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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六章:真是人人又生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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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吗?”
“有点。”
“那我轻点,要是疼了的话就说。”
“麻烦了……嘶……哈。”
“还是很疼吗?”
“嗯。”
“抱歉,是我的问题,下次不会让你感到痛了……不对,这事儿绝对不能有下次了!”
“法尔斯的意思是…不希望我们再有四目相对的第二次了么?还是……认为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觉得很麻烦……哎呦,可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了,你知道我脑筋素来转不过你的……啊,棉签用完了,我去向叶甫盖尼神父再要一点,费奥多尔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嗯嗯,不要跑,走慢些,看路。”
……
…………
你在想什么,我在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凝视)
咳咳,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普通地给伤口涂酒精消毒的过程而已……
真的。
一看学校医务室的值班老师就是连高中都没读完出来打杂的,这种包扎伤口的方式我小学五年级就不这么用了。
还有,现在小孩子打架下手真的狠啊……
我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中庭。
啊,说起来好像一直没有介绍教堂的格局是什么样的,真是抱歉,请容许我现在大致描述一遍吧。
老登曾经告诉我过这座教堂的名字,但是很不幸被我忘记了。
(因为平时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我的脑子下意识就把这些无关痛痒的细节忘记了。)
不过好在,似乎我们这座教堂比较古老,也比较出名,所以即使出门迷了路一向路人打听十有八九都能成功回来。
剩下的失败案例是因为路人开了高德地图。
啊啊,跑题了,不好意思。
我们这一座教堂是东正教,无他,俄罗斯的宗教信仰似乎就是东正教——这也是我在后来逐渐从老登嘴里挖掘出来的——看出我对这些感兴趣,他似乎也很高兴,当然,我们俩的侧重点大概是不同的。
建在最西边的,面向大众的是主教堂,也就是平时人们祈祷的地方,这拿出手机搜一下度娘都能知道的事情我便不多赘述了。
主要的生活重心还是在我们平时休息的地方。
如果把整个教堂看作是一个走廊的话,那么主教堂是前庭,而我们平时生活的地方则是□□,老登的书房和其他一些接待来客的会客室、茶房、客房则是在中庭,这样应该就会便于理解很多。
说起来,大概是因为这座教堂靠山吧,可以说后院几乎囊括了半个山头,一出门就是可可爱爱的墓地和一片无名湖泊,只要开了联锁采集就是非常理想的生存地图了。
额,如果不开困难模式的话,大概会更加理想。
□□有的东西不多,只要是修女们和传教士们的卧室,杂物间,后院,菜园子等七七八八的地方,并不对外人开放。
所以要去找老登的话,就得到书房或者是会客室找他,平时还算方便,但如果有客人来访,就得稍微回避那么一下下……
开玩笑,我超勇的——
“叶甫盖尼神父,您在么?”
我礼节性敲了敲书房的门,门没锁,自己开了一条缝。
………
我超,别,人类的尸体看得我头大,哪怕里面躺着的是一只巨型蟑螂的尸体我都不会说什么的。
不会说,只会叫。
“叶甫盖尼神父,我进来了喔。”
来都来了,反正都是一个屋檐下的蚂蚱,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
我推开门,很庆幸,里面没有尸体冷冰冰的尸体,只有冷冰冰的空气,扑面而来的也不是铁锈味,而且黑暗。
看来老登是去接客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打开灯便搜刮起了桌子。
“是哪一个抽屉来着?”
之前如果需要药物,我都是找到老修女就向老修女要,找到克里斯季娜修女就是向克里斯季娜修女要,找到老登都是向他要,然后看着他对书桌进行一番输出后翻出来给我,完全没有在意他翻的是哪个抽屉,手法是哪一套。
……等下找东西也需要手法吗?
我感觉头上有那什么正在加载中的灰色圈圈在转。
坏消息:一下子找不到。
好消息:一下子找不到,可以顶着这个理由对桌子使用嬉闹①了。
虽然怪不礼貌的,但是说不定能抄出什么和地下势力有关的情报呢?要真抄出来了那可真是金色传说了,要是抄不到这么金贵的东西,但凡抄到一点什么小日记这样的把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正经人谁写日记对吧。
总结:抄家,爽!
事不宜迟,开抄!
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空白表格、草稿纸,一律用黑色的大夹子夹起,规整地平放着,十分干净,没有一丝杂尘,就仿佛是从工厂刚刚运送过来的一样,上面隐约冒着热气。
可能是在处理教堂资金周转有关的方面时会用到吧。
反正我是没怎么见他用的这些啦,想来大人的事情也不会在小孩子面前做就是了。
对比起来左边的第二个抽屉就显得比较混乱了,里面累着一叠又一叠的牛皮本,有很多本也就是你散你的页,我开我的线了,想来也是年久失修。
左边第三个抽屉上了锁,打不开。
那么接下来是右边。
我站起来撑了撑腰,然后又蹲了下去。
右边的第一个抽屉里有序地放着各种办公用品,一目了然。
也是,越是这种随手可触的地方放的东西也就越轻便,越日常。
右边剩下的两个抽屉也都上了锁,看来真正有意思的东西或许应该去老登的卧室里找找。
我有些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开始干正事——找棉签。
“我记得……是在这里……书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吧?”
就在我埋头苦干时,一个人误闯了进来。
“……呀?法、法尔斯?”
“我在……欸?克里斯季娜修女,您来找叶甫盖尼神父吗?他应该是在会客室。”
“是,是吗?啊哈哈,那么我稍等一下再来吧……话说法尔斯在干什么呢?”
“啊,我吗?我在找棉签,您知道叶甫盖尼神父平时把棉签放哪了吗?还是用完了……”
不知怎么的,克里斯季娜修女看起来十分紧张。
“棉签,啊,棉签……会不会在柳德米拉修女(老修女)那里?最近是她在统筹医疗方面的药品。”
“啊,那看来我白跑一趟了……克里斯季娜修女来找叶甫盖尼神父干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来借下东西。”
克里斯季娜很快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也许是我看错了吧,那种如临大敌的神情。
“借东西?很急吗?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到时候再告诉叶甫盖尼神父?他不会说什么的。”
“谢谢你的好意,法尔斯,不过不用了,我到时候再过来,亲自找叶甫盖尼神父借。”
亲自找?这得是多重要的事……
我飞速运作着我的CPU。
“但是越重要,越不能延误吧?没关系,不用担心麻烦,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我要听,我就要听,这么个瓜不让我吃就太可惜了。
“啊啊,真的太感谢你了,不过真的不用,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孩子们?”
就在我们相互拉扯的时候,一阵古朴有利的声音响起。
“叶甫盖尼神父?您回来了。”
克里斯季娜修女连忙侧身,让叶甫盖尼神父和他身后一个中年男人一同走了进来。
“噢,叶甫盖尼神父,我需要一点棉签,您现在方便吗?”
出乎意料的是,还未等叶甫盖尼神父说话,那个中年男人反而抢先开了口:
“神父先生,这位就是小费佳?”
“不,维克多,这是小法尔斯,另一个同样很可爱的孩子。”
叶甫盖尼神父走过来,拉开了另一个抽屉,拿出了一包棉签递给我,我连忙道谢。
“法尔斯?饶是有意思的名字……”
维克多先生打量着我,说实话,他的目光算不上恶心,但就是莫名让人起鸡皮疙瘩,就像在被剖析一样。
“您好,维克多先生,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你好,小法尔斯,你也是哦。”
相互礼貌而虚伪地打了招呼,我本想顶着他的目光直接走出书房,但他却开启了“三大姑八大姨模式”,开始喋喋不休地探刺起我来:
“小法尔斯,你拿着棉签是谁受伤了吗?”
“嗯,是我不小心摔伤了哦,您看,我的手上还缠着绷带呢!”
我大大方方地把手上的绷带展示给他看,他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道:
“你都是自己一个人包扎伤口的吗?会不会很麻烦?”
“当然不会,遇到问题了我就会向修女们或者其他的教士叔叔求助,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您也是,对吗?”
“哈哈,说话真好听,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小法尔斯,你平时会不会寂寞啊,学习怎么样,有没有缺少什么东西?”
“维克多先生……”一小子抛出三个没有关联的问题,使我犯难地皱了皱眉头,“首先,教堂里的大家对我都很好,所以我没有感到什么寂寞,然后为了不辜负大家,我也一直有在努力成长。”
“最后,大家都已经对我这么好,帮助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怎么会感到缺少了什么东西呢?”
“真的没有缺少什么吗,叔叔我可以送给你喔?”
“那就更不好意思了啊!”我赶忙说,“叶甫盖尼神父一直告诉我,要不管是什么东西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不能白要别人的好处。”
“噢?小法尔斯一直在争取什么呢?”
“……啊,您一定是一个非常亲切的人吧,愿意和小孩子聊这么久……说起来惭愧,其实我一直很想拥有一台电脑,但是这个目标太过于宏大了,还是得从身边力所能及小事做起……”
“……比方说,菜园还没有浇水不是吗,克里斯季娜姐姐?”
我扭过头去看着相当煎熬的克里斯季娜修女,原本局促不安的她接到了我的暗示后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上一句:
“嗯,得亏小法尔斯一直在协助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既然小法尔斯都说了,我们先去给菜园浇水了,叶甫盖尼神父,维克多先生,先失陪了。”
“这么说来……”
“嗯,你们先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维克多先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结果被叶甫盖尼神父见缝插针地补上一句,算作送客令。
见此,维克多先生也只得闭上嘴,目送着我和克里斯季娜修女离开。
至于后续他们聊了什么,那就得隔天侧旁敲击一下老登了。
我开始构思该在什么时间什么借口下去套老登的话。
克里斯季娜修女倒没有我这样的神情凝重,她长舒一口气,赞不绝口向我表达她的谢意:
“多亏你帮忙解围了,小法尔斯。那位维克多先生真是讨厌啊,喋喋不休地追问这么多问题,也不知道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真搞不懂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无礼的人最喜欢来教堂……”
虽然不是很认可这种在背后蛐蛐别人的行为,但还是狠狠点了。
“啊,差点忘了,费奥多尔还在等着我回去涂红药水呢!”
我向克里斯季娜修女道别,带着我的战利品凯旋而归。
“我回来了——”
“辛苦了。”
陀思正在一边对着字典一边读我那本红楼梦。
“还看,还看。书页没有蹭到伤口吧?”
我想撕开棉签的包装,却发现包装纹丝不动。
报告,我方未能击穿敌方装甲。
“怎么敢,这可是法尔斯亲自涂的。”
陀思合上书打开抽屉,我从抽屉里拿出了剪刀剪开了包装。
“喏,还有哪里没涂到?”
我用棉签沾好了酒精,托着陀思的手。
也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视力并不算太好,还是陀思手上的伤口太过于细小和分散,总之就是涂得我十分吃力,原本五分钟能完成的事情,我硬生生快十分钟了。
无可奈何,我选择扭开了台灯补光。
“……等等,这是什么?”
在灯光下,伤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
“……玻璃渣?!”
我失声道,然而陀思看起来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点点头。
“他们用玻璃划你的手?!”
我快气炸了,没开玩笑,如果可以,我甚至现在就想冲去学校把那些小鬼打一顿。
我推也是你能动的???
真的不开玩笑,我感觉我现在就像7月份的福州一样红温。
我一边蛐蛐着一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碎渣挑出来,虽然很心疼我的陀思,但是这些玻璃渣的走向莫名让我感到诧异。
“……”
我是没少偷父亲的书看的,其中有专门对这种迹象的介绍,例如那种双刃的刀片,被刺和握刺时造成的伤口走向便是迥然不同的。
“……陀思?”
我才发觉当我在嘀咕着清理伤口时,陀思保持着一个相当微妙的沉默。
没有赞同,没有抱怨,就仿佛一切“应当如此”。
在我抬起头来与陀思四目相对时,他露出一个与平日并无不同的笑容。
“……没什么。”
这件事情的后续倒也算不上无趣,霸凌了陀思的那几个学生被家长扭送来了教堂,当着主和叶甫盖尼神父的面向陀思道了歉,发誓再也不会这样了。
而陀思自然也是君子之风,若要我这种文盲来选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么就是:
“宽恕”
因为彼时正逢周日的祈祷时间,所以我是在场目睹了道歉的全过程的。
大人之间的虚情假意让我有些作呕,毕竟我也不是没有遭到过校园霸凌,但不管看多少次这样的场景,还是只觉得生理上的不适。
特别是当为首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家长不假思索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沓钞票需要递给叶甫盖尼神父时,我扭开了视线,转而看向了十字架上的耶稣。
“……很少会看见你这么认真地祈祷过。”
祈祷的时间结束了,那些家长并没有着急带着孩子们离开,而是接着和叶甫盖尼神父攀谈着,为了什么我不用猜,也不想猜。
“嗯……也没有,那么认真,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看起来很认真罢了。”
“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一个很哲学的想法,我并不能保证费奥多尔能听得懂。”
我摩挲着陀思的手——我的绷带早就拆掉了,擦伤的痕迹已然消失不见,但心疼并没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缠在陀思手上的绷带。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是因为人类的恶意,人们向耶稣祈祷,也是因为人类的恶意。”我说,“人类的恶意似乎从未消失过。……我很感慨于此。”
“这是无可避免的,不是吗?”
霸凌陀思的那几个孩子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因为声音过大了一点,使我不禁投去憎恶的目光,陀思也慢条斯理地回过头去看他们。
他们很快噤了声,尴尬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接着聊也不是,只好盯着地板,祈求时间再快一点,好让他们结束这场酷刑。
是啊,究竟有多少人站在神的面前是在真心忏悔的呢?
即使只有一瞬,我也嗅到了些许不平常的地方——
——只是一瞬,他们的眼里不是趾高气昂,而是惶恐。
尤其是在陀思回过头的那一瞬,他们犹如冻死在树上的寒蝉,发不出一点声响。
“……法尔斯?”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还在摸着陀思的手。
“啊,抱歉,想到了好多事情。”
我感觉自己的头发好像有点散了,于是扯下皮筋重新绑了一下——是的,好不容易到了二次元,我终于,可以尝试自己喜欢的发型了。
大概因为受伤时都是陀思给我绑的小辫子吧,我自己恢复以后绑得并不灵巧,于是干脆放弃把头发绑起来了,祈祷时间过去了,七月份的俄罗斯也并不热,反正都是在自己家里,没有太大必要注意自己的仪态。
我放下头发的行为使我听见了一阵惊呼——然后声音的源头——那些小鬼被他们的家长狠狠训斥了一顿。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人的恶意往往贯穿始终,不是吗?”
“正是因为如此,人需要救赎。”
“人往往对自己的恶意造成的后果不尽所知,需要他人的引导和帮助。”
“所以由此诞生了忏悔,那是人自我意识的反馈,是自我的救助。”
“除此之外便是救赎,那是神向人伸出的手,是一种精神上的‘洗涤’。”
“……但正是如此,也会出现一种更加可怕的情况。”
“愿听其详。”
“明有恶意而不自知者,却为他人带去所谓的救赎。”
“那么……”
家长们和叶甫盖尼神父的攀谈似乎结束了,老登正招呼着陀思过去道别。
“这样所谓的‘恶意’又该如何定论呢?……告诉我吧,法尔斯。”
“……我不明白,最起码…我想不明白。”
“那么我也是,先失陪了。”
“嗯,去吧。”
我站在那里,站在因为阳光投在横梁上产生的阴影下,看见陀思走过去,站在叶甫盖尼神父的身边,与来访的家长、同学们说着礼节性的话。
“……”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了由大理石雕刻成的十字架上,人类的救世主闭着眼,被静静悬挂于此,称述着人类的一切。
恶意,苦难,罪孽深重。
从来如此,便对么……
我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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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嬉闹:精灵宝可梦的技能,字如其意。
小剧场
陀:我们要去往何方?
法:待会去书房整点薯片。
陀: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法尔斯。我说的是我们一同实现的理想,归根结底,生而为人,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法:为了待会去书房整点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