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rty river》落絮游丝

24、春和景明

　　我疑惑地对许雯晴说道：“离职的班主任也是数学老师吗？为什么让你去啊，这肯定是有原因的吧，是不是咱们雯晴太优秀了，所以被迫能者多劳了？”

　　“咳咳咳......明溪你等一下。”一阵衣料摩擦，好似电话那头的许雯晴转移了位置，去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我给你分享一个瓜……”许雯晴压低着声音，神神秘秘地说：“12班是艺体班，班里面的大部分都是女学生，原来的那个班主任今年第一年参加工作，挺帅的一个男老师……我听别人说啊，那个老师好像和班里学舞蹈的一个女生谈恋爱了。”

　　许雯晴啧啧两声：“你说这不是疯了吗，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啊！好像是那个女学生先追的男老师，但是无论谁追的谁，老师毕竟是老师，他是一个成年人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太变态了。”

　　是啊，太变态了……不该这样的。

　　我有些颤抖地问许雯晴：“后来呢，因为这件事情老师离职了，那个女学生呢？”

　　“休学了，那个小姑娘鬼迷心窍一样地偏偏就爱上了，不可自拔、要死要活地想跟男老师在一起……太离谱了。”

　　我附和道：“是啊，太离谱了。”

　　不该相爱的两个人爱上了，所以一个身败名裂，一个被当成疯子。

　　“12班的班主任八九不离十会是我了，科目是数学并且非班主任的女老师全学校压根没几个，而且我最年轻还是单身，好家伙，打工圣体。”

　　“明溪，我想辞职了。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当老师，我跟这个社会的接触太少了，从学校毕业就到学校工作……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我问她：“那你清楚学校之外的生活吗？你也说了你对于社会的接触少，那么怎么就能肯定外面的世界会更好呢？”

　　许雯晴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但是我好想去海底捞上班啊，去厂子里做流水线好像也不错。我想去做不用动脑子的工作，我想天天唱唱跳跳，开开心心的。你不是也想这样吗？”

　　我想，我也想。

　　可是，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从人类动机的角度提出需求层次理论，他认为人的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与爱、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五个层次。需求是由低到高逐级形成并得到满足的。

　　在马斯洛看来，一个饥肠辘辘的人，人生的目标就是找到食物果腹；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他对生命的追求是安全；归属与爱和尊重需求也一样，得不到满足就会有缺失；“自我实现”是“少有人走的路”，只有那些低级需求真正满足的人才容易走上自我实现之路。

　　闫程四月就要到瑞杰建设项目管理有限公司上班，我想我需要帮他准备一些上班穿的衣服。

　　我给闫程发信息：“这周放假吗？我带你去买点衣服吧。”

　　闫程这次没让我去学校接他，我们约定好周六上午十点在离他们学校最近的商业中心见面。

　　a商业广场靠近交运中心，是市里老牌的购物广场。我小的时候，a广场是全市最时兴的地方，那里车水马龙，那里的商品琳琅满目。

　　但是随着科技发展社会进步，市里先后建了万达广场和吾悦广场，a广场虽然也逐年更新建设，但依旧是被淘汰了。

　　但是所幸，靠着交运中心，那里依然热闹，但早就不是大家心中的购物天堂，a广场现如今做的多是货物批发以及普通零售。

　　a广场总共四层，一层是鞋店和针织内衣，二层是女装，三层是男装，四层是家用小电器和餐饮。

　　周六那天阳光明媚，春和景明。

　　我九点五十到了a广场的西门，西门距离公交站牌很近，我在这个位置等闫程最合适。

　　虽然只是县级市但是常住人口多，今天又恰逢周末，所以人流量很大。西门附近好多小吃摊，淀粉肠、臭豆腐、里脊饼......全是烟火气，看的人眼花缭乱。

　　我停好电动车，拍了张a广场西门入口的照片发给闫程，告诉他我的位置。

　　刚发过去他就立刻回复了我。

　　“卓明溪，回头。”

　　我仓皇间回过头去，人潮之外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视线相对，闫程对我笑了起来，高大英俊的少年明媚的比阳光还要耀眼。

　　他挥了挥手，大步向我走来，一步一步，走近我。

　　我问他：“怎么来的这么早？”

　　“因为不想让你等我。”他澄澈的眼睛望着我，亲昵地抬手去碰我的头发，瞬间收回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抓着朵小小的柳絮。

　　因为不想我等他，所以他早早地就来了，他宁愿独自一人等待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闫程，你到底是在用什么样的情感对待我呢？

　　“走吧。”他轻轻地拉住我的手，时隔数日再次和他双手交握，那是我所熟悉的温度和触感，是我贪恋的温柔。

　　我从来都没有去思考过关于闫程是如何看待我。

　　每一次我反复揣摩的都是我对于闫程。我在思考我的所作所为，该不该，对不对。我从我的角度去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和距离。

　　而闫程呢，他是怎么想的？

　　他和我双手交握，他跟我说了许多甜言蜜语，他对我，只是对我眼神炽热，他问我喜不喜欢他，他呢，他是不是喜欢我？

　　他应该也不知道吧，我想大概率他也不会喜欢我。生物本身就趋利避害，我给他温暖，我对他好，他和我亲近理所当然。更何况，他年纪小，他哪里会懂什么爱不爱……

　　可是，万一………

　　“在想什么？”闫程关切地问我。

　　我回过神来，挣脱他拉着我的手，扶了扶脸上的口罩，“没事。”

　　闫程有些神伤地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没有说话。

　　我们从一楼开始漫无目的的并肩而行，“上班了就是大人了，要买一些质量好一些的衣服。”

　　闫程磊落地笑了一下，“卓明溪，我十六岁就开始上班了。”闫程抬手往上指了指，“四楼有一家日料店，我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那里做服务生。或许，算起来我的工龄要比你的都长一些。”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做暑假工的经历，包括许雯晴。那时候高三毕业他们全家都去旅行，回来之后她就火急火燎地报名去学驾照，她生活得热火朝天，她无暇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也有意隐瞒。我从不觉得我自己打工赚自己的学费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那就是廉价的劳动力在自我坚强，就是在吃苦而已。吃苦有什么好说的？苦难不值得崇尚。

　　谁不想顺利地度过人生，能够选择的话，谁会用苦难磨砺自己，真正值得赞扬的是走过荆棘的我们，而非荆棘本身。

　　我说了，就相当于□□地展示自己在泥泞里的不堪，以及不被爱的过往。所以，我不说，什么都不说。

　　顺着自动扶梯，我们到了二楼。二楼是女装，时尚总是快人一步，三月下旬店铺里陈列的依然是薄薄的春装，还有零星的铺子甚至上了夏装。

　　这一次主要是给闫程买衣服，我拉着闫程绕到另一边找去三楼的自动扶梯。

　　突然看到一间店铺玻璃后面好漂亮的一套衣服。整体是米色偏黄一点，像枯木一样的颜色，带褶皱的吊带内搭，层层叠叠但不显累赘臃肿的棉麻质地的高腰裙子，还搭配同色系开衫。

　　闫程对我说，“很漂亮，很适合你。”

　　我们盯那衣服久了，服务员走了过来，“美女，这件衣服很适合你，喜欢的话可以试一试。”

　　我走进店里，伸出手想触摸那身衣服，我问服务员，“多少钱？”

　　“这是一个套装，是新来的款式，这个现在是588，要试试吗？”

　　我收回了手，“哦，我不太适合这身衣服，太漂亮了，我穿不出来。”

　　和闫程上了自动扶梯后他问我，“你不喜欢那身衣服吗？”

　　我回答：“不喜欢。”

　　闫程道：“骗人，你喜欢。”

　　这么聪明吗，小闫程。

　　我比他早上了两节台阶，虽然闫程个子要高我很多，但是现如今我站得比他高，身高几乎要和他一样，于是轻而易举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喜欢是喜欢，但是我也确实不适合。”

　　“最近不是很流行那种白色半身裙吗，”我看到二楼几个逛街的女生也有在穿着，便给闫程指了指，“就是那几个小姑娘穿的那样的。我也有一条，上周上班就穿了。挺正常的衣服吧，青春洋溢的，但是在单位里就显得格格不入。”

　　“不是我自己觉得，是其他一些人认为。这周二不是升温到了20多度吗，那天上班我同事，一个四十岁的姐姐，她就很阴阳怪气地问我说天热了我怎么不穿裙子了。”

　　我平静地对他说：“闫程，我很在意别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