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词》大脑思考

2、第二章

　　4.
　　要说事情也很简单，京平当年是陈老爷子划给陈词的地盘，白粉这条线四通八达，京平又处在地界中间自然左右避不过。前两天郭老那边照着老规矩往启州运货，在京平周转的时候碰上了刚接触这方面不久的陈万福，恰巧同伴没在。陈万福又不认识这人，以为是单眼蛇那边的人越了地界跑到这边来卖货，那边那人又自认为和郭老有点关系，不愿解释豪横的很，三言两语两人便动起手来。
　　本就是陈词的地盘又加上那人满嘴污言秽语，这边几人便伙同起来将那自称是郭叔侄子女朋友表妹的哥哥打了个满地找牙。如今人家去郭老那告了一状，回过头来，找个公道。
　　“要我说这郭叔可就等着你这边惹事呢，虽说他的启州那边地界大，但是人家还是更相中你这地处要界的弹丸之地呢。”徐敬辞说到。
　　陈词闭闭眼，叹了口气“说的我头疼，哎呀不想了，早知道和秋秋吃完饭过来了，这会感觉有点饿了。”正说着会客室的门被一脚踢开了，走进来一群人。开头踢门的那人一条胳膊打着石膏，半张脸被纱布包着看不清楚模样，通过那卷卷的头发和脚上一双锃亮皮鞋看出来是个时髦的人。后头跟着位拄着拐杖的老爷，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身体微微发福脖子后成条的肥肉堆在一起，喘口气都能把留着的八字胡微微扬起，穿着倒是周整，看起来怒气冲冲又不失威严“你倒是还想着吃饭！”
　　陈词连忙站起来“郭叔来啦，快坐快坐，我是怕您来得太急没吃饭正想着要不给您安排点吃食呢。”
　　郭老轻嗤一声坐到主位“你要是真担心我，就管好你手下这帮小喽啰，别整日给我添麻烦就不错了。”
　　陈词点头“是是是，还麻烦郭叔亲自来一趟，都怪我没管好这帮阿三阿四。郭叔您不是爱喝茶吗？我这就让给您泡杯茶先，您先消消气。”说着招呼了服务员“去给郭叔泡杯最贵的茶来。”
　　郭老看这陈词态度恭敬便愈加傲慢起来，翘了个二郎腿不紧不慢地说：“过去的事我也不愿再说，陈老爷子分好了地盘呢我也不愿多生事端，但是陈词，这白粉生意本就不能拿上台面，如今你的人把事闹得这么大是想要断了我启州这条线吗？”拐杖在地上一剁，八字胡也连着震了震。
　　他这话就说得严重了，徐敬辞连忙帮着陈词说话，“郭叔，陈词肯定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郭老望向陈词“陈词，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陈词弯下腰越发恭敬“郭叔，我肯定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手底下的人没管教好才惹出这不必要的…”
　　“管教不好！”还没说完就被那卷毛打断，“要我说陈小姐您没这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京平这么重要的地界您要是管不好那影响的可不止您一家，这次就是我这贱命被揍了，下次指不定坏咱郭爷什么大事呢。”
　　陈词抬眼看那卷毛，她心知落话套里了，郭老可就等着这句和这卷毛一唱一和逼她承认管不住这京平呢。她沉住气又说“阿词确实上手不太久，手底下的人还使不利索。我也知道我本不是这块料，当时还是爷爷和您还有康姨都决心把这京平给我我才硬着头皮接上手的，现下我辜负您的信任把这京平没管好，您生气失望也是应该的。阿词也没什么好说的，您要怎么罚阿词都受着。只希望您临罢再教教我怎么管教手底下的人，阿词正好也在您手底下上一课。”
　　她这一番好说，郭老再不好提京平的事。倒是那卷毛沉不住气“管不住就交给我们郭爷啊。”
　　陈词终于直起身正眼看着那卷毛，笑意盈盈“郭叔是这意思啊。”郭老挂不住脸一拐杖打在那卷毛腿上“闭上你的狗嘴。”那卷毛连忙跪下不敢再说话。
　　毕竟陈老爷子退休没几年，这地界刚刚分好，若是陈词自己不愿接这担子落到郭老身上自然没什么好说，但这卷毛一再多话又不会兜圈子，多少显得心思有些昭然若揭了。
　　“我既然当初同意把这地界分给你自然也不惦记你这三分地，你做好别坏了我们的事就行。既然你说要我教教你，那我这一趟也没算白来。那惹事的人呢？”陈词知道这是郭老没要到地界要拿这可怜的陈万福撒气了。望向一旁包扎的七七八八的陈万福，这货这会倒是机灵，衣服都没顾得上穿连忙走过来“郭爷，是我不懂事坏了您的大事，要打要训您只管说。”
　　地上跪着的卷毛看着陈万福咬牙切齿道“你那天打人不是很牛吗，怎么今天跪着也跟条狗一样啊？”陈万福没说话仍旧跪着，陈词看他沉得住气也放下了心，要是这货跟这卷毛一样蠢闹起来，可真是坐实了她管不住这京平了。
　　郭老却没立即说话，盯着陈万福看了很久才随意说，“你不会做事，做错了事。按照陈老爷子当家那会是要打断你腿丢出去的，如今虽不是陈老爷子当家了，但我想规矩还是不能变的。”
　　郭老看向陈词，陈词连忙点头给旁边的人使了个颜色。旁边立马有人上来拉陈万福，却听“砰砰砰”三声，这人连连磕起头来，声音大得陈词听着都觉得疼，旁边的人顿时不敢再拉，郭老也皱眉看过去。“我做错了事郭爷罚我也是应该的，但我自当年被陈先生收下送到这里就再没去处，郭爷要断我腿我绝无二话，只求郭爷给我留个落脚效力的地方，别赶我走。”
　　陈万福这时把陈志清搬出来刚刚好，既没威胁到郭老又刚好让他知道他是陈志清收留下的人，他若日后出事左右还得是白道出力，如果今天放这陈万福一马正好相当于卖了陈志清一个面子。郭老果然笑了“既然是志清收下你，我便卖他一个面子。但是罚可不能少，不然阿词还管不住你们了。”
　　陈万福头更低了，陈词撇过一眼也只看见了几滴血顺着他的额头落下来，“谢谢郭爷，也给陈小姐添麻烦了。”
　　陈词见这桩事算是了了心里立马大石落地轻松不少，连忙招呼把菜赶紧上过来，“趁着郭爷好不容易来一趟，千万要尽兴了再走。”郭老才不情不愿动了几筷子，临走喝了口茶“茶也不是越贵越好，放在不懂行的人手里，再好的茶也品不出味道来。”陈词连连附和道是，站起身来送客，郭爷挥挥拐杖，“弄辆车来，我去看看你爷爷。”
　　陈词吩咐妥善将这尊大佛送到门口上了车才微微直了直腰，徐敬辞看她一眼“陈大小姐真是好脾气呀，这都能忍下来。”陈词揉了揉腰看他一脸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白他一眼，“明晚的电影去看吗？最近最火的片子哦，我和秋秋带着谦玉去。”
　　话还没完徐敬辞已摇着脑袋往里走了“我和那货见着就吵还不如少见为好，你们记得带着阿婉他们去就行。”陈词无奈“你不回家还进去干什么啊？”
　　“找我千挑万选可能酩酊大醉的小医生去了，替她谢谢陈小姐款待了。”
　　陈词看着徐敬辞的背影，这人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就永远是西装革履，皮鞋永远擦得锃亮，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一套西洋人做派，说起话来慢慢悠悠但又字句坚定。陈老爷子将陈词叫到桌边介绍给徐敬辞认识“这是我的孙女，儿子是个不争气的儿子，但这孙女我从小培养，日后一定能成大事。敬辞，我知道你靠得住，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陈老爷子什么心思双方都知道，但这徐敬辞却远不是看起来这番正派，这几年来周边的莺莺燕燕就没断过。陈词心思不在这上边自然就睁只眼闭只眼，倒是因为两家来往密切和他胞妹徐秋一见如故更能谈得来，两个年纪正少的小姑娘，说说今天哪部片子好看，明天哪个影片明星又被拍到恋爱了就这么天南海北的凑到一块了。
　　而这兄妹两不知怎么却竟是半点合不来，每每说不上十句话就闹得红脸白脸的要陈词去调和，有时候陈词心情不好还要把他们俩专门凑到一块看他们兄妹唇枪舌剑地吵一吵，见见徐医生被气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倒也别是一番风味，比什么精心彩排的搞笑台本子让人舒心还来得快。
　　5.
　　阿婉不在，陈词叫了店里几个人送自己回家，见他们手忙脚乱还要收尾店里的事，便索性在店里喝了两杯等着快关门了才回家。到的时候已是半夜，她蹑手蹑脚打开门脱了鞋摸着黑往卧房走，客厅的大灯却一下忽然被打开，陈谦玉笔直坐在沙发上定定看着她。
　　陈词笑了一声，末了自己也觉得太无底气不自觉挺了挺腰杆“这么晚怎么还不睡，明天还去不去上学校？”
　　什么是先发制人。
　　陈谦玉却脸色都没变一下：“你又喝酒了？还喝到这么晚？现在才回来？”
　　陈词摇头“没喝。”
　　“那你拿衣服捂着嘴干什么？”
　　“我怕我忍不住自己教训你这么晚还坐在客厅丝毫不考虑明天还要上学校和甚至不披一件衣服可能会感冒的冲动，我知道你们课业压力大，也不愿意和你产生不必要的家庭矛盾，造成你功课落后的可怕后果，所以我这是在压抑我的愤怒。”睁眼说瞎话，陈谦玉可是碰到陈词的专业了。
　　陈谦玉默默在心里叹口气，“学校要家长在考卷上签字，我再等你回来签字。”
　　陈词走过去一边揉着这家伙毛茸茸的短发一边拿过卷子来，“你这老实孩子，留张纸条我回来帮你签不就行。哟，考得这么好啊，那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个奖励啊。”
　　陈谦玉扒开她的手，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我希望我姐姐不要每天喝个大醉回来，这个奖励可以吗？”陈词张口结舌。“别人回家都有家长围着问前问后，我知道你很忙，我也不要这些，但是至少你，你不要这样不行吗？喝酒很伤身的。”
　　陈谦玉是在几年前被陈词捡回来的，她给他起名字，供他念学校，看着他一点一点打开心扉跟她真正亲近起来，在她自己也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下了决心。她是真的准备用心养他培养他好好学习做个一帆风顺的孩子平安长大，一开始陈老爷子以为她就是闲着孤单找个伴，可过了几个月见她还是热情不减，甚至还明里暗里托关系想让陈谦玉进学校才发觉她这不是一时兴起。
　　陈老爷子叫她进书房“你是真的准备让他上学校了？供着他？多久呢？”
　　陈词点头“是，我想让他上学校，别人怎么念他就怎么念，以后还要像父亲一样出国，念更好的学校，过得更好。只要我能，只要他愿意。能多久就多久。”
　　她当时年纪也并不很大，说得诚恳就容易显出幼稚来，陈老爷子却并不小瞧她的决心“阿词，你是不是怨我不让你上学校？”陈词是不上学的，老爷子请了专门的先生回来家里教她一些知识。
　　见陈词摇头，老爷子叹了口气“阿词向来是懂事理的，我是放心你的，不要像你那一根筋的父亲每天被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迷了眼，连我们家都不顾了。既然你觉得有意思就先供着吧，没兴趣了赶出去就行，我陈家也不缺这一碗饭。”
　　陈词听见准信挂在老爷子身上撒娇，“爷爷最好了。”老爷子被她一番蜜语甜言也逗得笑出声来，又举起夹着烟的手指怕烫到她“只是阿词，外人终究是养不熟的，你记得我这句话。”
　　听见陈谦玉这番话，陈词无论如何也插混打科不起来了。她记得自己的决心，也从不对陈谦玉生气，当然这建立在陈谦玉太过懂事从不惹事甚至课业也样样优秀相对比她这整日没个正形的的事实基础上，甚至偶尔还要反角色来被陈谦玉稍加“约束”下。“对不起，我之后一定不会再犯了。”陈词垂下脑袋道歉。“为了补偿你，明天带你和阿秋姐去看电影哦，记得下了课就出来，我们在校门口等你。”
　　她永远这副样子，永远正经超不过半刻钟，陈谦玉已料到这结局，收拾了作业回去睡了。
　　回到房间见徐秋已经在她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甚至还有半杯红酒放在床头，看样子睡前还小小享受一番。陈词一想自己今晚前前后后受了这么多委屈，这人还在自己床上睡得正香，偏偏把她刺挠一番才安心去睡了。徐秋骂“你这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