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云》随文汲月

115、申元末

　　按照纸片上提供的信息，毛小桃猜想那些奇怪的巫术，应该都与申元末有关。

　　姚东扬对她的猜想无法表示肯定，他道：“申元末早就死了，雪松林里活了几千年的婆婆也是这么说的，早就死掉的人怎么再向别人传授这些巫术，即便他的亡灵一直留在大陆……你知道的，亡灵干涉太多生灵的事，不可能不被发现。”

　　“沼泽地的芦草人曾经被偷走过记载了黑巫术的卷册，会不会这些巫术就是记载在那被偷走的书卷中的？会不会那书卷其实就是申元末留下来的？”淳于明珠也知道这些想法都只是没有证据佐证的猜测，但是想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连噬灵术都能发明出来的天才，别的巫术，自然更是手到擒来。

　　“就算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吧，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啊……是不是和申元末相关，眼下都不能帮助我们救人……”

　　姜欢说的有道理，石淮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而且他认为这些纸片的出现太过刻意，露出的信息似乎就是想让人往这个方面去想。

　　姚东扬又从冷却的火盆里翻出来了几张纸片，不过烧得太严重，剩下的字迹不多而且模糊，只能看出来一个“灵”字，重复出现了好几次。

　　毛小桃沉默着，将手中的纸片翻覆来去。然后她道：“要不你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线索？我在这里翻一翻刚才找到的两本书。”

　　“小桃，无论是书还是这些纸，显然都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石淮不由得出声提醒。

　　“当然，就连要带林叔林婶走的马车，他们都很贴心地替我们准备好了。”毛小桃展颜一笑，继续道：“所以不能辜负他们的良苦用心。”

　　淳于明珠接道：“换个角度想想，我们要找的人，他们没有带走，而那么大的暗室里，偏偏只留下了这两册书……应该就是在告诉我们，救人的方法，就在书里。”

　　“那我们趁天还没黑，赶紧去其他地方看看。”姚东扬看了看毛小桃手里的《海内本草图解》，道：“假如这书里真写了补全灵识的办法，我猜他们应该也没那么好心，特地把我们需要的药草留下来……不过找找吧，万一呢！”

　　说干就干，几人没再多说什么，立即出门继续找线索去了。

　　毛小桃拿着两册书，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就翻看起来。

　　一个多时辰过去，姚东扬和淳于明珠先回来了，从表情就能看出来他们是一无所获。没一会儿，石淮和姜欢也回来了，他们倒不是空手而回，他们带回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凉丘城中沈家大宅和长命司构成忤合阵的阵法图，另一样则是叠得整整齐齐绣着十二章纹的黑色锦衣。

　　姚东扬一见还有件衣服，原本还高兴，再一看是新的，根本没法使交感巫术，气愤道：“果然是故意把这些东西留下来刺激我们的，看来他们对以往做过的事情都不打算隐瞒了。”

　　这是不好的预兆。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懂，他们毫不避讳地留下这两样东西，是在表明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大胆行事。临江的重现人间，很可能就意味着他们的绸缪已经完备。所以即将出现在世人眼前的，会是这些绸缪背后的真正目的。

　　十二章纹，那个奇怪的黑衣人，到底是谁……毛小桃赶紧让自己暂时将那个人影从脑海中赶出去，打开书册，拿出里面夹着的若干纸片，然后将最上面的几张摊开在四人眼前。

　　姚东扬辨认着字迹，念着：“聚……灵，洗灵……复……复活……这是救人的方法吗？”

　　姜欢道：“这是他们在这里做的事情吧，古老的忤合阵法，神秘的噬灵巫术，死去的那么多人，诡异的人烛……”

　　“可是复活……世间真的有复活术吗？”问出来的是淳于明珠，扶风治病救人数千年，从没有留下过半点死人复活的记载。

　　毛小桃只能回答她：“去问问申元末就知道了。”

　　四人纷纷扭头看向她。

　　“看这里，”毛小桃将纸片都拿开，指着书中的一页，书页上花了一朵别致的花，她说：“携灵草，据说是集天地灵气所生，每日正午及子夜时开花，花朵可以让失去灵识的人重新获得灵识。”

　　淳于明珠的视线扫过朝她看过来的石淮和姚东扬的视线，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草。”

　　石淮咽下满腹的怀疑，问毛小桃：“去哪里才能找到这种携灵草？”

　　“不是，真的有这种草吗？”

　　“目前不清楚，”毛小桃坦诚道，“所以要去找申元末。”

　　“去哪儿找？幽冥之地？毛桃儿，你说点有用的行不行？”

　　“申元末还没有死……这么说吧，他的灵还在，我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他的灵。”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姚东扬不是很想对毛小桃的话提出疑问的，可她连番说出来的话，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这些烧得正好留下片言碎语的纸片，这本告诉我应该怎么去救人的书，这些刻意为之的线索，就是要我去找申元末。”毛小桃想了想，更加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推测：“他们的意图，很有可能是想让我放了申元末，但也有可能是想让我杀了他。”

　　石淮和淳于明珠双双震惊。

　　而姚东扬此刻已是无话可说。

　　姜欢问得直接：“关于申元末，你知道多少？”

　　“我的白鹿，是被称为华章鹿的灵鹿，这个你们都听过吧？”毛小桃见他们都点着头，继续道：“《御云记事集》中提到过之前华章鹿曾经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随御云第一任迷雅灵力长成时出现；后来，到了大贞王朝末年，在与你们的先祖一同杀死信旸侯的迷雅身边，是御云出现的第二只华章鹿；而第三只华章鹿陪伴的，是杀死申元末肉身的迷拉，那是尚吾建立王朝之初的事情。世人都说申元末死了，其实死去的只是肉身，而他的灵，从未走入幽冥之地，因为他的灵早就被那位迷拉封印到了一棵树中。”

　　“树？”姚东扬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不是……既然都已经动手杀他了，为什么不杀个彻底？”

　　“大概是，那位迷拉的实力没有申元末强吧，不都说申元末是上古时期最有天赋灵力最强的巫师吗……”

　　淳于明珠很困惑，问：“这个记录，真的准确吗……申元末居然会没有死……因为是被御云的术法封印，所以需要御云的术法解除封印吗？那万一真是要你杀他，当年迷拉都没有能够杀死他，如今几千年过去，灵力修为更有长进的他，又怎么会轻易被你所杀呢？”

　　石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急道：“这实在太像是个陷阱了，小桃，你真的要考虑清楚……不如我们先回御云，问问迷雅和迷拉的看法如何？”

　　“或者我们再去雪松林，问问婆婆，假如真的有携灵草，婆婆也可能会知道。”

　　“对啊对啊，也许婆婆还知道其他救人的办法啊！”

　　回御云的建议，被毛小桃直接否决了，她说目前的情况他们几个应该足以应付，毕竟再回去会耽搁很多时间，而且当下并没有面临实质的危险，更主要的是，即便回去征求他们的意见，可能也会得出一样的结论。但是淳于明珠和姚东扬提出找聿泊问问的建议，毛小桃同意了，虽然她知道实施这个建议十有八九不会带来任何好消息，因为这个局，或者就说它是个陷阱吧，既然已经被布下了，就绝不可能有让她跳过他们的精心设计而选择其他路走的机会。

　　前面的路，似乎不大好走呢……

　　聿泊的答案直接明确而又的确没能出乎毛小桃的意料，果然，她只说曾经听说过有一种可以修复灵识的奇草，但连它叫携灵草她都不知道，更别说这草生长在何处、习性如何、要怎么采摘等等的了。而关于救人的方法，她一样的无法给出任何答案，她说自己不是巫师，也不是医者。

　　但是，她在听到毛小桃说起申元末的灵还在人世的时候，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显得很意外，她甚至觉得这样的说法非常可信，毕竟申元末，曾经一度是巫师世界中最辉煌闪耀的人物，是传说中灵力比肩神明的巫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呢。

　　聿泊的感慨才说完，石淮和姚东扬更觉得一切是个危险的不得了的圈套了，两人双双一脸担忧地看向毛小桃。

　　然而，毫无察觉的毛小桃正在和身边的淳于明珠说悄悄话，她说：“年纪大了真好，听到什么都能很快接受……”

　　淳于明珠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一旁看她二人闲聊的姜欢闻言摇头轻笑起来，心里在想这接下来的第一步就已经这么难走，临江的重新出现，是不是打开了什么黑暗世界的大门……

　　聿泊问毛小桃：“你们御云有传下来什么说法吗，比如说告诫后人一定要毁灭掉申元末的灵，或者类似多少年后务必加强封印之类的，有吗？”

　　毛小桃摇了摇头。其实当初她看到这个记录时，问过她阿爹，也问过婆婆，不过两人都说对于申元末的灵来说，迷拉留下的封印是最完善的应对方式，也说忘记这件事情不去管它，应该就是先祖对他们的要求。

　　她自己偶尔想起来这事，也会思考，是不是因为没有人可以有能力真正地杀死那个巫师，所以一切只能以这样的状态维持下去。她以往去想这些事情时，可以想得万般随意。而如今面临着去找申元末的选择，她才真切地感觉到，若结论真如她设想的那样，那么天才巫师申元末的实力，是真的非常非常惊人的。

　　她不得不再度思考，当下面对的这个局，需要她做的究竟是什么？单枪匹马地去找申元末被封印的灵，杀了他？还是解除封印释放他？还是对方设局的目的只是吓唬她，让她拿不定主意然后回御云？

　　不不不，御云不能回去，倘若还是要面对申元末，由她去面对是最好的，婆婆年纪大了，阿爹又是好不容易才和阿娘重逢。还有更重要的，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距离那些人离开临江已经好几天了，他们一定会有些下一步的行动，不能再把时间耗费在犹豫不决上，需要面对的事情，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小石头，你把两份地图拿出来看一下，看看当年尚吾王朝的宫殿，如今在什么地方？”

　　姚东扬惊讶地望着她。

　　“我决定去找申元末了小猴子，你还要不要一起？”

　　“要！”

　　四人同时回答。

　　聿泊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这群年轻人，她看出来毛小桃打算对她说什么，摆摆手先说道：“那两个人你就暂且留在我这里罢，他们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倒像雪松一样的好照顾。放心吧，在我这里人不会丢的。”

　　毛小桃恭敬地躬身致谢。

　　石淮比对好了地图，将标记出来的地方指给大家看。

　　昔日尚吾王朝的都城，在如今的府东河谷，河谷是沿用了古时的称呼，实际上，那里早已成了人迹罕至的荒野。

　　荒野，还真是一个适合封印厉害又危险之灵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