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云》随文汲月

73、高月市集

　　林香当然不想死，可也不想有人因为自己而涉险，尤其这人还是于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当下，毛小桃自然想不及林香所想，闻言只是眼眸一亮，觉得是个可以绝处逢春的好消息，问淳于明珠：“小林香的情况还能坚持多久？”

　　“蛊虫已经到了腹部，离心脉很近，不过我可以尽力压制，等会儿我就去采金乌草，或许可以争取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淳于明珠有些担心，问道：“你要去吗？高月市集？”

　　“一定要去。”毛小桃很坚定。

　　“万一没有呢？”

　　“去试试吧！”淳于瑶此时开了口，说道：“高月市集上找不到的东西，别的地方更难找到。现在时间紧迫，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淳于明珠不再多言，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响动，喜道：“阿爹回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门口，这是毛小桃第一次见到她这位多年来始终活跃在传闻中的姑父，果真如传闻所言的仪容清俊身姿风雅。

　　男子迎面进门，未等大家互相问好，走在他前面的淳于青柳已经将举着的一把草药塞到了淳于明珠的怀里，脆生生道：“阿姐，阿爹说你着急要用金乌草。”

　　淳于明珠定睛一看，赶紧欢喜地接过，说：“小白告诉你们的吗？我还愁等下太阳下山来不及去采药的，这下好了！”

　　说着打开药包，运针扎入林香心脉处的几个大穴。

　　“小白说林香中的蛊是玉冰蚕，我想你们可能需要金乌草压制它的寒性，就去采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男子不疾不徐地解释，声音温柔，十分好听。

　　“可不好找呢阿姐，这草太懒了，明明说是和太阳一起出来一起睡觉的，可外面天还没黑呢它们就开始往地底下缩了。不过还好有我跟小白！”小小的女娃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不得了的骄傲。

　　淳于瑶揉揉她的脸，夸道：“青柳真厉害！小白也很厉害！”

　　“我刚刚在外面听到明珠说小桃要去高月市集？”男子问道。

　　一屋子人都在点头。男子又问：“听说高月市集每月十五开市，今天已经初六了，赶得及吗？”

　　玄月道：“今晚就出发，一路不停，应该可以。”

　　“好，我今天就走。”毛小桃道。

　　淳于瑶道：“我和你一起去，有个照应。”

　　“不用的姑姑，你得和阿姐一起照看小林香。”

　　玄月道：“我跟你去。”

　　毛小桃略一思索后点了点头，转脸对上了石淮的视线。

　　石淮冲她笑，先开的口，说：“小桃，你去收拾东西，我给你们看下路线，走大路要绕大江大河，时间怕是不够。”

　　毛小桃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半晌才道了声好，跟在他身后去拿行李。

　　幸亏他们才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整理行李，毛小桃只将必须要用的东西收拾拿上收拾了个小包裹，她坐在床沿看趴在桌上认真看地图的石淮，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

　　“时间太紧急了，你和玄月两个人都精通巫术，一定有办法能快去快回，我就留在这里，和林香一起等你。”石淮拿来纸笔，动作间视线扫过毛小桃，才看到她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张了张嘴又没说出话，只是牙齿一下下地咬着下嘴唇。他重新低头看图，微微叹了口气，又叮嘱道：“你和玄月要小心。”

　　毛小桃不大高兴，她说：“从小到大，除了我去巫咸祠那次，我们好像没有分开过。”

　　“这次分开不会多久的，你快去快回，我们很快又会在一起了。”石淮笔下一顿，问：“已经开始觉得心里不踏实了吗？”

　　“我讨厌分开，我特别讨厌要和你分开。”毛小桃仍然盯着石淮，坦然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想要留下来。”

　　“我也想陪你一起，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愿意陪在你身边的，可是这次……”石淮放下笔，直视毛小桃的视线，叹道：“从这里到高月峡谷太远了，我不能拖累你。”

　　毛小桃皱皱眉，语气十分严肃地说道：“你从来没有拖累我，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这一次只是你碰巧不会做那些我会做的事情而已。”

　　石淮心口一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然而一句“我错了”还没说出来，就听到毛小桃有些委屈地喊他：“小石头，你觉得我不会做饭爱偷懒是拖累你吗？你觉得我性子急爱凑热闹是拖累你吗？”

　　石淮闻言失笑，道：“不是，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是我说错话了。”

　　他知道毛小桃对身边人的包容度一贯是很高的，最明显的点就是她从来也不与亲近的人多计较，所以当他说完话后再看她，她已经展颜对他笑了。

　　毛小桃把石淮给的路线图放进乾坤袋中，背上包袱拉着他去找玄月等人会合。

　　玄月正站在桥上与淳于一家说话，淳于瑶给了他一个玉瓶，嘱咐道：“你的灵力受损还未完全恢复，这是三足金蟾膏，你每日三次服用，能加快你身体复原的速度。”

　　玄月道过谢把玉瓶往怀里塞，就听淳于瑶又问：“你这次来扶风，你爹娘知道吗？”

　　手里的动作不由得一顿，摇摇头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师父不知道，爹娘更是不会知道的。”

　　淳于瑶点了点头，再次嘱托道：“一路上小心，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爹娘担心。”

　　玄月有些不解地看向淳于瑶，但看她一脸的温柔慈爱，硬是把满腹的疑问给咽了下去。

　　白露感觉到毛小桃过来，便停下了与小白和青柳的追逐嬉闹，乖乖站着等。

　　林香有点担心，她这些年里在外漂泊，听过太多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提到的高月市集从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淳于明珠大概是看出了林香的忧心忡忡，握着她的手晃了晃，安抚道：“小桃很厉害的，相信她。”

　　告别的话大家都没有多说，淳于瑶也没有更多的话要嘱托，只是在他们出发前给了玄月一个挂在腰间的佩饰，形状似灯盏，古银色，一指长，和一串色泽圆润的木珠系在一起，下方打着茶色的络子，一见即是很有年代的物件。

　　淳于瑶看着玄月把它绕过腰带系好，才说：“这是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做的小玩意，灯芯是集了萤火的灵做的，在遇到危险情况的时候会发光，就当提个醒吧。”

　　说着又拿出一个差不多样式只是较新些的银盏，给了站在玄月身后的毛小桃，继续说道：“这里面的灯芯是我从那个上面取下来的，勉强凑做一对，万一你们走散了，它们可以引路。”

　　毛小桃和玄月各自系好了银盏，启程上路，并未走远，还能听到淳于瑶说的话，她在说：“我拿出来这个小东西你不会还吃醋吧？要真如此，我得说你真就很不如玄棠姐姐了，而且都是多少年前的……”

　　毛小桃好奇心起，回头看到淳于瑶侧对着她的俊美丈夫笑盈盈在说话，美男子拿食指点她鼻尖，一脸无奈，不过之后他们说了什么因为走远未能听清。

　　玄月没有回头，只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偷偷地连叹了好几口气。

　　一路上，他摸着银盏摸了许久，还时不时盯着毛小桃腰间的那个看，引得毛小桃低头看了好几回，问他是不是要换这个新的，他还宝贝得什么似的把手里的银盏直往怀里藏。

　　毛小桃更觉得他莫名其妙。

　　石淮给的路线图果然帮助很大，正好让他们在十五当天赶到了西北小城泰骊。

　　泰骊，是个人口并不多的小城市，多山多谷，陆路水路各种交通都不太便利，却因为高月市集的存在而闻名于海内。

　　高月市集因设在高月峡谷中而得名，世间传说在此可以买到任何想买的东西，只要付得起相应的价码，就连好运与灾难都可以自由买卖。在毛小桃的认知里，高月市集是个很缥缈的地方，缥缈得几乎等于不存在，可是她又听说过望月前长老姚怀道在高月市集上除婴灵的事迹，正是这个事迹给高月市集增加了仅有的那么一点点实感。

　　实感归实感，问题是她不知道高月市集在哪里。

　　虽然他们很成功地如期赶到高月峡谷，可是眼前的峡谷空空如也，除了阴阴怪雾和飒飒昏风外，他们身处的峡谷就是一个贫瘠的岩石裸露的山间谷地而已。

　　毛小桃坐在白露身上，沉默地盯着眼前的峡谷看了半天。

　　玄月也很沉默，他沉默地对着地图看了又看，终于打破了沉默问道：“我们走错了吗？不会是你们的地图买成了假货吧……”

　　毛小桃立马转头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地图，眼神很怪异很嫌弃，然后手臂朝前一会，伸出了食指。

　　玄月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赫然三个大字——“高月峡”，深深刻在山壁上。

　　玄月呵呵笑，叠好他压根看不明白的地图收入怀中，道：“没走错，还好没走错。”

　　毛小桃此刻真懊恼自己以前只爱听故事，没去好好看看关于高月市集的一些记载，导致如今人到了地方却连市集的边都摸不着，问玄月：“你对高月市集了解的多吗？”

　　“啊这……不多。”玄月诚实回答。

　　毛小桃又懊悔起此次没带书来，看着前方没有一丝人影的山谷，惆怅道：“走吧，去镇子上找人问问。”

　　玄月抬头望天，太阳挂在西天上，对毛小桃的提议表示非常同意，毕竟天要黑了他也饿了。

　　来的一路两人只顾匆忙赶路，几乎顿顿都在吃干粮，吃得玄月十分牙酸倒胃，正想找个地方改善一下伙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