　　“萌萌姐姐，聂叔叔说的是真的吗？原来你是他老婆啊。”

　　童声稚嫩，小孩眼睛里充满着真实的疑问，只看得赵萌萌老脸涨红，抽空瞪了眼半蹲在一边满脸戏谑的聂远舟。

　　长安伸长手臂，拿上桌边一个痒痒挠探过来，在芋圆小脑袋上敲了敲：“瞎问什么呢，没看萌萌姐不愿意回答你吗？没礼貌。”

　　芋圆委屈地瞥嘴，但还是老老实实爬下小凳子，煞有介事地在赵萌萌面前软声软气道：“对不起，萌萌姐姐，你原谅我吧。”

　　好在闺蜜给力，知道给她解围。赵萌萌有点儿想笑，但同时也有点儿尴尬，这搞的像因为她的扭捏，害得小孩子都挨骂似的。

　　聂远舟反应也快得很，芋圆刚说完，他一只手将小孩抱起来，另一只手拿了他的儿童碗筷，一边将他安置在对面李少游旁边，一边一屁股坐回来，霸占了赵萌萌旁边的位置。

　　“没事儿，我代替你萌萌姐姐原谅你了。”他对芋圆说着，眉梢眼角少不了带着点春风得意，赵萌萌嫌弃地瞥他一眼。

　　芋圆乖乖巧巧：“谢谢聂叔叔，也谢谢萌萌姐姐。”

　　聂远舟得意的样子瞬间消失，不满道：“不是，为什么你叫她萌萌姐姐，叫我聂叔叔？”

　　赵萌萌冷哼一声，“当然是因为你看起来很老。”

　　一桌五个人，闻言顿时神色各异。李少游低头吃饭，憋着笑，给芋圆的吐司切掉边边；长安就直接多了，噗嗤笑出声来，喝橙汁掩饰。

　　聂远舟挑起眉毛，看了赵萌萌一眼，嘴角勾起来，竟然没说什么。

　　赵萌萌还以为他转性了，谁知到了晚上，她脱掉衣服进入浴室，光着身子擦拭的时候，发现没有拿浴巾，便给长安发了消息。

　　过几分钟，有人敲门，赵萌萌头也没回，“进来呀。”

　　门开了，脚步声混在水流里，停在她身后，浴巾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挂那儿呗。”赵萌萌身上穿着内衣裤，没多在意，回头打算把浴巾扔墙上挂钩，无意中看到，身后地上蓝色拖鞋的一角。

　　她猛然把浴巾披在身上，“怎么是你？”

　　聂远舟似乎半蹲了下来，帮她把弄皱的浴巾整理好盖住身体，“怎么不能是我？”

　　赵萌萌嘴唇嗫嚅几下，见他没有出去的意思，反而探身拿了搓澡浴巾，“你想干嘛？”

　　“帮你搓澡啊。”修长的手指捏着蓬蓬的浴花，就要往她背上搓。

　　赵萌萌脑子嗡的一声。

　　片刻后，芋圆手里端着妈妈的爱心牛奶，小心翼翼领着萨摩十一走上楼梯，刚准备回房，忽听得旁边浴室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差点吓得他牛奶泼了十一一身。

　　两秒后，浴室门打开，聂叔叔一个踉跄跌出门外，随即身后丢出一只粉色拖鞋，裹着浴巾的萌萌姐姐头发湿漉漉的，探出半身怒骂：“不准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