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树上一只喵

38、第 38 章

　　废校操场，四面废弃大楼围堵的荒草地上，一团柴火烧得轰轰烈烈。

　　一众穿着非主流短袖衬衫的男人一字排开，站在为首的刀疤脸男人周围，每个人手上拿着球棍剃须刀，各式各样的武器却都格外接地气，杀伤力是有，但似乎并不怎么强——但五十来个人往那一团站，气势还是到位的。

　　外来的两个人手牵着手，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排人对面，火光窜上面容——镇定自若的模样，并没有被吓唬到，更甚至，谢忱脸上的笑和现场的氛围格格不入。

　　有了竹鹿的认可，再加上被人牵着的手，谢忱往那一站，就像是拿着天子号令似的，背脊挺直格外骄傲。

　　“鹿巍欠你的钱，和竹鹿有什么关系。”其实谢忱并不介意掏50万把鹿巍这个麻烦赶走，但竹鹿不想管，那就是一分钱都不想出的意思，“即便他真的是竹鹿的父亲，法律上，竹鹿也没有义务帮他还债。”

　　竹鹿闻言抬头瞥了眼谢忱，嘴角轻轻扬起。

　　小胡子老大闻言，立刻朝鹿巍瞪去。
　　鹿巍二话不说连忙跳出来指着竹鹿大骂：“我从小养你长大，我现在欠这么点钱让你还，你还催三请四的，怎么的，你现在是公司大老板，看不起你爹我了是吧！你信不信我直接告你上法庭！让全国观众朋友知道逐鹿影视的大老板是个冷血无情的白眼狼！到时候公司倒闭了，可别来怪你爹我没给过你机会！”

　　“你养她什么了？”谢忱抬起手臂把竹鹿拦到自己身后，阻断了鹿巍和竹鹿之间的视线，冷笑道，“请问鹿先生，你在养育竹鹿这件事上花了多少钱、多少精力？如果真的要细究，请问，你当初让5岁的竹鹿被绑架、绑架案结束后又遗弃她——这件事又该怎么算？”

　　“你！好啊竹鹿，你怎么什么事情都往外说！”鹿巍心虚地瞥了眼小胡子老大。

　　小胡子老大狐疑地看向鹿巍，鹿巍脸色越憋越红，一扭头怒目圆瞪，怒吼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这里说话。我是竹鹿的父亲，你们不信完全可以去做DNA！我对竹鹿绝对是问心无愧，我那么爱她！

　　她会被绑架完全是她自己不听话，遗弃也根本不存在的，就是她自己吓跑被人拐走了！我花了不少时间才重新找回她，她现在发达了，反而不想认我了，这个白眼狼，我这么多年找她流的血汗都是白流了！

　　呵呵，我现在是一滩烂泥了，所以她不想认我了是吧！我可不管那么多，要是竹鹿不替我还债，死缠烂打我也要搞臭她的名声！你们这种明星大公司最重视的不就是口碑！反正我不要脸了，你们要不要脸就看你们的诚意！”

　　谢忱都要气笑了，鹿巍这倒打一耙的水平真是睁眼说瞎话，以前鹿家风光的时候竹鹿为奴为仆见不得光，现在鹿家倒台了鹿巍就直接当起吸血虫了。

　　“很好。”谢忱掏出一张名片，走到鹿巍面前将其递给对方，“既然和你讲不清楚，直接法庭见——这是我律师的联系方式，我会让他向你发起诉讼，追回这些年竹鹿为鹿家所做一切应得的报酬——至于你的这笔债务，欢迎一并提起解决。还有……”

　　鹿巍被谢忱冷冷的目光冻住，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谢忱伸手扯开他胸口处的口袋，将名片塞了进去，轻声附耳：“想要操控舆论，希望你先拎清楚自己口袋里有几斤几两，能够和Fix工作室作对。”

　　鹿家没倒闭前，鹿巍就听过Fix的大名，这几年Fix的发展之快，更是无人不知——只是鹿巍没想到，当年自己如日中天都没能见到的神秘青年，此时此刻会在这样一个地方与之见面。

　　“你、你说什么？！”鹿巍强壮淡定，可颤抖的膝盖早已泄露了内心的畏惧，“你、你就算是Fix又怎么样！你、你们没有证据！但我是竹鹿父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她必须承担抚养我的义务。”

　　“需要证据吗？”久未开口的竹鹿笑了笑，看向谢忱，“关于小时候我代替鹿家大小姐被绑架、随后被鹿家遗弃、再辗转又回到鹿家，这一切我都留有证据，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竹鹿！”鹿巍一把推开谢忱，冲到竹鹿面前，扬手就要打，“啊啊啊——”

　　谢忱一个健步跨到鹿巍身后将人扣下。

　　鹿巍右手被扭拧到身后半折，痛得大喊大叫。

　　竹鹿却只是抿唇淡笑，俯身靠近了些许，她看着鹿巍老弱枯槁的面容，说不上有多恨，更多的好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看他如何将自己顺风顺水的人生摧毁，最后配得上一句“活该”。

　　“你想要什么证据，我都有，但是鹿巍……走到那一步，你确定是傅停川想看到的结果吗？”竹鹿起身，轻轻拍了拍谢忱的胳膊。

　　谢忱当即松开鹿巍，把人往后狠狠一拽，鹿巍踉跄着往后退了五六米，这才停住。

　　“冤有头债有主。”竹鹿看向人群中、稳坐不动的小胡子老大，“谁欠你的钱你去找谁，别来惹我。不然我也不介意向你的前任老大——何青告个状。”

　　“！！！”看过不少人间惨剧的小胡子老大，无聊的脸上裂开了，他几乎是跳着跨国火堆，猛地冲到竹鹿面前，激动道，“你认识我的老大？！”

　　竹鹿不答，直接掏出手机——上面是她和老何正在通话中的页面。

　　“小胡！又是你这臭小子！我说了多少次，让你洗心革面别再搞什么□□，现在是法治社会！拼刀拼枪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老何一顿暴躁，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意，“你居然敢得罪我竹老师，你要是想蹲牢子，你过来我直接送你进去！别把这些乌烟罩气的东西舞到我竹老师面前！哎呀不行，越说越气，你是不是在废校！你给我等着，我今天不亲自揍你一顿，我实在是压不下这口气！”

　　说完几乎不给小胡子辩解的时间，老何已经挂断电话，连夜打车过来。

　　谢忱听出对方正是那家早饭店的老何老板，忍俊不禁：“不是说好了，彼此不再隐瞒吗？”早知道老何和这帮人认识，他就没必要大放厥词，还不如以恶制恶。

　　竹鹿收起手机，笑道：“主要是我没见过你骂人的样子，想看看——没想到还是挺文明的。”

　　谢忱有样学样：“法治社会嘛。”

　　两人相视而笑。

　　小胡子那边一边派人绑了鹿巍，一边拉来一圈小弟给竹鹿和谢忱道歉。

　　变化就在那一瞬间发生。

　　被控住的鹿巍趁着小混混们大意，一头撞开拿着绳子要来绑他的人，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枪，直指竹鹿：“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和鹿希然一个德行！你们都给我去死！去死！”

　　砰——枪声响起。

　　一切发生得都那么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唯独站在竹鹿身旁的谢忱，下意识的反应比子弹还快，一个健步转身，将对面的人抱进怀里。

　　枪响的瞬间，竹鹿眼前一黑，异常突出的听觉无限放大。

　　谢忱的心跳、中枪后强忍不住的闷哼……不断在大脑循环，竹鹿甚至不敢抬头、不敢离开这份渐凉的拥抱、不敢多问一句：“你没事吧……”

　　周围乱糟糟的一片，小胡子反应过来当即喊人压制鹿巍——一个枯瘦的小老头，在射出那枪的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瘫坐在地上，双唇泛白，双目呆滞，嘴里念叨着：“成了，成了。”

　　“竹鹿。”谢忱缓过神来，揉了揉竹鹿颤抖的双臂，轻声道，“我没事，真的。只是手臂擦伤。”
　　他压着痛意，语气里还带着笑意，温柔得像是不愿惊扰花束的晨光，钻进露珠一点一点折射暖阳的光辉。

　　场面稳住，谢忱这才松开抱着竹鹿的双臂。

　　竹鹿却在失去环抱的瞬间，伸手抱住即将离开的人：“谢忱，对不起。”
　　她闷在谢忱的怀里，颤抖着双唇，靠在他的胸口，在距离谢忱心脏最近的位置，表白自己的心迹：“但是，我好像分得清了。”

　　她没说是什么，但谢忱知道她在指什么。

　　枪伤、周遭混乱的报警现场、逐渐紧凑的步伐……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谢忱抛诸脑后，他惊喜地抓着竹鹿的肩膀，想见她，想亲眼见着她，听她说出那句话：“竹鹿！你说什么！”

　　竹鹿抬眸，通红的目光落在谢忱流血的右臂上，伤口很可怖、血流不止，可眼前的人满眼的喜悦，像个不知疼痛的呆子。

　　她伸手，勾住谢忱的脖颈，将人压向自己的唇——

　　谢忱后知后觉地吻上眼前的人，冰冷的唇贴上一片柔软。

　　咚、咚咚——心跳雀跃、快要脱口而出。

　　颤抖着亲吻着，无滋无味却又仿佛人间百味，直到视线聚焦，四目相对只容得下彼此的身影。

　　意识到的瞬间，烧红了脸。

　　竹鹿松开谢忱，立刻垂首，抬手撕了衣服下摆，替谢忱绑了伤口，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现场条件简陋，只能简单地帮你止血，一会儿马上去医院看看，应该是没有伤到骨头。”

　　谢忱乖巧地任由竹鹿摆布，歪了歪身子对上竹鹿故意闪躲的目光：“我的初吻诶。”似是要讨个说法。

　　竹鹿躲闪无路，用力绑上结，疼得谢忱龇牙咧嘴，竹鹿又忍不住缓下动劲，盯着谢忱被血浇湿了大半的右手臂，眼睛又痒了：“这可是Fix的手啊。”

　　谢忱浑不在意：“总不能抬脚来救人吧，多难看呐。”

　　竹鹿没忍住，噗嗤笑了。

　　谢忱就也放心了，乐呵呵地问：“你会陪我去医院的吧，你得对我负责啊。”

　　两句话，问的却是两件事。

　　竹鹿的手一顿，看向期待满满的谢忱：“怕是，不能陪你了。”

　　屋外，直升机骤降的声响轰鸣。

　　“咦，现在警察那么有效率了吗？直接开直升机过来了？”小混混们好奇地围了出去，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快却又被消声。

　　谢忱后知后觉地皱起眉头，竹鹿抬手抚上他的眉眼：“谢忱，你相信我吗？”

　　谢忱看向竹鹿，尽管有很多疑问，但对上竹鹿安静从容的目光，好像也没有那么多问题了。
　　他笑了笑：“竹鹿，不管什么事，请先保护好自己。”

　　竹鹿眨了眨眼，凑过去一把抱住谢忱。

　　耀眼的阳光，怎么就中意她了呢？
　　可是……真的好暖，好舍不得。

　　“我会的。”竹鹿贴在谢忱耳边蹭了蹭。

　　谢忱抬起完好的手，环抱着竹鹿，无奈又宠溺：“别光说不做假把式啊。”

　　身后，西装革履的人从暗处走来。

　　谢忱看向来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冻。

　　傅停川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竹鹿，野够了，该跟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