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云》随文汲月

87、长命司

　　毛小桃顿时感到全身发冷，她才找到的小林香……

　　还没等她继续细想，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动静，她立即起身上前，就听得门外少年的声音轻轻叫她。

　　两人进店，虽说早知道毛小桃已经进城，但亲眼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仍是十分惊讶激动。

　　毛小桃无力去照顾他们激动的情绪，问道：“宴会结束了吗？”

　　两人摇头，道：“城主和城里大半的人都在城外。”

　　“那个首领呢？还没来？”

　　“还没，应该快了。”

　　毛小桃点头，急道：“先带我去城主家，我要去见我妹妹。”

　　两人立即答应下来，引着毛小桃穿街走巷向西北方向去，尽量躲避有人行走的大路。

　　毛小桃此时无心去看凉丘城的风貌，一心只想快点见到林香，趁着他们所说的那个首领未来之前，她得见到林香。

　　“过了这条巷子，横穿过前面的那条主街，就可以看到城主大宅了。”

　　毛小桃沉默地点了点头，跟在两人身后。

　　忽然间，一阵急促而忙乱的脚步声自前方主街传来。

　　三人不由地停下了步子，气氛一时紧张起来。毛小桃已将身体贴到了墙壁上，躲在了头顶灯笼找不到的暗影之下，示意另两人去查看情况。

　　一人跑向巷口，略作停留，转身进入了主街。

　　主街上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甚至还有马蹄声，夹杂了一些听不清楚的说话声。

　　毛小桃预感到不妙，极力压制着冒出脑海的各种不好的念头，站在暗处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那人很快跑了回来，脸色慌张，道：“长命司的首领到了，城门关闭，宴会提前结束，所有的巫师都赶来了这里，包括旁边长命司里的巫师，他们把城主大宅给围住了。”

　　“围住了，为什么？”另一人很惊讶。

　　“难道长老的行踪被发现了？”

　　“不可能，要是被发现了，一早就会有行动。”

　　毛小桃没在听他们的讨论，她留心着主街的动静，可一时听不出什么来，只得克制住所有的情绪冷静道：“去找我另外两个朋友。”

　　两人相视无言，立即折返向东，道：“别院在城东，那里四处是农田，平常没有巫师会过去，很安全。”

　　毛小桃道：“你们两个只要一个人带我去就好，留一人在这听听情况。”

　　“这会城外的人都往回走，稳妥起见，还是我们一起掩护长老去别院，回头我们再来打探情况不迟，长老请放心，不会耽误事。”

　　毛小桃便不再多言。

　　一路听到大道上传来很多的议论声，有人抱怨宴会突然结束没有尽兴，有人忧心首领到来不知为何，三人躲着人群走走停停，有一句没一句地胡乱听了许多话，心下愈来愈疑惑。

　　直到楼宇屋舍和光亮全部退至身后，他们才加快了步子，满怀心思地向着城东赶去。

　　四下一片黑暗，毛小桃不辨方向，只得集中精神跟在两人身后走。

　　走了好久，别院才到。

　　他们远远绕开了亮着灯笼的正门，向着侧门走去，一边对毛小桃解释道：“照两位贵客的意思，他们住在这里，不需要让全部奴仆知道，我只通知了管家，由他安排两三个信得过的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黑暗中，毛小桃沉默地点着头。

　　侧门打开的院落，就是石淮和姚东扬所住的地方。这里亮着灯，听到门外动静，两人一齐走了出来，一见是毛小桃来，姚东扬高兴道：“我们一直在等你的消息，想着等到子时过了你还不来，我们就要去城门口看看情况了。”

　　“快进来，进来说话。”石淮迎到檐下，站在阶上向她招手。

　　毛小桃一见到他就鼻头酸得厉害，几个踏步冲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急道：“你们听说那些巫师有首领要来吗？”

　　石淮将她冰凉的双手裹进手掌之中，一边引她进门，“下午就听说快要到小金城了。”

　　“已经到了。”毛小桃道，“我原本打算见你们之前先去找小林香，但是还没走到城主大宅，就听说首领到了，还带着所有的巫师把主宅围了。”

　　“围了？”石淮和姚东扬一样震惊。

　　陪同毛小桃来的两人觉得自己办事不力，一时愧疚难当，茶水也不喝一口，就道：“我们这就回去打探情况，有什么消息立马过来告知三位。”

　　说着两人便要出门，毛小桃虽然心急，也忍不住喊住他们，“若是只是围了住宅没有其他进展，二位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再来也可以。”

　　二人道：“没事，我们今晚也住这里。我俩现在就去马房牵马，来回一趟很快，三位请先稍候。”

　　说着退了出去。

　　石淮见毛小桃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在猜，既然凉丘城里的所有人都被三十五年寿命的宿命缠身，那么他们应该会有什么区别外人的特征，这个特征他们自己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受命看管这座城的巫师应该知道，或者说至少那些巫师的首领应该知道。”

　　“你的意思是，这个首领来，是为了查看林香身上有没有这个特征？”

　　毛小桃点了点头。

　　姚东扬急了，“那不是肯定没有嘛，她本来就是冒充的！”

　　毛小桃有些懊恼，“早知道那日就不该让她进城的。”

　　“她不进城，你留她在小金城心里也不会踏实的。不过当时确实只想着怎么进城，疏忽了冒充女儿之后下一步的安排。”石淮道，“或许沈家的人有安排呢？”

　　姚东扬听他提到沈家，一下有了希望似的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实在不行就逼沈家再花钱买通那个巫师，请他偷偷把林香儿送出去。”

　　此举当然是异想天开，不过毛小桃在想，下下之策可能只能是想法子去把林香偷出来，再偷偷送出城去。但是到了城外又如何呢？她的安全怎么保证……

　　“进城后，你们见过小林香吗？”

　　“昨天见了，她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今天早上起来后也匆匆见过一面，后来沈城主派人把她带了走。不过他答应我们，林香他会安排沈清照顾，不会让其他人近身。”

　　“现在只好暂且相信沈家兄妹俩会照顾好小林香，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解决凉丘城的怪事才好，”毛小桃道，“关于这座城，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石淮摇头，“在你进城前，我们担心会泄露行踪，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姚东扬点着头，道：“不过我能肯定这座城被施了很强的巫术，在城主大宅内可以感觉到附近有术法的痕迹。不过，今日为了筹备宴会，主宅来来往往一直有很多人，我找不到机会四处查看。”

　　“什么巫术？”

　　“具体不清楚，像是精妙的阵法。”

　　“等城主大宅外的巫师撤了，我和你一起去找找看，若是阵法，就得找出布阵的所在。”

　　姚东扬点了点头。

　　三人一时无话，各自心事重重。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少年一起回来了。他们的表情看起来不如去时沉重，三人稍微有些放心。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我们过来之前，主宅外的巫师已经撤了，唯一一点和往常不同的是，首领这次没有住长命司，而是住进了主宅中。”

　　“你们进主宅了吗？”

　　“进了，也见到了沈清姐，她说一切如常林香小姐也很好，叫我们通知长老不必担心。”

　　“有没有听说这个首领要来住几天？”

　　两人摇头，“没听说，以往来这儿的时候，住一两天有过，住个把月也有过。”

　　“辛苦两位了，夜也深了，不如先休息吧，下一步如何明日再做打算。”

　　毛小桃的想法是去主宅，一来林香在那里，得亲眼见到她安然无恙才能够安心开展行动，二来要寻找姚东扬所说的术法的痕迹，希望能够早日解开这里的谜。

　　一行五人，在天刚蒙蒙亮时陆续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就骑马向城中去，早饭还是到了那家叫春庭的苗木店之后吃的。

　　在这个早上，毛小桃才真正看清了凉丘城的样子，这里和小金城满目的金光闪闪不同，这里是一眼望去即知富贵非常的地方。

　　进入主城，即感觉到清爽怡人，街巷笔直而整齐，道路平缓而干净，有漂亮的奇花异草，有繁茂葱茏的大树，鳞次栉比的楼宇方方正正地填满了街巷交汇处的一块块的地方，这些建筑都很漂亮，漂亮得并不雷同，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一栋楼宇的檐廊都镶了金片，屋顶以各类彩石雕刻成的吻兽神态各异，在朝阳的映照下，闪着美妙的光芒。难怪这里的许多人选择放弃更长的寿命……

　　钱财这种东西，只要拥有过，就很难放弃。

　　两个少年没在春庭停留，直接去主宅等消息。

　　在毛小桃他们吃早饭的时候，两人带回了沈冲的消息，说是今日主持完两场丧事后，他会想办法牵制住首领，给他们留出足够的时间自由查访。

　　姚东扬好奇，问：“你们这城里的办丧事都得城主亲自主持吗？”

　　两人点头，一人解释道：“凉丘城的人，一生最大的两件事是连着办的，一是三十五岁的生辰，即便不是全城庆祝大办一场，也是要亲戚朋友好多人家在一处过的，我们这里讲究欢欢喜喜地走，一辈子荣华富贵到最后一日的最后一刻，才算是真正过得尽兴。不过隔天的丧事，是一定要城主主持全城参与送别的。”

　　“遗体会用花车载着沿主街绕城走一圈，那时全城的人包括那些巫师都要跟在花车后头，长命司和主宅都不会有人在，三位可以趁机行事。”

　　说着拿出来一张地图，继续道：“这是主宅的地图。”

　　“长命司的地图有吗？”姚东扬接过地图问道。

　　“没有，长命司是从来都不许凉丘城民进去的。”

　　姚东扬一边点头，一边嘟囔着：“古古怪怪，连名字都古古怪怪，在一个人人短命的城里偏偏取个名字叫长命司……”

　　石淮问两人：“遗体绕城一圈之后，会被安放到哪里？”

　　“长命司，最后会由队伍中的巫师直接带到长命司，之后如何处理，无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