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云》随文汲月

68、小林香

　　毛小桃几乎舍不得把视线从小林香的身上移开哪怕一会儿，全心全意地看着迎上来的小姑娘，只觉得她的妹妹长大了，长得真好看，可是太瘦了些。

　　她不停地抹眼泪，嘴上挂起笑容，很温柔地开口说道：“离开了御云都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这样瘦。”

　　林香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一样，抿着嘴摇了摇头，想说话，又怕绷不住会哭出来。

　　“过来！”毛小桃向她伸出手。

　　林香突然一下委屈得不得了，颤抖着嘴唇还是流出眼泪来，猛地跑上前紧紧牵住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

　　石淮眨眨眼，又深呼吸几下，望望四周没有发现第二个人影，出言问她：“你娘呢？”

　　“我们刚到红景那天，她突然不见了，这么久我一直没有找到……”林香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毛小桃忽然一把抓起地上的长衫，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再说。”

　　“阿姐，衣服……”

　　“小林香，你要做的事情让阿姐帮你做。”毛小桃说得很郑重，一面收好长衫往外走，牵着林香的手始终紧紧的不曾松开。

　　林香领着毛小桃和石淮一路小心地避着旁人走到了破船附近的一处茅草屋外，说道：“住这里的老爷爷对我很好，他不会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毛小桃透过疏疏的篱笆墙看到院中坐着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正映着日光修补渔网。林香推开柴门的声响惊动了坐着的老人，老人抬头看到来人不惊讶也不好奇，朝一边的小茅屋努努嘴，不紧不慢道：“进去，他们就要搜到这里来了。”

　　林香赶紧开门让毛小桃和石淮进屋，在门关上的前一刻，毛小桃看到老人放开了手中的梭子，枯瘦的食指微微屈起临空结印，淡淡白光倏忽扩散，是极纯净刚正的结界术。

　　“阿姐和三哥怎么会到红景来？”

　　“迷拉给你们的瓦狗怎么丢了？你一个人留在红景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家找我们？也不给家里来信？”石淮一连串问了好些个问题。

　　毛小桃连忙扯了扯他的衣服制止他，知道他一贯都是很沉得住气的，今日这样反常的着急也是担心林香与朱家大爷身上的邪门巫术有关。

　　其实毛小桃比他还要担心，因为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伤人不害己的黑巫术，不过是有些巫师的能力强可以压制住那些反噬，而有些巫师则是自愿堕落献身于黑暗自然谈不上反噬，然而这些，小林香都知道吗……

　　林香的眼神中浮现出明显的悲伤，假如可以的话，她多想立马回到御云啊，可是不能啊。

　　“出什么事了？”毛小桃没有漏掉她眼里的悲伤，急切问道。

　　“阿爹的履水珠在朱家手里，我要拿回来。”

　　“我知道，我去拿。”

　　林香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道醇厚的声音传来，“御云的迷雅，你有消息到。”

　　毛小桃伸手，落在手心的是一滴水珠，皱眉道：“小猴子来催，怕是那个朱二爷不肯再等了。”

　　“怎么办？”

　　“回去。”毛小桃松开手，任那滴水珠化为无形，拿起长衫对林香正色嘱托道：“从现在开始，你想做的事情，由我来做，你想拿回来的东西，我帮你拿，你只要一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就好，知不知道？”

　　林香乖巧地点点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毛小桃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坚定说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玄月和朱二爷对面而坐，只是一个神态轻松，一个满脸怒容。

　　朱宇恭敬地站在朱二爷身后，目视着不断进来汇报进展的随从一个比一个显得紧张，心道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还真能凭空消失了不成，红景明明也就这么点地方。

　　玄月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无聊地打着哈欠，劝道：“你们别找了，我朋友会把人给你们带回来的，再说你大哥不是躺得好好的嘛，急什么急。”

　　朱二爷一拍桌子，又要发怒。

　　朱宇又去拦，“二爷莫急，有长风崖的这位小兄弟在此，不会有事的。”

　　毛小桃一行回来时，险些与跌出门外的人撞上。

　　朱宇眼尖，第一个发现了他们。

　　玄月起初只看见被毛小桃挡在身后的一点点黄衫，待到毛小桃跨进门内，他才看清了跟在她身后的黄衣小姑娘，瘦瘦的很娇小，虽然年幼，已经出落得容颜如画清丽绝伦，暗自吃惊，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别他还好看的人！

　　只是这样好看的一个人，却眉眼是愁挂着一副哀伤的表情，实在是……十分可怜。

　　朱二爷一见林香跟着回来，冷哼一声，吩咐朱宇道：“把她给我绑起来，看紧了！”

　　石淮想也没想就一步上前挡到了林香前面，将她牢牢护在了身后。

　　玄月也一骨碌跳起来冲了过去，喊道：“就说你们家有意思，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居然欺负人家这么小一小姑娘。”

　　毛小桃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径直朝前走，拉过椅子坐下，接着一把甩出来那件绀蓝色的长衫，眼看着就要甩到朱二爷头上，勾勾手指令它悬浮在空中，冷冰冰道：“二爷何不先说说欠了人家什么东西？人家好好的又为什么要对你家用这些巫术？”

　　朱宇的脸色微微一变，急忙垂下了头。

　　“还有后面那位先生，你倒不必低头装作与你无关。”毛小桃见他仍是低头，也不计较，视线落回到对面的朱二爷身上，道：“这一切，总得有个什么理由不是。”

　　朱二爷怒道：“要你们来是破术救人，不是要你们多管闲事！”

　　玄月才不管他怒不怒，自顾自地喜滋滋道：“可我最喜欢多管闲事了！”

　　毛小桃沉声道：“既然二爷不愿意说，也就不必说了。”

　　说罢数根布条从长衫衣袖处撕裂开，一根接一根地绑住了朱二爷的嘴，床上的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声，双臂立即不停地流出血来。

　　朱二爷下意识就伸手去挡那些布料，但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何止手臂，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外，哪里都是动不了的。

　　朱宇一惊，看向床上的大爷，刚才痛苦哀嚎的人，这下却不见有任何动静，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毛小桃自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反应，问朱宇：“二爷不愿说的话，你可愿意替他说？”

　　“在下所知不多……”

　　“真无聊！”玄月叹气，突然建议道：“要不……把他们全杀了我们走吧。”

　　朱宇立即开口，一句接一句不停说道：“在下只知道大爷前两年出海时得了件宝贝，说是可以在水中潜行如在平地。只是大爷一直找不对使用的方法，直到……直到碰上了林香姑娘。”

　　林香问道：“我阿爹的履水珠为什么会在你们手上？”

　　朱宇瞄了一圈众人的脸色，见毛小桃和玄月都在等他回答，只好继续说：“这个在下确实不知，当年大爷出海时并未带在下同行。而且，而且在下常在二爷身边，对大爷这边的事并不全部清楚。”

　　玄月只对林香的事好奇，故而提问：“你们怎么碰上的林香姑娘？”

　　“听说……”朱宇片刻犹豫。

　　“算了你也一边站着去吧。”毛小桃耐心全无，动动手指，又是一堆布条缠上了朱宇的嘴。

　　转而起身看向床榻上的人，朱大爷还直挺挺躺着，双臂仍被玄月的术法绑得很牢，他的呼吸却很平稳，脸色也没有先前那般难看，眼睛也清亮了许多，看似神智已经恢复。

　　毛小桃对他说：“那边两个一个不肯说一个不知道，那只好劳你起来说说了。”

　　说着唤出姑洗笛，轻声吹奏。

　　玄月自龙形竹笛出现便一扫嬉闹神态，竖着耳朵认真地听着笛声，才听一会便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夸赞道：“古曲《无邪》，谓思无邪行无邪，妙哉！此曲一出，自然可以将这两道巫术化得干干净净毫无痕迹，的确是绝妙的术法！”

　　接着微微摇头，原想着两人一般年纪能力也不至于相差太大，而这笛音一出，便可知毛桃儿的巫术已是臻于化境比自己高明的，隐约体会到一丝挫败感，喃喃赞叹道：“她可真是厉害啊！”

　　朱大爷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而乐曲还在吹奏。他看到了房间中央被定住的两人，强行凝神要为他们解开定身术。

　　毛小桃不去管他要做什么，仍旧一心一意地吹奏完这首曲子。

　　才为朱二爷一人解了术，朱大爷的额头就已冒出斗大的汗珠来，人有些瘫软不太撑得住的样子。

　　玄月贴心，立刻给朱宇的定身术也解了。

　　朱二爷经此一番羞辱，愤怒异常，猛地扯过来悬在半空的长衫一通乱死乱扯。

　　朱大爷倚着床看向毛小桃，有气无力道：“你是谁？”

　　“我是谁？”毛小桃看了一眼一直被石淮护在身边的林香，又看向朱大爷，脸色一沉，道：“我是林香的姐姐。”

　　“你是御云的巫师！”

　　毛小桃一声冷笑，“我听说你是很懂些巫术的，想来不该只是听过御云的名号而已。我倒是想不通，长到你这个年纪，到底能长出来多少个胆子，也敢动我御云的人？”

　　朱二爷怒而大喊：“黄毛丫头，使一些唬人的把式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看我不……”

　　“哇你真的是，”玄月无奈地翻了个好大的白眼，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喜欢被人绑着的癖好？”

　　朱大爷怕他故技重施，急忙喊住他：“小兄弟！”

　　“玄月，不必理他。”毛小桃问朱大爷：“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

　　朱大爷坐直身体拢了拢衣襟，深深叹了一口长气，道：“大约六年前，我出海时碰到一个人，我看到那人在海中游行很久都没有上来换气，便好奇心起，跟随他一同潜入深海，发现他还可以在深海中行走自如就像在陆地，当下我就料定他手里有扶风的履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