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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黑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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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小桃心头一紧,抬脚就往外走,问:“二公子又看到黑棺了?”
福叔忙点头,连跑带喘地跑到前面,道:“在主屋,少爷去了主屋。”
毛小桃急得不得了,她不知道主屋在哪,而福叔上了年纪腿脚不比年轻人,虽然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快步急走,但毛小桃仍是担心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里指不定要耽误什么事。
幸而隔得并不远!主屋外一群奴仆禁声不语,看到福叔领了个小姑娘来,表情都从惧怕转变成震惊。
毛小桃只粗略扫视了一圈,抹开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的头发,暗自打起十足的精神跟着福叔进了大门。
厅中有曹灵儿、曹二公子,坐在二人中间的老爷应该就是这曹府家主,边上还坐着七八个男女,看他们全都是一脸紧张惶恐,毛小桃知道这些必定也是曹家人。
一屋之中的几人全部目视一个方向,他们都在看那黑棺。
但毛小桃什么没看到,她顺着那些人的目光看过去,只有桌椅等寻常之物。
毛小桃稍作思索,悄悄走到曹二公子身旁,从他散落在肩的头发中拈起一缕缠绕指尖,她凝神静心,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依然除了桌椅并无他物。
毛小桃冷哼一声,松开那缕发丝后断然甩手,一声冷笑道:“曹老爷若是不信我,大可直说,不必拿些小伎俩来试探我。这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黑棺!”
几人闻言,立刻面露喜色。
只有曹灵儿面有难色,开始回避毛小桃的视线。
曹老爷站了起来,将要说话,却被连番涌出的咳嗽打断。离得最近的曹二公子想站起来替他爹顺气,人未等站直又立刻摔了回去。
这一幕毛小桃看得是越发火起,这曹老爷好哇,儿子病得要死不活了还要耗他的精力演戏试探人,当下便想拂袖走人。
福叔赶紧拦住她,恳请道:“长老莫生气,我家老爷也是逼不得已,家中连番出了几条人命,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毛小桃道:“你家老爷谨慎得有他的道理,而我御云从未受辱至此。我知道北地巫师不少,你随便拉一个过来问问,问问他御云巫师如何?是不是从古至今出的全是骗子?”转而面对曹灵儿,怒道:“七小姐你也很好,嘴上句句是信任,戏却演得极认真。小桃年幼没本事,帮不了您的忙,府中之事,七小姐还是另请高明吧!”
曹灵儿垂着头半天不言语,也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曹老爷愈加咳嗽得厉害。
坐在一旁的男男女女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稍微年长些的女子苦着一张脸,紧紧拽住毛小桃的衣袖,哀求道:“长老别走,救救我们吧,求你救救我们!除了你,没人可以救我们一家人了!”
石淮从外面进来时,正看到几个人围着毛小桃哀求的场面,站在中间的毛小桃神色不爽,几番抽手不得成功。石淮大步上前拉开旁人,紧握住毛小桃的手,问:“我们走吗?”
毛小桃点点头,施术替他弄干衣发。
曹老爷一见此景,着急地抬手大力捶向胸口,高声喊道:“毛长老!都是老夫的错,老夫年老糊涂耳聋目盲,小女几番劝说老夫要全力相信长老……是我固执,强压着儿女们合力演了出蠢戏。请长老宽宏大量,留下来帮帮我们吧!”说着竟还流出泪来。
毛小桃紧紧抿着唇不肯出声,一双眼睛瞪视着门外大雨。
石淮看出来她心软,又知道她气不过,想了想说道:“小桃,天黑了,外面雨又大。”
曹二公子赶紧接下话茬,断断续续道:“正是……小兄弟你……说的是,长老今晚不如……不如住下,明日……再做打算。”
毛小桃朝他看去,正对上一边曹灵儿的视线,她赌气,扭头说道:“小石头,你将我们的行李从七小姐屋中搬出来,我们另外找地方住。”
曹二公子又立刻接过毛小桃的话,说道:“长老不嫌弃的话就住东院吧,我隔壁就有一间雅致的小院,请二位屈就一晚。”
这话倒是说得连贯。
毛小桃忍不住看他,孱弱的身躯撑在椅上,说一句话似乎耗尽了大半力气,她怕他再说几句就要眼一翻过去了,可一想他病成这样还要做戏骗人,气得硬是逼自己移开了视线去。
一旁的石淮自然也注意到了曹二公子的虚弱模样,暗下捏了捏毛小桃的手,冲曹二公子道:“有劳二公子了。”
毛小桃不再多言,顺从地由石淮拉着离开。
大雨滂沱,雨势丝毫未见转小。
毛小桃将曹家安排伺候她的婢女全赶了出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生闷气。
石淮一一从婢女们手中接过托盘,一样样的摆在桌上,正欲关门,只听得“哐哐”几声连响,门窗已全教毛小桃关上。
毛小桃瞄着桌上摆放的一道道精致小菜,摸了摸早已饿瘪的肚子,认命地抓起筷子。
“他们就是欺负人,看我是个姑娘家。要是阿爹在这,看他们敢这样!一个个的,听说请来的毛长老是我这样的小姑娘,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什么嘛!谁说巫师只能是男不是女。”毛小桃恨恨地咬了一大块肉。
石淮给她舀汤,说:“他们没见识,你别跟着生气了。”
“哼!”她是嘴里吃个不停,还不忘哼一哼表示不满。
“到底怎么回事?我刚喂了白露出来,就听说黑棺又出现了,等我赶过去,只见到一屋子人愁眉苦脸。”
“这家人心眼儿忒多!他们合力骗我呢,你没看到他们演得多逼真,我真以为有黑棺,我还在奇怪莫非他们一家真是集体吃了那个虎纹球草不成。若是巫术所致,我不可能看不到。御云的迷雅瞧不出巫术名堂!传出去可真要把天底下的巫师全给笑死。”毛小桃又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但是我利用了二公子的头发,交感巫术嘛,他看到什么我全都能看到,但结果就是没有黑棺。”
石淮这才了然,心道这曹家到底经商人家,算盘珠子打得丁零当啷响是一刻停不下来。又问道:“如果黑棺再不出现,这件事还有办法解决?”
“有。”毛小桃正色道:“无论是不是巫术,一切都有迹可循。若是寻常人害人,这事就是交给陈大人;若是巫师杀人,在什么地方一定有问题。反正我瞧这事儿有些诡异,十有八九是什么黑巫术……我都不想帮他们这家人……可是人命关天岂能不救,唉!算了,来都来了。”
“可不是,来都来了。”石淮应和道,微微勾起了嘴角。
毛小桃冲他扮鬼脸,道:“你就不怕我真的甩手不管?”
“不怕,你心地好。”石淮道,“就是脸皮薄,一时气过头忘记有台阶可下。”
毛小桃乐呵呵,“小石头,你最了解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石淮笑起来,给她张罗盛汤。
折腾了一个下午,毛小桃累极了,吃饱了饭就开始犯困,洗漱的时候基本快睡着了,可刚躺下,却又打了个激灵翻身下床打开了南边的窗户,窗外对着的正是曹二公子的院落。
雨还是很大,那幢高大的石楼在大雨中显得尤其静默。
夜半时分,毛小桃突然听见隔壁院中动静大作,她跳起来就往外头冲,石淮听着响声也跟了出来。
进院门,差点跟朝外跑的小厮撞上,小厮抹一把满脸的不知汗水还是雨水,指着二楼东侧亮灯的寝室,道:“长老来得正好,二少爷屋里……”
毛小桃来不及听他多说,急匆匆往楼上奔去。
有微弱的声音传来。毛小桃忙一把拉住石淮,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石淮摇着头。
毛小桃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一边拦着石淮道:“别进去,你在门口等我。”
屋中果然出现一副黑棺。走近,清晰地听到棺中传出一声声的“是我的错,是我猪狗不如,是我万死不足以赎罪”,年轻男人的声音。
床边的矮凳上坐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正不知所措地摸索着打翻在旁的药箱。
曹二公子神色恍惚地缩在满床散乱的被中,褪色的香囊早已被他捏得纠结变形。只听得棺中声音多道一句,曹二公子便往床角挪上一寸 ,时而他用手指堵住耳朵痛苦地甩着头。
而那个女人,已经放弃了她的药箱,整个人趴伏在了床沿,身体剧烈地抖动起伏,已经崩溃到痛哭。
毛小桃朝棺中看,一蓝衣公子躺在里面,完全被操纵而丧失理智的模样,他的四肢在抽搐挣扎,可表情惊恐之中还掺杂着乖顺,口中是连连忏悔。毛小桃只瞟了一眼便知棺中再无其他值得留心之处,眼睛快速地在房间扫视一圈,毫无异常,她问床上一脸痛苦的曹二公子:“棺中是谁?”
“四……四弟。”
“他人在何处?”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毛小桃大步上前扯开他捂着耳朵的手,高声喊道:“他在哪?”
曹二公子强打起精神,迫使自己对上毛小桃的视线,答道:“他住晖园,在北面,我不知道他在不在家,他经常夜不归宿,我……”
福叔正好被人叫来,毛小桃转而问他:“四公子在不在府中?”
福叔慌忙点头,“在,在。”
“快带我去。”
晖园在曹府东北,墙外便是湖,深夜中,暴雨击打湖面的声音听来格外的响亮,像一首激昂粗犷的曲。北地的墙为了抵御寒冷,大多砌得十分厚,门窗紧闭便难听得任何声响。晖园似乎一片静谧,前屋只有星星烛光,而后方的石楼上下却是灯火辉煌。
毛小桃赶到晖园时便是这样的景象,于大片醒目的光亮中,她除了雨声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