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竟》喜崇

25、第 25 章

　　次日一早，赵萌萌坐在餐桌上吃早餐，是一份无油煎蛋和酸奶配蓝莓。

　　她看向窗外，有些烦闷：“怎么下雨了？”

　　聂远舟从厨房拿了个精致的饭盒出来打包，一边说：“最近天气变化会很频繁，去公司记得多带一件外套。”

　　因为下雨，没办法出去跑步，赵萌萌打开了电视简单做了个瑜伽。

　　做到下犬式，她像猫一样伸展开四肢，脚掌触地时，从两腿的缝隙之间，她看到聂远舟。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他在厨房洗碗的背影，肩宽腿长，窗外雨中的背景像灰蒙蒙的团团雾气。

　　但他偏偏是明亮的。

　　她出神地想到昨天夜里，他说的话。

　　聂远舟转过身，拿起毛巾擦手的时候，不经意往这头瞥了一眼。

　　赵萌萌这才感觉到这姿势不对劲，一个翻身站起来，忙忙乱乱地关掉电视，回屋换衣服去了。

　　再次出门的时候，她已经穿好了一套黑色的长裙，化好了精致的妆。

　　聂远舟看着她果露在外面的胳膊，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只是转身进去，加了件黑色的长袖外套。

　　他动作很快，在赵萌萌还没出门的时候已经赶到门口，打开门，混杂着风和雨水，清澈的味道从赵萌萌身周围拢过来。

　　“今天下雨，打车吧。”聂远舟抬起手机，“我已经叫到了。”

　　车马上就到，赵萌萌也不好拒绝，但没想到这段时间来一直很有分寸的人，在上车的时候，没有坐去前排。

　　她刚在后排落座，聂远舟在门外收了伞，却没有替她关门，反而一个矮身，直接坐了进来。

　　高大的身影挤进来，赵萌萌挤着往里挪，车已发动，她一个晃身，肩头被人挡了一下，好险碰到前座。

　　肩头果露着，他反应很快地伸出手，搭在肩膀处替她平衡，还很绅士地用了手背。

　　聂远舟状若无事，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睛看向窗外。

　　赵萌萌莫名哽了一下，想要开口，但见他好像望着窗外的雨望得很认真，只好也转过头看向窗外。

　　雨水挂在车窗上，因为速度一道道流成溪水，赵萌萌伸出手指碰了一下车窗，立刻在雾蒙蒙的玻璃上按出一个指头印。

　　天气清凉，也许因为下雨，司机没有开窗，但是开了冷气。

　　赵萌萌坐了一会儿，肩头处起先被他手背肌肤挨过的地方温度凉掉，起了细小的疙瘩。

　　汽车停在红绿灯路口，路边一只五红犬被主任牵着走过斑马线，还穿着透明塑料袋做的小雨衣。

　　明明很帅的小狗，却因为雨衣的潦草程度，莫名变得很搞怪，乍一看那衰衰的表情还有点像余华。

　　赵萌萌噗嗤一声笑出来。

　　聂远舟转过头，眼带疑问。

　　赵萌萌给他指了指那只潦草小狗，随后一笑，几个笔画间，在玻璃窗上划下一个线条小狗。

　　大头，竖耳，圆乎乎的身子，还有五红犬那标志性的金钱尾。

　　狗狗身体线条外划一道万歪八扭的线做雨衣，就完成了。

　　赵萌萌下巴微微抬起，转过身冲聂远舟道：“怎么样，像不像？”

　　车身启动，她背后是不间断的车流和人群，雨衣小狗很快被落在身后，她洋洋得意的样子，有点像方才雨雾中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随着风雨摇晃的晚樱。

　　聂远舟忽然俯身过去，周身冷香把她围拢在车座角落。

　　他两只手围过来，很快又收走，赵萌萌感觉到肩头温热。

　　她的身上多了件黑色的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暖呼呼罩在冰冷的肩头，好像那只手背轻而稳重的，又落在肌肤上。

　　只是不再离开。

　　聂远舟已经坐回原位，手肘搭在车窗上，微微偏过头看她。

　　“这样才更像。”

　　他漂亮的眼睛弯起来，在雨雾笼罩的车窗映衬下，下颌线清晰利落。

　　原来他刚才给她披衣服的时候，还趁机在车窗小狗黑豆一样的眼睛上，多化了两撇向下的粗线条。

　　雨衣小狗那种衰衰的表情一下很传神。

　　赵萌萌倏然转回头看向窗外，伸出手胡乱把小狗擦掉，顺便哼了一声。

　　“明明还是原来的更像。”

　　她故意说得清晰，好似这样就能掩盖住，不知哪里传来的咚咚的心跳声。

　　……

　　到公司的时候，除了门口多出来的花花绿绿的雨伞，策划部一如往常地忙碌着。

　　赵萌萌把伞留在门口，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们好像只带了一把伞。

　　那下班的时候要一起回家吗？

　　“不进去干嘛呢！”林春花风风火火走过来，手里两杯咖啡，非常顺畅地就将其中一杯塞到她手里。

　　她刚放下的伞，是聂远舟带来的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林春花一眼就看出来，斜着眼说：“扮望夫石？”

　　“呸呸呸！”赵萌萌揪住林春花耳垂：“乱说什么，赶紧呸掉！”

　　两人打闹着进入策划部，吴昊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幽幽走来。

　　“Cassie姐，这边新的项目你看一下，我刚发。”

　　林春花哦一声，随口道：“怎么是你，小婷呢？”

　　吴昊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们：“她请假了。”说罢，他迈着虚浮的步子离去。

　　林春花好像这才想起，随口道：“对哦，昨晚你们去聚餐，小婷喝多了吗？”

　　赵萌萌讪笑两声，“她那酒量，一杯啤酒就不行了。”

　　“话说，他们剧组聚餐，你那么急急跑过去干嘛。”林春花喝了口咖啡，翻看手机里的工作信息。

　　“我想起还有事儿没跟小婷交代……”赵萌萌说到一半，注意到林春花握咖啡的手一顿，急中生智，赶忙找到借口：“你知道陈冲安插了个小鲜肉，换掉了青草选定的演员这件事吗？”

　　林春花：“哦，有印象，青草闹了几次呢。”

　　赵萌萌语速飞快：“我昨天其实去看人的，不过聚餐的时候，那小鲜肉很安静，看不大出来对剧组有没有影响。”

　　林春花皱起眉头，“那你跟进这件事？有问题咱们再想办法。”

　　赵萌萌点头，转身回办公室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不是她故意瞒着林春花，只是她可以想见，如果报警这件事被林春花知道，不会受到支持。

　　林春花这人，非常护短，但相对应，她其实不太关心非自家人以外的事情。

　　在她眼里，潜规则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哪怕是视频里这样过分的行为，只要不是她亲近的人受害，那就不值得冒风险去参与。

　　何况，赵萌萌其实不觉得，自己算是林春花非常亲近的人。

　　涉及到这样复杂的情况，哪怕是在职场上并肩作战的战友，林春花又凭什么帮她呢。

　　她在工位上发了会儿呆，手机里忽然收到信息。

　　一串陌生号码，是公关部的汪小慧。

　　昨晚聂远舟说了那番话，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企业微信里找到了汪小慧的联络方式，用工作为借口给她发去邀约，但直到现在才收到回复。

　　赵萌萌深吸一口气，点开信息。

　　「可以，但是换个地方吧。」

　　「去Ghost。」

　　赵萌萌约她下班后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见面，但汪小慧选的这个地方，距离公司起码一小时车程。

　　难道她知道了？赵萌萌蹙起眉。

　　一下午怀着忐忑的心情，下班后，赵萌萌拒绝了聂远舟送她的消息，挤着地铁来到了Ghost。

　　是一家清吧，白天做咖啡厅，赵萌萌赶到时已经接近八点，陆续有人开始点酒喝。

　　二楼有个小露台，一半做了花窗隔断成包间，汪小慧就在最里面的位置等她。

　　“抱歉，你下班很早吗？”赵萌萌坐下后，随意寒暄了句。

　　对面半晌没有回音，赵萌萌抬头才发现，汪小慧戴了个墨镜，还有口罩，坐在阴影处点头。

　　赵萌萌：“……”

　　好似要搞什么灰色交易。

　　赵萌萌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温柔，有些试探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汪小慧似乎想点头，但过了会儿又摇头，半天后，她终于摘下口罩，唇色苍白地看过来。

　　“反正我知道，不是为了工作。”她说。

　　赵萌萌顿了顿，观察她脸色。

　　对方明显一副气血不足的样子，不光唇色苍白，眼下有明显乌青，眼神也有些遮掩，好像心怀秘密。

　　她有点不知如何开口，汪小慧也沉默着，气氛一时陷入僵持。

　　……

　　Ghost一楼，吧台附近角落处。

　　文意穿了一身再正常不过的短袖长裤，脸上画了个类似coser的妆，浓厚到聂远舟都差点没认出他来。

　　“你……”聂远舟犹疑着开口。

　　文意赶紧冲他眨眼，低声道：“不这样，我敢光天化日来酒吧？”

　　聂远舟单手握着一支酒杯，看了眼外面降临的暮色，闲闲靠在椅背：“没人让你来。”

　　文意简直要气笑，“好歹我那天晚上也帮了你一个忙，这么不讲情面？难得见你看上哪个姑娘，跟踪人家，居然还想瞒着我。”

　　“讲话不要这么难听，”聂远舟转了个身，背对另一桌不断看向他的妹子，用身体拒绝搭讪的可能后，才慢悠悠继续：“什么叫跟踪，我这是顺路。”

　　文意横跨两个区才来到这里，都不稀的跟他说，招手喊了一杯酒，过了嘴瘾后才道：“所以呢，你在这里干嘛，跟着人过来，又不敢上去。”

　　聂远舟看了一眼楼上，没说话。

　　文意啧啧道：“怎么，难道人家在楼上约会，你不好打扰？”

　　聂远舟凉凉瞥了他一眼，喝酒，不说话。

　　文意快要被好奇心挠死了，忍不住凑过去，“诶，以前没听你说，怎么这回刚来北京，你就看上你们公司一员工？”

　　“难道是？”他做震惊状：“你过腻了守身如玉的生活，如今到了娱乐界这花花世界，终于开窍了？”

　　眼见他越说越离谱，聂远舟给了他一个眼神，“早认识的，谁叫你从来不看我微博。”

　　文意大惊，连忙给经纪人打去电话，在被连番拷问几次后，终于要到了自己微博的密码。

　　作为一个低调的实力派影帝，除了个人账号都是交给工作室打理，他本人也没有小号。

　　进入微博，他秉持吃瓜者的卑微姿态：“您的微博是？”

　　聂远舟直接拿过他的手机，输入账号，并点了关注。

　　文意又是一惊，不过这时候撤销关注已经来不及了，他干脆屏蔽掉经纪人的消息，专心致志吃瓜。

　　时间来到九点，有背着吉他的歌手走上中央小平台，开始试音。

　　半晌，文意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聂远舟。

　　后者正姿态闲适地捏着酒杯，长腿漫不经心支着。

　　对面这个他相处多年的，一直以为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好兄弟，微博里尽是关于一个女人的点点滴滴。

　　从两年前开始，一直更新到现在。

　　台上的吉他手开始唱歌，悠悠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一楼。

　　“流水迢迢，淌过心田……为我的一个心愿，与你相遇。”

　　此处无窗，顶头上昏黄的吊灯随着顾客进出，光线晃悠悠的照在他脸上。

　　聂远住眼神专注看向二楼某处，漫不经心外表的掩盖下，是分明的紧张。

　　“我的爱穿越天际，我的爱川流不息……”

　　歌手还继续唱，文意看着他这位多年好友的样子，在心里发出感叹。

　　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