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错「水仙」》风姿踏飒

16、苦与乐

　　一路上浮浮沉沉，搭载着破旧三轮车回到了村口，穆影之对着热心村民道了谢，十分为难又腼腆地要掏出钱，支吾着嘴感谢。

　　那村里好人汉子一看，咱村的高中生嘞，夸了她好几句，摆摆手，在穆影之摸口袋的空隙，骑着破三轮，晃晃悠悠地往前了。

　　十分潇洒。

　　穆影之看着乡道上渐行渐远逐渐模糊的好人大哥。心里不是滋味，古道热肠的大哥比她装模作样的虚伪行成鲜明对比。她拍了拍口袋，里面什么都没有，看了眼四周。

　　路上坑坑洼洼，是土路，两侧晒着刚收的玉米，地里还有玉米杆的痕迹。再往西走，还能看到成片成片的庄稼地。

　　太阳毒辣，穆影之的脸上和胳膊上都有些发红，汗水似乎模糊了双眼。她拿着大包小包，一路向西，还好体力足够支撑她往前走。

　　等到她在系统的指引下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忽听见有人喊：“梨子！”

　　穆影之思索了几秒，连人带包重重倒下去。眼睛合上的那刹，她看到一位放下孩子的妇女慌慌张张向她跑来……

　　*

　　穆影之一醒来便仔细观察她的脸，肉肉的圆脸，粗壮的大腿和胳膊，一身的肥肉。所幸身高一米六三，不算矮了，若是成功瘦下来的话，应该也是个普通美女，至少不是路人甲。

　　老房子不隔音，穆影之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妇人夜晚粗重的呼噜声和孩子莫名其妙的哭闹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穆影之连带着好几个夜晚偷偷跑出去观察附近环境了。

　　无他，无聊而已。

　　大晚上被无辜牵扯陪她闲聊的林微微对此正确评价她，偷感好重。穆影之却是笑了一下，耸耸肩。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院子里的大黄狗汪汪地叫，格外地欢快。仔细一听，有重重的敲门声传来，“老婆，开门，俺回来了……”

　　穆影之听到那房门嘟囔了什么，然后便是呼吸声一深一浅……

　　穆影之开了门，木门重重推开，穆影之乖巧朝他喊道：“爸。”顺手提过了他拿的蛇皮袋，还掂了掂，心道有点小沉。

　　“闺女你妈呢？”昏暗的夜晚那汉子粗犷的声音莫名急了些。

　　“在睡着呢？这个点了，爸你回来没提前说吗？”穆影之和他一面走，一面观察，此时心中便有了数，道：“阿宝也睡着呢？他好不容易不哭了，爸……你快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好好好。”声音突然变和缓了些。

　　穆影之将他的行李放好，便关了灯。温离的父亲刚看了看睡熟的妻子和幼儿，便心满意足地睡在一旁。

　　一夜至天明，有人欢喜有人愁。

　　五点多，穆影之还未睁眼，便听到了俩夫妻的吵架声，孩子的哭闹声夹杂期间，莫名让人觉得烦闷。她敲了敲门，径直抱了哭泣的小宝出去了，什么也没提，什么也没说，就当刚看见的俩人吵得急眼火热的一幕没看见。

　　房里温度有些下降，温离的爸妈却是在她走后莫名地握手言和，偃旗息鼓，相互看了看对方脸上的伤，皆是一阵沉默。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争吵的源头在穆影之看来，也不过起源于一个小小的口角，逐步发展为对对方的不满乃至互殴。穆影之看着阿宝被她糊弄过去，抓着糖吃的可怜可爱模样，心中却道：“你生出来，得尽宠爱，不是时候。”

　　阿宝是小名，意为珍宝，大名叫温有成，意为前途无量，事业有成，蕴含了这一对没什么文化却又想望子成龙的父母的殷切期望。而她温离的名字，起的略随意。穆影之这几天走街串巷，才知道温离那天出生，家里的梨子结果了，温离的奶奶那时还没去世，并不是很想要这个女娃，彼时温离的妈妈王柔年轻气盛与温离的爸爸还正在气头上，生下了这个孩子便离开了，对外的说法便是远去南下打工，实际上是离家出走。

　　那时村里盲婚哑嫁的，谁家结婚还特意登记结婚证，只草草摆了个酒席见过家人就当结婚了。温离的妈妈出去了也算有了点见识，那时放话说“你要管你妈，就不要来找我！反正你妈给我气受，证没扯，法律上也没承认有结婚这回事！”这话让温爸爸一愣一愣的，傻眼过后当下就火速追妻去了。留下个不待见的女娃留给温离奶奶养。

　　温离奶奶也是个憋不住气的，于是户口本上的名字便从梨花的“梨”变成了离婚证的“离”。她希望这小兔崽子早早离开就好，拉扯了她儿子不算，还要辛苦拉扯大她儿子的女儿。

　　可想而知温离的童年孤独且悲惨，被温离奶奶养到了八九岁，她奶奶怨恨又满足着撒手人寰了。

　　在日记中温离对第一次见到爸妈的感受是惊恐陌生的，他们几年不来见一次，还以为是不同于春节里的客人，会在春节里来家住一住，没到几天就回去了。初次见面温离胆子小，也没敢问她的奶奶，那两人是谁，为什么要让她喊爸妈。后来上了学，才逐渐明白了什么意思。可对她爸妈依旧很不熟，很难亲热起来。

　　这便是穆影之这几日的观察所得到的结论。过分懂事，却胆小怯弱，不受人重视，加上遗传了母亲的肥胖而自卑从而更加卑微。

　　唉，都是可怜的孩子。

　　“吃饭了。”穆影之估摸着饭点，下了厨房，喊那两位大人吃饭，顺便将小宝交给温离妈妈。她可没有带孩子的经验。

　　一家人围坐着一起，嚼着剩菜，有些沉默，穆影之估摸着温离平常也不会说话，便适时地闭嘴了，只有小宝无辜地眨着眼睛，喊叫着逃避温离妈妈的投喂。

　　“唔哇～”小宝一下就哭了，所有人都看他。温离妈妈怒气上头，指桑骂槐，冲他喊道：“哭什么哭？喂了你多少遍了？你就是不吃！还哭哭哭，还要你干什么？饿死算了！”

　　穆影之小声劝阻：“妈，他还小。”

　　“吃你的饭。”温离妈妈火气大，回了她一句，小宝哭的更大声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温离爸爸一听这话，便知道她又来了，撂下碗筷，忍着怒气道：“别拿孩子撒气，俺来喂小宝吧。”说完便朝小宝走去。

　　“你能喂好？宝儿跟俺有一年了，你在外打工都不晓得家里的苦……”温离妈妈语气和缓了些，抱着小宝不给他，说着说着最后隐约涌现出泪花。

　　又来了又来了，本来剩菜就很难吃，还要看这无聊的家庭牢骚剧，穆影之忍无可忍，直言道：“爸，你是不是失业了？”

　　此话一出，温离爸爸将要哄人的话语掐死在腹中，小宝此时却不哭了，空气似乎静滞了一下。

　　“说什么呢？闺女，你爸可带回来好多钱回来……”温离爸爸急忙解释，眼神却飘忽看了温离妈妈一眼。

　　穆影之当然没错过这个心虚的举动，她心中稳操胜券，继续道：“不好意思爸，我昨天偷偷看了看你带过来的东西，钱数量不对，太多了，要么爸你是抢银行了，要么就是失业慰劳费给多了。不然你怎么跟妈从早上就吵到现在？妈也看出来不对劲了吧。”

　　“好呀，原来你突然回来竟然是……”温离妈妈一听这话，立刻回过神来，脑袋立马转过弯来，看着温离爸爸，大有一副大吵一架的趋势。

　　“闺女你，老婆……”温离爸爸一看瞒不住，看着穆影之有些生气，急忙向他老婆解释。

　　“别吵了，菜快凉了，还吃不吃？不吃我就洗了。”穆影之默默咽下最后一口饭，立刻收拾起来。

　　俩夫妻看着这个沉默又寡言的女儿，默默收拾碗筷的举动，一时觉得她太懂事了，又反省了一秒自己，各自找事做去了。

　　一场大型家庭吵架会议就这样被穆影之扼杀在摇篮里。穆影之洗了碗，趁着他们熟睡便去找村委会聊天。

　　失业的残酷现实一旦被扯开，紧接着便是对她的支配了。一家人没有了供养来源，要么开源要么节流。很显然，温离这个在他们眼中成绩不好，还是个实打实的女孩，注定要被舍弃，被迫或自愿成为“伏弟魔”的一员。

　　死局吗？

　　未必。穆影之心里不屑地想，其实最有用的是她，最没有的反而是温离的爸爸。

　　一路小跑的穆影之气喘吁吁，擦了擦汗，立刻笑颜常开对门口那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道：“郭姨，有没有瞧见寄给俺的东西啊，黄色的，薄薄的一层。”

　　“啊，是那东西啊？梨丫头，你不错嘞，居然得了奖状？！”郭老太老花镜一带，仔细从别处掏出来一张纸，又仔仔细细瞅了瞅，万分赞叹她。村里快递站有且只有一个，穆影之在学校寄过来的快递可是花了她好大价钱。

　　穆影之一看这情景，心道有效果，立马谦虚，圆脸盘子露出了个浅浅的梨涡。

　　“梨丫头可了不得了，俺看以后会上大学嘞，村里还沾光。”

　　穆影之一听这话，表情有一瞬的失落，只拿了那奖状就勉强笑了笑，对郭老太告了别，回去了。

　　郭老太一把拉住穆影之的手，穆影之顺势停住，眼里闪着泪花，别过脸去。

　　“孩子，怎么苦了？”

　　“没……没……就是家里有些困难，俺爸回来了……”郭姨年长有些见识，一下就明白了，直叹道：“唉。”放她走了。

　　穆影之将拿回来的奖状和以前获得的奖状放到十分显眼又不那么显眼的位置，便睡过去了。

　　她刚盖好被子，便听那不对付的系统：【你花大价钱买了个奖状，又自己手动填了，你就不怕别人察觉，你弄了个假奖状吗？】

　　“村里消息闭塞，他们大概不知道高中没有奖状的事实，就算知道，郭姨是个好心又十分爱传八卦的人，会自动帮忙补充漏洞的。”

　　【你心可真大，就不怕……？】

　　“怕什么？我书法一流，你没发觉我当初写的时候，专门仿了校长的笔迹吗？再说了我这成绩足够进实验1班。等他们发觉的时候，我早就在实验1班了，临村也有一俩个实验班的好苗子，这村里除了我一个都没有，到时候谁还在乎我有没有造假？”

　　【你那时不就是随便画几笔？】系统墨玄烨惊奇道。那真是很随意的两笔，她就没花费很长时间，这点小事他怎么能记得住？

　　“呵呵，那是你眼瞎。”穆影之心情烦躁，对他翻了个白眼，虽然记忆没有想起来，但肢体记忆还是有的。想当初她还是个学霸嘞。

　　【呵呵。我看你能进实验班的时候，人设崩不崩？到时候别求我帮你补漏洞！】墨玄烨不服她，也暗暗翻了个白眼。

　　“您能帮我补漏洞？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穆影之自然知道对方只是耍嘴皮子，可她就是莫名想吵架，兴许受了温离爸妈的影响。

　　也许可能受了原生的影响，穆影之转过弯来，便沉沉睡去了。

　　一切都如穆影之预料的那样，如此顺利。

　　八卦在村里传开，越传越大，起初只是温离能考大学，村里要出个女大学生了，最后竟不知怎的传出温离能考清华！温离爸妈看着温离很是欣慰，连带着走街串巷拉家常都带着笑意。

　　“很奇怪，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穆影之对着林微微闲聊。

　　“什么感觉？”

　　“有一种我早已经历过的感觉。谣言是最不可控的，居然这谣言达到了我最想要的样子。”穆影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很是不解。

　　“其实很正常，你所处的地方离男女主太远，你一个人的谣言其实根本没有影响，换言之就是……不重要。闺闺你大可放心。”林微微突然出现在穆影之面前，笑意盈盈。

　　“你这是？”穆影之对她的突然到来有点惊讶。

　　“我来玩呀，顺便看你过副本。”林微微神秘一笑，“其实我更想看你减重。温离这副形象到了重点班，也会因为胖被嘲笑，你不是要吸引女主吗？但凡瘦一些，微胖的话，那就合理了。”

　　“……”穆影之看了看自己，很难受地问她：“一个暑假能搞定吗？”

　　“能。”林微微微微一笑，肯定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