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竟》喜崇

52、第 52 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赵萌萌只觉得浑身酸软。

　　前一夜的混乱简直可称无序。

　　她就记得自己人被抱出浴室的时候，一团皱巴巴的浴巾掉在湿漉漉的地上，浅薄的雾气里，浴巾中间露出粉色拖鞋的一角，像一只蜷缩在被子里的虾米。

　　也像后半夜那个在床上唉声叫唤的女人。

　　……

　　赵萌萌捂住脸，随即狠命掐住自己脸上软肉，犹豫要不要干脆扇自己一个耳光，不知道能不能把脑子里进的水都扇出来。

　　就在她的掌心即将要触到脸颊的时候，房门被拉开，聂远舟穿着家居服，探头进来：“醒了？出来吃饭。”

　　他说完走进来，一弯腰很是自然地把她抱起来，直走到餐厅安放进椅子。桌上已经摆好了色香味美的早餐，隐约在冒着热气。

　　聂远舟在她对面坐下，篓过她眼前的餐盘，把煎鸡蛋切成几块，才给她放回来。

　　赵萌萌一时失语。

　　他的反应太自然了，脸色也好正常，可是昨晚……

　　她脑子一团浆糊，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吃完了饭，聂远舟起身收拾过，询问后把她放在客厅沙发上，又端来平板和水果，最后说了句：“我得去上班了。”

　　“啊？”赵萌萌一时没方应过来，过几秒才意识到，自从她停职，聂远舟好像就没提过上班这事儿，说他一直在家里替她鞍前马后也不为过。

　　也是该上班去了，她尽量自然地点头：“哦哦，那你去吧。”

　　数分钟后，房门关上，整间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平板里的纪录片在播放寻找东北虎的声音。

　　她的右腿又被包扎成了粽子似的，僵硬地搭在茶几边的小凳子上，身后是柔软的靠枕，聂远舟替她放好的。

　　昨天夜里，即使最激烈的时候，他也很照顾这条粽子一样的腿，小心翼翼极了。

　　“啊——”赵萌萌丢下平板，捂住脸嚎叫。

　　她人生第一次，居然如此莫名其妙！

　　青草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赵萌萌在沙发上扭来滚去，但一边腿脚动弹不得，简直像条死后肢体僵硬还在疯狂挣扎的大虫子。

　　“你干嘛呢？”青草放下手里的东西，自顾自换上一次性拖鞋走近了，没想到声音把赵萌萌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坐起来，右腿砰一声撞在茶几边缘。

　　赵萌萌痛呼一声，看见来人，无力地瘫倒回靠枕上，“你怎么来了？”

　　青草咦了一声，“你老公叫我来的啊，你不知道啊？”

　　赵萌萌明白了，这是聂远舟要出门又担心她一“残疾人”不好操作，贴心叫来青草照顾。

　　“你不用去剧组啊？”赵萌萌盯向她放下的塑料袋，果然在里头发现了奶茶，喜滋滋伸手去拨拉。

　　见她动作僵硬，青草没好气啪一声打掉她的手，拿了奶茶插好吸管递过来：“这几天没什么事儿。”

　　赵萌萌觉得不对，“聂远舟不是在剧组打工吗，他都好久没去了，今天才去，难道不是因为忙？”

　　青草从塑料袋里拿零食的手僵了一下，在赵萌萌察觉不对之前，迅速找借口敷衍过去了。

　　好在赵萌萌心大，并不过多在意，已经再次捧起平板开始看剧。青草在一边看着，心里难免嫉妒，吗的，有个总裁老公就是好，聂远舟这“剧组打工”的借口还要用到什么时候啊。

　　看着看着，她忽然凑近过来，嘴里再次“咦”了一声，“你这儿是什么？”

　　她伸出一根手指按住赵萌萌颈侧，那有一块儿淡淡的红色印记。

　　正巧平板里的视频播放到一处黑屏，赵萌萌拿屏幕当镜子歪过头看了一眼，忽然脸上迅速涨红，啪一声打掉青草手指，顺势扯过睡衣衣领要挡住那块儿。

　　“没什么。”她尽量自然地说。

　　但睡衣是两段式的，衣领被扯上去，腰际就露出来，在那里白皙的肌肤上，又有一截淡红色的印记。

　　两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那里。

　　赵萌萌脑子里倏然划过一幕。他修长的手臂那么一拨，就把她翻了个身，担心她乱动伤到腿，就用手按住月要……

　　青草本来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见她反应，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即不敢置信：“不是，你受着伤呢，他是禽兽吗？”

　　赵萌萌没有吭声，把头偏向另一边，心里却想，虽然吧，昨晚是她主动的，但是吧，她还受着伤呢……

　　确实禽兽。

　　青草唧唧歪歪好一会儿，见她始终不接招，也不折腾了，也跟着瘫倒进沙发包裹里，感叹道：“你们这进展还是蛮快的嘛。”

　　赵萌萌又觉出一点不对劲儿了，“什么？”

　　青草第一次正式跟聂远舟见面，是上次去催稿，但是后来她就知道他们已经领证了，其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应当是不了解的，在她看来，两个人应该是正常的夫妻关系，那吻痕什么的，不是应该很正常吗，却又在这说什么“进展蛮快”。

　　好在，做编剧的人，反应还是挺快的，青草马上接话道：“我听梦岚姐说过了，你们还有个合同呢，没想到假戏真做了。”

　　假戏真做？赵萌萌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没有啊。”

　　青草看过来，两只大眼睛里写满了不信任，还带着点儿促狭。

　　赵萌萌心下一个激灵，按住她的肩膀，辩解道：“真没有啊，你想什么呢。”

　　青草有点无语，“没有就没有呗，就是你俩都这样了，”她眼神扫了一下赵萌萌脖颈和腰间的印记，小声嘟囔：“谁信啊。”

　　顶着这么副样子，确实很难让人信服。赵萌萌缓缓缩回手，心里连番挣扎后，最硬道：“你也知道我们有合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他长得又帅，睡一睡怎么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这么干脆承认，承认她跟聂远舟……

　　太阳穴忽然像被针扎，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头皮发炸。

　　承认什么？她跟聂远舟在一起了，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这怎么可能呢。她扶住胸口，重复一遍，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会喜欢他的，她不能再次喜欢上他。

　　这一连串操作，青草看不下去了，“你干嘛呢，林妹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聂远舟一去不回了。”

　　赵萌萌看了她一眼，表情有点奇怪：“青草，聂远舟什么时候回来？”

　　青草没好气，她觉得今天这人真是神金死了，翻手去拿丢下的平板点开方才那部剧。

　　“我哪儿知道，反正等他回来我就走呗。”

　　赵萌萌抿唇。

　　她得走。

　　昨天一时冲动……但只能是冲动，不可以再进一步了。看早上聂远舟那样子，他好像接受得非常坦然，仿佛他们就是一对平常的夫妻，做了平常的事情。

　　而旁人也许都是这么想的，比如青草，她受聂远舟所托来照顾她，这叫什么事儿？作假的各取所需的夫妻关系需要这样吗？而且青草看他们，也是像看一对小情侣吧。

　　再往后呢？再往后，两个人住在一起，日夜相对，就凭聂远舟那张惑人的小脸蛋，难保她没有下一次一时冲动……次数多了，别人默认了他们的夫妻关系也就算了，就怕她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然后，聂远舟如果哪天赚到很多钱，或者、他只是忽然觉得没意思了，那这一纸结婚证，还不就跟摆设一样，说扔就扔了。

　　不行，赵萌萌放在腿上的手掌骤然收缩，把裤腿都捏得皱巴巴的，眼神坚定起来。

　　她得走。

　　青草划了会儿屏幕，似乎终于选到部合眼缘的剧，抱着平板瘫在沙发上，笑得咯咯咯的。

　　赵萌萌趁其不备，拿着手机假装冲浪，实则偷偷买好了机票。

　　半下午的时候，她状似漫不经心，跟青草说聂远舟马上回来了，她可以先回去。

　　青草奇怪：“他没跟我说呢？”

　　赵萌萌微笑：“他是我老公，当然是跟我说了。乖，回去吧，辛苦了。”

　　虽然奇怪，但青草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事儿的，晚上她本来就约了左东一起吃饭，嘟囔几句，乖乖走了。

　　赵萌萌做贼一样，缩在落地窗角落处，那窗帘裹着身子，探出半张脸偷窥，直到看见楼下青草的小身板消失在小区门口，她手动如飞，迅速划动轮椅，只拿了身份证等最基本的东西，又同时喊车，坐着轮椅就出门了。

　　***

　　夜幕降临的时候，聂远舟回到家，发现灯都关着，四下看了，赵萌萌不在家。

　　他有些奇怪，先是给赵萌萌打电话，没人接，再打一次后，竟然直接显示通话中。

　　这是……把他拉黑了？

　　聂远舟沉下脸，给青草打电话。

　　那头似乎比他更惊讶：“什么？你才回去？”

　　“怎么回事？”聂远舟耐着性子问。

　　青草那头有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在餐厅，随即他听到左东的声音：“聂总？”

　　聂远舟挑眉，“你们在一起吃饭？”

　　左东沉默了一下，然后问：“聂总，青草说下午的时候夫人就说您快回去了，就让她先走了。”

　　说罢，左东似乎意识到什么，有点儿小心地问：“聂总，夫人是不是出门找朋友了？”

　　聂远舟挂了电话。

　　他大步走进卧室，拉开赵萌萌放身份证的抽屉，里头的东西不见了。

　　屋子里静静的，月光在她床尾处撒下莹亮的方块儿，一只粉色的拖鞋躺在银色方块里。

　　聂远舟微低下头，下颌拢进黑暗里，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