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云》随文汲月

85、计划

　　午饭后，沈清才说有事要办，请四人略作休息等她半天。

　　接着便是无所事事等她的半天，直到天色变暗，各家各户张起了灯笼，沈清才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看着比林香略小些。那孩子双眼红肿，似乎狠哭过一场。

　　石淮诧异，问：“这小姑娘是谁？”

　　沈清将孩子托给了客栈掌柜照顾，然后请四人随她进客房。毛小桃见她神色凝重，不多言，率先随她上楼进房，剩下三人不约而同跟随其后。

　　“在扶风，我请淳于长老帮忙，原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曾想都没有用上。你们答应来帮忙，答应地那样爽快，让我一连几日都挺不安。有些事情，在进凉丘城前，我必须要告诉各位。”沈清等几人坐定，也不迂回，正色坦言。

　　毛小桃与姚东扬默契地对望一眼，口中说道：“请讲。”

　　“那日我告诉各位，有关凉丘城的宿命，有一种说法是百年前我们的先祖与巫师订立了契约。”

　　“不错，但你也说这一说法未经证实。”

　　沈清点头，“话虽如此，但此说法历经百年流传不衰，其实是有依据的。”

　　姚东扬此刻真正来了兴致，示意她继续。

　　“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凉丘城不迎外宾的传闻，就是因为这个传闻，世人便以为凉丘城中尽是凉丘城民，但事实并非如此。”

　　姚东扬问：“凉丘城中有外人？”

　　沈清点了点头。

　　毛小桃问：“是巫师？”

　　沈清再次点了点头。

　　“你们知道这些巫师的来历吗？”此言属多余一问，毛小桃和姚东扬都已经猜到了答案。

　　果然沈清摇起头，她道：“没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他们有单独的住处，奉命不与我们交往，而且人员也不固定，每半年就会换掉其中的一批人。”

　　“他们人很多？”姚东扬问。

　　“不到一百人。”

　　姚东扬心想，若是立场相对的话，不到一百也是挺多人了，但愿这些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正想着，沈清又补了一句。

　　她道：“城中居民三千，如我兄长一样想要改变命运的人，尚不足三百，其中大半还是因结姻亲后来进城的外地人。另有五六百人，对改变与否持无所谓的态度。”

　　“剩下的呢？他们不愿意改变？”

　　“要是变得长寿就得被拿走金银财宝的话，剩下的两千多人选择了留下他们的金钱。”

　　毛小桃问：“你说城中的巫师奉命不与你们交往，奉谁的命？”

　　沈清摇头，“他们不会告诉我们的，但是每逢出现大事，他们的首领便会来到凉丘城。”

　　“大事是指什么？”

　　“比如三年前，我兄长召集城民，就是否请人来改变大家的宿命征求全城的意见。表决结束的当晚，便来了一位首领，警告我兄长不得无端煽动民心，并以凉丘封城两年作为惩罚。”

　　姚东扬忍不住开口：“这么说，城中的巫师与那两千两百个不愿意放弃财产的城民，立场是一致的。”

　　沈清点头，又道：“不过，那已经是三年前大家的态度了。后来凉丘封城两年，城中欢乐一天少似一天，因为大家的寿命本就不长，还要有两年被关在城中不得外出游玩行走交友……尤其在那两年里去世的人，临终之前怨声不绝，各种影响之下，对我兄长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如今不愿改变命运的人，大约已经不止两千两百个了……”

　　姚东扬简直无奈，憋了半天憋出来三个字：“真厉害！”

　　毛小桃亦有同样的无奈感。

　　石淮见他二人都有些泄气的模样，这才出言问沈清：“既然城中居民并不支持，还有许多巫师……监督，你是怎么去的扶风？你们找人来帮忙，这个情况下，叫别人怎么帮你们？”

　　沈清叹息一声，道：“这便是我要向各位坦诚的原因，凉丘封城后，兄长一直在思考恢复常人命运的事，他相信那个说法，关于这样的宿命起始于与巫师签订一纸契约的说法，因此，他也寄希望于巫师。为了寻找厉害的巫师，兄长把目标放在了御云扶风望月三族上，最初他想将三族的巫师都请来，无奈御云望月距离此地太过遥远，而且同时派人前往这三个地方，行动一来容易暴露，二来我们也没有那么多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扶风，其实也是唯一的选择。”

　　毛小桃与姚东扬又是不由自主地向对方看去。

　　歪打正着吗，他们去扶风求助，结果来了御云和望月的人。

　　石淮越听越觉得奇怪，问：“你说你们没有那么多值得信任的人，可去扶风的只有你一人啊，再找出两个人分别去御云望月都没有？按你刚才说的，支持你兄长的，少说也得百十两百人吧……”

　　“各位有所不知，”沈清又是长叹，“我去扶风是一人不错，可当日同我一道离开凉丘城的，可是有十来个人的……虽说那年表决大会上，支持我兄长的有近三百人，但这三百人中完全值得信赖的不过二十有余。”

　　“这么少！”

　　“都是与兄长一起长大，结交多年的朋友，不然也不能将计划告知他们……其实也是兄长的计划，需要他们帮忙。”

　　“计划？就去一趟扶风，你们也要有计划？”石淮不解，转而惊道：“因为你们行动不自由？”

　　沈清苦笑着点了点头，“在城内，除非引得他们关注的大事发生，否则那些巫师并不干预我们的日常生活。但是，当有人要出城，一切行踪须得知会他们，而且他们认为有必要时，会派人随行。”

　　“这次有巫师随行？”

　　“有，不过我们收买了他，这也是兄长只能选择请来一处巫师的原因，我们没有办法同时收买三个巫师。”

　　“按照你们的计划，其他人去了哪里？”

　　“去买丝锦珍珠，还有驼峰与熊掌，下个月十八是我小侄女十岁生辰，趁着给她准备宴会的时机，兄长打算实施他的计划。按照计划，由我负责出来采买宴会要用的东西，当然实际上我得去扶风，随行的巫师同其他人一道去采购。”

　　“你们用什么方法收买了这个巫师？”

　　“黄金，我兄长许诺他十箱黄金，要求他答应让我离开凉丘后自行去寻人。”

　　石淮想起她带回来的小女孩，问：“你们没有说你们要寻的人，是扶风的巫师。”

　　“不错，兄长骗他说有个女儿流落在外，说眼看着小女儿要办生辰宴，觉得愧对那个没有照顾到的女儿，又说自己命不久矣，想在最后的时日让所有的孩子都在眼前……那个巫师也许不信兄长的一番说辞，不过看在黄金的份上，他答应了兄长的请托，离开凉丘到小金城后，他将我留下。我有半个月的时间，要做成两件事情，去扶风，以及找到一个愿意跟我回凉丘城的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楼下那个女孩？”毛小桃问。

　　沈清点头说是。

　　一直沉默的林香此时问道：“那个女孩是你兄长的女儿吗？”

　　沈清摇头，“不是。”

　　“那她怎么会愿意跟你回去？”

　　“她的父母要了半箱黄金。”

　　“听了说了这一番，我有一个疑问，”姚东扬瞧见林香眼底浮起的落寞，急忙岔开话题问沈清，“我们来，算不算得上是会引得城里巫师关注的大事？”

　　沈清还没回答，毛小桃紧接着又问：“还是说，可能我们连城门都进不去？”

　　姚东扬追问：“城门有看守？”

　　沈清面有难色，还是点了点头。

　　姚东扬说不出话来了，他猜到难，但没猜到从进门就难。

　　石淮问：“你们的计划里，有这一步吗？怎么带请来的巫师进门？”

　　“先前听说扶风的家主年纪只比我稍长，所以兄长才托我去扶风，因为进城时，可以让巫师扮成我进城。”

　　“这些话你在扶风时不说！”

　　“你们答应来我已经万分感激，怎么还能挑挑拣拣硬要谁来。”

　　石淮心想，此话假也不假，不过她那时不说，应该更是怕说得太多，便请不来巫师了。

　　毛小桃问：“现在呢，你有办法让我们跟你进城吗？”

　　“同我一起出城的人当中有几个少年，我们留下两个，让两位小兄弟混进其中进城应该可以，至于二位姑娘……我暂时还没有想到法子。”

　　毛小桃果断道：“不行，若是不能一起进城，我们便帮不了你们的忙。”

　　沈清赶紧打圆场，“离他们回来还有几日，还有时间再想想办法。”

　　三日后的傍晚，沈清说的其他人，来到了这家客栈。一行十五人，都很年轻，唯一看出来较为年长的，便是她所说的同行的巫师。

　　那巫师倒也不与沈清多交谈，只在看到沈清身边和林香一同玩耍的女孩后，说了句明早进城便自行娱乐去了。

　　毛小桃看到这三日里，沈清的面容越来越愁苦，便知道她其实想不出办法，不过即便如此，毛小桃也是一直没松口，坚持要与其他人一起进城，甚至明确告诉她石淮与林香并不是巫师，此事只需要让她和姚东扬进城即可。

　　沈清也想过让毛小桃装扮成少年混进城，可她身形娇小，扮起来肯定不像，别说是城门前的巫师，就是与他们同行的巫师，都不可能瞒得过去。又后悔那日兄长哄骗巫师时，把要找的女儿信息说得太详细，不然也可以让毛小桃冒充一下……思来想去，毫无主意。

　　无奈之下，沈清只得带着其他十四人，齐齐站到了毛小桃的房里，求她同意让石淮和姚东扬先进城，再来想办法接她。

　　毛小桃拒绝商量，她的态度明确而坚定，并且说得非常直接，她说：“城中情况如何，我一无所知，但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你们需要帮助的这件事情不好办，我不会信你城中安全其他巫师不干涉你们行动的话，我不会让我的朋友涉险，一点点都不可能。”

　　房中一时气氛紧张。

　　就在此时，沈清身侧的男人出言建议道：“明日我们回城后，可以向城主提议在城外大办宴席庆祝寻回女儿，再邀请小金城的客商朋友前往，届时应该有机会带长老进城。”

　　姚东扬觉得可行，刚要劝毛小桃答应下来，却发现沈清不知为何眉头紧锁，没有立刻表示同意。

　　毛小桃问：“假设此举可行，最快要几日够你们筹备宴席？”

　　“明天一早回去，城主同意后向长命司请示，连夜准备，后天晚上便可开席。”

　　两天，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乱子，毛小桃在考虑。

　　石淮道：“我与东扬在城里等你，你放心，在你来之前，我们不会轻举妄动。”

　　沈清听出来他们这是松口了，便要带着众人出门，免得他们反悔。

　　就在沈清将要开口告辞时，她没料到的另一个问题来了。

　　已经同沈清带回来的女孩交上了朋友的林香，这时提议道：“可不可以由扮成城主的女儿进城？这样是不是比等着跟阿姐一道混进城要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