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竟》喜崇

51、第 51 章

　　其实算起来拢共也没打几下，毕竟是在法院里，警察眼皮子底下。但赵萌萌真是感觉爽了，有点儿可惜没能打到那个栓子。

　　聂远舟把她扶上轮椅，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微微弯下.身子，表情似笑非笑，“舒服了？”

　　赵萌萌这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回味一下，自从跟聂远舟重逢，她不是没化妆就是淋雨扭脚，这会儿又像个疯子一样，跳着脚还要扑过去揍人，简直……

　　“舒服了。”她眯起眼睛，仰头看他：“想吃火锅。”

　　这回聂远舟倒是没有再管着她，只是把人带到了海底捞，服务员一见这还坐着轮椅了，服务那是更加卖力，跑前跑后脚下快踏出风火轮来。

　　聂远舟点了个番茄锅，赵萌萌的抗议都被他无视，服务员也在边上帮腔：“小姐，您还穿着病号服呢，不适合吃红锅，咱们番茄锅可以喝芹菜牛肉汤，也很不错的。”

　　赵萌萌泄愤似的打了满满一碗牛肉，在碗里堆成冒尖儿的小山，结果汤打不进去了。

　　聂远舟哈哈笑，看起来心情非常之好，把自己那碗服务员打来的番茄牛肉汤换到她面前。

　　赵萌萌喝汤间隙，盯了他一会儿，没忍住，最终问道：“那什么，当时……你是因为你爸的事情出国的？”

　　聂远舟给她夹菜的手，顿在了汤锅上空，肥牛颤巍巍吊在筷子上，油亮亮的。但也只是顿了那么一下，语气维持正常。

　　“没错。”

　　隔壁有人过生日，喧闹的歌唱声响起来，聂远舟的声音夹杂其中，依然很清晰传进赵萌萌耳朵里。

　　“我是初中被送去美国跟着老头子的，”他语气如常，又夹了片雪花牛肉进锅里，“第一次回国，就是那次来找少游。”

　　来找李少游？赵萌萌愣了下，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聂远舟来到长安的小院子里找李少游的那一次。没想到那居然也是他从少年时代后的第一次回国。

　　“是回来陪我妈的，然后就遇见了你。”

　　“那次……”他垂下眼睛，继续说道：“我妈忽然来重庆找到我，说老头子进医院了。”

　　也就是赵萌萌发现他在医院抱着一个女人的那一次，说到这里，赵萌萌不禁有些赧然，也怪聂远舟妈妈身型看起来那么年轻，乍一看，谁能知道她儿子都那么大了呀。

　　“本来老两口是来重庆看我的，说要给我个惊喜……”说到这里，聂远舟忽然勾起嘴角，自嘲似的笑了笑，“没想到惊喜没有，带来了惊吓。没等见到我，老头子忽然就进医院了，等检查出来癌症，我妈不信，非要来北京重新看，于是紧赶慢赶地走了。”

　　原来是先去了北京吗？赵萌萌心里忽然没由来缩了一下。那个时候，她应该在跟他赌气，见他没有第一时间发消息，自己也不发，后来……

　　“后来，在北京确诊以后，老头子本来想放弃治疗，回上海去养老，但我妈不让，拉着他就去美国了，那种情况，我不可能不跟着，也就一起去了。”

　　聂远舟忽然看了她一眼：“再后来嘛，就是他走了，留下一大堆生意上的烂摊子，我更走不开，就留在那头了。”

　　赵萌萌一只手放在腿上，手指往掌心蜷缩，心里有点乱。

　　一开始那会儿，她赌着气没给聂远舟发消息，后来聂远舟忽然给她发来很多信息，其实她都没有仔细看，或者，当时仔细看了，但内容也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没再回复过他，只记得那时候的心情，犹如一直以来的犹疑和自卑都被验证了，跌入谷底，无望之至。

　　虽然那感觉也没有持续很久，没几天就被她强行压下去了——对赵萌萌来说，陷入失恋的状态是一种很丢脸的事情。

　　她也曾想过，要是再见到聂远舟，她一定对此缄口不言。

　　要穿着她那双跟最高最细的高跟鞋，最凸显身材的礼服裙，要丝绸的大裙摆，转身的时候会像一朵高傲的大丽花。

　　她要云淡风轻地、闲庭信步地，让这个昔日里不告而别的恋人，见证分手后她越过越好的人生。

　　当然了，这一切都建立在聂远舟确实抱了别的女人，随后又真的因为什么事不告而别地出国，又消失两年的基础上。

　　现在知道了真相，还是这种带着生死大事的真相，与恋爱中那点儿小心思比起来，后者就越发显得小家子气了。

　　虽然依照她的性格，就算机会摆在眼前，她也不会问，但心里终究有那么点儿，不得劲。

　　知道你的离开是情有可原，但是为什么当年不做解释，现在才来说，那如果没有这次重逢，是不是她这辈子都没法知道真相了？

　　赵萌萌脑子里矛盾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只是低下头，安安静静吃起菜来。

　　聂远舟没有动筷子，端详了她一会儿，忽然问：“怎么又不开心了？”

　　赵萌萌一愣，下意识掩饰：“没有啊。”

　　聂远舟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吃了这顿火锅，赵萌萌食欲大减，只把第一波点菜的食物吃掉，都没有加第二轮菜，兴致恹恹地打车回了家。

　　被聂远舟推着进入房门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短短一段时间里，她规律上下班锻炼身体的生活被打断，又是停职、爬山、被绑架的，乍一回家，小屋还是那个小屋，但摆设打扮都因为身后的人变得更整洁，屋里也多了一个人。

　　聂远舟安静地替她安置好一切，气氛尴尴尬尬的，赵萌萌躺在床上，脑子里一派杂乱。

　　这种混乱懵懂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她在浴室差点摔了一跤。

　　裸着身子被闯进来的聂远舟搂住腰的时候，赵萌萌觉得自己的脑子在一天内已经处理过太多事，在这一刻彻底宕机了。

　　“不是说好不洗澡的吗？”聂远舟漂亮的眼睛晕在浴室的水雾里，瞳孔看着竟然有些湿漉漉的，但他显然很生气，嘴唇紧紧抿着，“如果我不在，你是打算又摔断左腿？”

　　“哪有这么严重……”就是右腿，也是扭伤而已啊。

　　说到一半，赵萌萌闭上嘴，不敢再说了。聂远舟丝毫没有乍见她光着身子的激动，反而脸色有点吓人，下颌线崩得死紧，让她疑心自己要是再说一句，他能一把将她扔进浴缸里溺死。

　　不过，这么僵持几秒后，聂远舟把她扶到盥洗池旁边让她扶好，打开门出去，很快进来，手上扯一条浴巾，把她整个人裹在里面。

　　“裹好。”他的手按在她后背上，隔着一层浴巾，“擦干净出来。”

　　赵萌萌反应过来了：“不是，我洗澡呢！”

　　洗到一半，还没开始搓搓，怎么就要擦干净出去了？要知道，她已经好几天没有仔细洗过了，每天在医院都是拿使劲将就擦一擦，在北京这天气下，真是要难受死了。

　　聂远舟一双黑眼珠子静静看着她，慢慢看得她心里竟有点发毛，但再一感受身上那种洗到一半黏糊糊的劲儿，她牛脾气上来了，梗着脖子道：“反正没摔着，我还没洗完，洗完就出去。”

　　一边说，她一边还伸出一只手去推聂远舟，意图把人推出浴室。

　　聂远舟一把按住她推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过身来，这只手就按在了胸膛上。

　　“就非要洗？多忍两天都不行？”

　　浴室里水汽很足，他穿着那一件薄薄短袖，衣料有点湿润，于是肌肉的轮廓线条就很清晰，还有心跳，咚咚，咚咚，有力地砸进她手心里。

　　赵萌萌想缩回手，但被他按着，一下没缩回来，差点又是一个踉跄，直接撞进聂远舟怀里。

　　这简直感觉像费尽心机地投怀送抱，赵萌萌羞恼死了，说话语调几乎发颤：“你管我呢！出去！”

　　抱着她的人僵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

　　几分钟后，赵萌萌裹着浴巾坐在一个塑料小凳子上，努力让浴巾裹住敏.感部位的同时，没忍住舒适地叹了口气。

　　聂远舟拿着块儿搓泥宝，在她浴巾之外的地方搓来搓去，手劲使得恰到好处，赵萌萌只感觉连日来身上那些老泥，都被搓干净了。

　　人舒服了，不由自主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就是说，孤男寡女的，在浴室里，他给她搓澡……怎么这么淡定？

　　更别说开始的时候他还是直接冲进来，将她整个儿光溜溜搂住的。

　　难不成我这身材就这么没有吸引力？赵萌萌不由低下头看了眼，随即又脸红地抬起头。

　　她努力抑制自己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视线落到浴室角落，那里墙壁上挂了个置物架，上头本来是挂着两双拖鞋，一大一小刚合适，现在拖鞋被拿下来，穿在了他们两人的脚上。

　　她又低下头，看到聂远舟伸到旁边来的穿着蓝色凉拖的脚，脚掌瘦长。但是男人的脚，自然是没什么美感的。

　　不像她自己的，塞在粉色拖鞋里，脚趾圆润，指甲都泛着亮光，白嫩嫩的，像两只柔软的小馒头。

　　赵萌萌在心里赞叹，妈的，我连脚都长这么好看，这男人怎么做到不动如山的？

　　聂远舟此时正擦到她的后脖颈，不知想到什么，他以手捏握，握住她的颈子，轻轻捏了捏。

　　赵萌萌脑子里一根弦忽然崩断了，她转回身去，一个饿虎扑食，反手捏住聂远舟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