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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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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殿内
在床上躺了两年之久的人,轻轻动了动手指
极其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华丽的宫殿顶层,雕梁画栋一般,
精致的帷幔随着风飘动,轻轻滑过了她的面庞
脑海里一片空白,如同上锈了一般
这里是哪里,
一动也动不了,嗓子也没办法说话
她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哪里,仿佛人偶一般
直到小宫女推门而入,正准备为她梳洗时候
发现了她睁开了眼睛,
手中水盆都打翻了,地上染起了一大片的水渍
慌慌张张的跑出去,
嘴里喊着,来人,找太医,
韩千然穿着白色的单衣,僵硬转动眼睛望向地面,
她似乎累极了,又合上了眼睛,
蝉鸣声稀稀落落的响起,早已不复盛夏那般鲜活,秋意席卷了整个青黑色的恒朝王宫,
君离坐在龙椅之上,空旷的大殿上
文臣武将肆意讨论着政事,
“今年秋闱名单已经出来,有不少可用之材”
“是啊,虽然辰与西夏国已经灭亡,但今年不少旧辰和旧夏人也参加此次考试,想必明年会多出不少栋梁之才”
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君离有些微微走神,没管他们
但不知何时就开始吵起来了
“你无知!”
“你才无知!你这小儿,在殿堂之上喧哗,甚是无礼”
“你才无礼”
兵部尚书文武双全,挥了挥衣袖,如幼稚小儿一般同他吵起来
“你你你,休要学我说话,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这人欺负老臣啊”
君离偏了偏头,假装没看到,
忽然有一人出来打圆场,制止了这场闹剧
“大殿之上喧哗成何体统,陛下,臣老来得子,令人欣喜,娃娃甚是可爱,何时来老臣家看看,”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周围的人一下不吵架了,
一起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陛下,臣看韩妃娘娘已进宫两年有余,又无子嗣,臣有一方可助孕”
“陛下,绵延子嗣乃社稷稳定之基石,陛下,万万不可大意”
“陛下,臣有一女,年芳十八,”
“陛下,臣膝下又得一女,陛下也可去看看,女儿也好,女儿是宝”
连年方六十的礼部尚书也出来劝慰
“咳”君离目光游离,看着矛头指向他
轻咳一声,示意下方无论何种动静,一直站的笔直的丞相救场
韩子然偏头
表示无能为力
“陛下!”老头突然发力,哭的沧桑又悲凉
“您都已经二十有六了,若是还没有子嗣,臣该如何是好,百年之后如何有颜下去面见先帝啊”
“朕……”
“若陛下再执迷不悟,臣只好死谏于朝堂之上啊,”
眼看他又要第一百零八次撞柱子
君离挥手
“丞相,把礼部尚书给朕拉回来”
韩子然得令,一脚绊倒了往柱子那边走六十多岁的老头,一手拎着他的领子,慢慢放在了地上,
听着他嚎啕大哭
然后抱上了韩子然的大腿
“丞相大人啊,那可是您的妹妹,陛下后宫就您这妹妹一位,您可要多多劝谏于她,臣那有百年老山参赠给您,回头拿给您妹妹补补身子可好,”
“尚书有心,快快请起,您这般晚辈如何受得起”
礼部尚书还想再说什么,
就被韩子然左手拎起来,站直了,
君离被吵得头疼,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
老臣们突然齐齐跪下,
“陛下三思啊”
君离看着满朝文武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何止头疼
谁隔个四五天就被催生一次,谁都遭不住,
关键是这帮老臣前脚吵嚷着要他娶妻,不娶要以死明志,
娶完消停了半年之后,后脚又开始催生
君离正烦闷,贴身太监忽然跑过来耳语了几句,
君离面色凝重起来
“诸位爱卿请起,此事到此为止,朕要去看看韩妃,丞相一起留下”
在通往昭明殿的路上,银杏叶洒了满路,
韩子然跟在君离身后,
“陛下此言当真!”
两人步履匆匆,
“还能骗你不成”
两人到了昭明殿门口,门口的侍卫行礼
“参见陛下”
君离甩袖,
“免礼,”
踏入昭明殿内殿,几个心腹太医正在围着床榻打转
“参见陛下”
“平身!人怎么样了”
君离蹙眉问道
“前一刻娘娘醒来过几次,只是昏迷两年之久,身体太虚,需要好好疗养几日才能彻底醒来,”
“你去看看”
君离对韩子然说,然后又对太医道
“尽快调理韩妃的身体,等韩妃醒来,朕重重有赏,退下吧”
“谢陛下”
太医们行礼退下
君离看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丞相面上有些怔然,
自己也出去了,
——
殿外
君离坐在这百年银杏树下的石凳上,
一直伺候在昭明殿的小宫女有眼力见的给他端来了茶水,
空旷安静的宫殿里,
只有她一个小宫女和躺在床上已经睡了两年的那位娘娘
她的视线落在宫殿上的纱幔上,
这两年丞相几乎每半个月都要来一次,偶尔也带了些玩具和书本
可是那个人从来都没醒过,
小七收回眼神,不在去注意殿里的动静,
只是对着君离一顿夸,
“陛下对娘娘真是情深似海,简直是……”
君离喝茶的手一顿,仿佛知道她下一句要再说些什么,直接让人闭了嘴,
两年前,西夏朝刚刚被恒朝灭掉,
韩子然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妹妹,但是她已经中毒颇深,此生可能再无缘醒来
丞相一向树敌颇多,独木难支,怕之后再有不测,无法护妹妹周全,
正巧君离那时候正快朝臣催婚的折子淹没了
韩子然表示愿意将妹妹嫁给他,做一场戏,只希望陛下能护他妹妹此生周全
皇宫侍卫森严,确实是一个不二之选,
既能两全其美,君离就没有道理拒绝,
于是就和丞相在外唱了一出戏,把人接进了宫。
如此才有现在的局面
小七当然什么都不知道,每次来都夸君离情深似海,
殊不知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回回都让君离头疼
小七讪讪闭嘴,暗自生闷气
这昭明殿只有她一个大活人,平时都无聊的要死,现在陛下也不愿意跟她说话了
希望娘娘能快点醒来,小七朝房间门口瞟啊瞟,
韩子然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妹妹,
她脸色有些苍白,发丝铺了满床,发尾有些毛躁
“千然……”
他嗓音有些哑,端坐了许久,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轻轻抚上韩千然的脸,手指有些颤抖,像随时要化掉的雪一般
轻轻的呢喃
“快点醒过来吧,”
小七在门口陪了君离半个时辰,
韩子然才终于出来,和陛下一起离开了
——
沉沉的梦境袭来,韩千然这几天醒了睡,睡了又醒,
周遭的大夫换了一波又一波,直到身上银针扎过的小点慢慢愈合
她才能勉强的开口发出声音,半靠在床上,四肢无力,无法动弹
小七推门而入,灵巧的为她捏着双手的穴位,
“娘娘,这几日下午的太阳没那么晒了,我推娘娘去晒晒阳光,看看这铺了满宫的银杏好不好,”
韩千然疲惫的点了头,又有些艰难的开口
“他呢?”
“您能说话了”小七惊喜到,然后快速的回答了韩千然的问题
“陛下今日有些繁忙,若是您想见,我派人去请”
以往几日,陛下和丞相天天都来,看看韩千然恢复的情况,
她前几日还不能张开说话,一直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模模糊糊的看着有人在太医说话,只是怎么都看不真切,忽而想起,便问了
小七想当然的误以为她是想陛下了,哥哥哪有情郎重要
“不……”
“哎,您何必害羞,您跟陛下的关系我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别说是叨扰一下,就算是陛下批折子都得过来”
韩千然摇头,继续到“没……”
“快点是吧,我这就去”
说罢,就立刻吩咐等在宫门口的侍卫去请陛下了,然后又回来给她梳头
一遍梳头,一遍愉快的哼哼
韩千然“……”
想着陛下要来了,小宫女利落的替她扎好一个简单的两个可爱的小圆包,
穿了一身粉色绣荷花的衣裳,
她天生五官清冷,这一套下来,显的却有些不伦不类
小七抱着她坐上轮椅,
去院子里的大银杏树下,
一边看着银杏,一遍等陛下
银杏随风飘落,慢悠悠的落地,在被风卷起来,落在她的圆发髻上,挂在耳畔,
韩千然抬头,怔然的看着无数飞舞的树叶,
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耳畔,摘下那片恼人的落叶,
尽日苔阶闲不扫,满园银杏落秋风
她转头
一人低头捻着那片银杏叶,一身玄衣,长发如瀑般落在腰间,
唇角轻笑,声音极低
似有些感慨
忽而抬头看她,
君子如玉,温润而泽
满天飞舞的银杏叶,亭台楼阁,流水潺潺,
皆不如其人
韩千然有些怔愣,问道
“你是……谁”
又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
“陛下!陛下!”
小宫女端着一壶茶水冲了过来,
“您来看娘娘了,”
她慌慌张张跑过来也不忘行礼
原来是皇帝
“慢些”
君离开口,让她将茶水放在石桌上,
自己坐在一旁
“陛……下”
韩千然有些艰难的开口说话,
“哎呀,娘娘才刚醒,身体不适,不能给陛下行礼,陛下赎罪”
“无碍,朕特许韩…妃见到朕不用行礼”
“真的”小七眼前一亮,“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韩千然看了看小七,又看了看他
“我与你……是……夫妻?”
君离有些怔然,突然想解释什么
小七突然着急开口
“您与陛下情比金坚,恩爱无比,陛下空置后宫,从不让您抛头露面,您是怎么了,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着?”
君离“……”
“我是不记得了,有过……这样的事吗?”
“娘娘,你可不能忘了陛下,陛下一个人单相思得多苦啊”
小七一边心疼一边为君离哭诉
“抱歉,”
韩千然微微低头,抿唇,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
“我好像……失忆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也不是不记得你,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君离“……”
失忆了
“娘娘!我这就为您在请太医,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小七干嚎
“因为……前几天……不能……说话”
小七:“……”
等小七把太医带回来继续诊脉之后,
太医表示可能是余毒未清,影响心智,
“那多久能好”小七着急问道,
“许是一年半载,或许是四到五年”
“你真没用!”小七干嚎,还想再说些什么情深一往的话,
就被韩千然打断了
“什么毒?我是……因为中毒昏迷?”
小七道“是鹤顶红”
“为何?”
“那个要从头说起了,那日大火宫,皇宫内进了刺客,您为陛下挡了一剑,那刺客真是卑劣,剑上淬了毒,才让您一直昏迷不醒,呜呜呜,您跟陛下真是情比金坚啊”
“陛下为了保护您,没有将您昏迷的消息传出去,只是以好好修养为名,让任何人不得打扰您,免得您遭刺客毒手”
正在跟太医讲话的君离“……”
虽是他为了名正言顺的将人藏起来编的谎话,
怎么听起来如此令人羞耻
“我与陛下……是如此关系”
“那可不是嘛!!陛下可关心娘娘您了”
君离:“……”
韩千然朝君离轻轻一笑,
“原是……我亏待了陛下,让陛下费心了”
君离:“……”
最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仔细叮嘱了太医细细的照顾她的身体,然后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