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树上一只喵

33、第 33 章

　　好。

　　谢忱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竹鹿同衾共枕，两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块儿，睡了安稳又绵长的一觉。

　　谢忱想，梦里真的什么都有。

　　等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竹鹿后，谢忱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梦真实得令人不可自拔。

　　清晨的光透着薄纱投射进屋，细碎地铺洒在竹鹿的侧颜，柔软又烂漫的暖黄色像精灵一般轻拂垂敛的长睫毛。

　　一扑一闪，轻颤的睫毛，宛若被惊扰的美梦——谢忱伸手，在半路拦截光路，还竹鹿一份安睡，续这一场独属于他的梦。

　　像山林间眷巢的鸟，湖海边恋沙的蟹，谢忱小心翼翼地靠近，懒洋洋地靠在自己的舒适圈，享受着宁静又美好的一段时光、一份陪伴。

　　明明近在咫尺、掌握之间，可好像，还是想再近一些。

　　谢忱的脑袋脱离枕头的范围，一点一点磨蹭到床边，直到垂下的发丝轻轻搭在床侧凌乱的发。

　　他盯着两人发丝相交的那点接触，心满意足地找到了脑袋的归处。

　　当目光兜转，回到竹鹿的脸上，谢忱愣住。

　　竹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黝黑的眼眸已是清明，她看着呼吸之间的谢忱，带着几分笑意伸手探了过来。

　　谢忱感知着额头上的柔软，心脏咚咚得像是暮鼓晨钟，敲得脑袋发胀。

　　温度正常，眼神有点迟疑，气息有点微弱，总的来说，应该是恢复得不错。

　　“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竹鹿收回手，支起身给谢忱倒了杯温水，“要不要喝点水？”

　　被压着的发丝轻易抽离，擦着谢忱的脸颊轻飘飘地勾一下，就若无其事地离开，却不知，谢忱的魂都被勾跑了。

　　“谢忱？”竹鹿端着水杯又在谢忱眼前晃了一圈。

　　回过神来的谢忱，目光快速逡巡一番，记起自己洗完澡就被热晕过去的前提，看见周围被拆开的药包、温度计、水杯……意识到竹鹿恐怕照顾了自己一晚上，这才猛地咳嗽起来——慢慢捡起呼吸的本能。

　　“咳咳咳。”

　　“没事吧？”竹鹿连忙把人扶起来。

　　震惊的人穿着憔悴的浴袍，在坐直身的瞬间，虚弱不堪的浴袍就这么直愣愣地从肩头滑落。

　　白皙的肌肤，因为高烧的洗礼，在清晨阳光的加持下，刺眼得白，也就片刻后，格外的红。

　　谢忱连忙捞起被子往身上一遮，垂着头、目光锁死在蓬松的被单上：“不好意思。”根本不敢去看竹鹿。

　　竹鹿淡定地笑了笑：“没关系，那我、到屋外等你吧。”

　　“嗯，好的。”谢忱连忙答。

　　竹鹿转身，步履稳健地往屋外走。

　　谢忱抬起头，失落的目光又垂下。
　　他第一次觉得白花花的被单真不讨喜。
　　为什么不能沾染些七情六欲的慌乱呢？她对他真的无动于衷吗？

　　大脑里突然闪现竹鹿贴在他耳边轻语的画面——他们那样亲近，他的心跳应她的吐息而动——是梦吗？太真实了。

　　“竹鹿。”谢忱把人喊住，心脏不受控制地狂擂，“昨天晚上麻烦你了，我……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背对着谢忱的人，悄无声息地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竹鹿抬手撩起鬓角的碎发，指腹无声地落在发烫的耳垂上，揉捻那点强装镇定下的紧张。
　　再转身看向谢忱，竹鹿就是分寸感极好的竹鹿：“没有，你挺乖的，只是总在追问我一个问题。”

　　谢忱藏在被子里的手攥紧：“什么问题？”

　　竹鹿笑笑：“你问我为什么两年来都不联系你。”

　　谢忱心口一跳，隐约对此有所印象，但没由来的心慌让他意识到这个答案或许并不是他想听的：“哦，好、好的。”

　　竹鹿却没就这样让谢忱敷衍过去：“我说等你烧退了、清醒了，再告诉你，所以你现在想听答案吗？”

　　谢忱埋在被窝里的脑袋往里又藏了藏，目光虚搭在虚无的目标上：“等、等会吧，我现在脑袋有点空，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烧退的。”

　　“好的。”竹鹿体贴地点点头，拉开门出去前，对谢忱道，“其实小妹也知道，或许从第三个人那里打听，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房门轻缓地合上，谢忱愣愣地看向竹鹿消失的位置。
　　他觉得那扇名为竹鹿的大门，好似也把他拒之门外了。

　　谢忱丧丧地往后倒下，躺在床上。

　　也是啊。
　　竹鹿就算不喜欢谢源，也不代表她会喜欢他。
　　谢忱啊谢忱，你到底在做什么白日梦。
　　还□□成功，人家一本正经的样子哪有那么多心思。
　　慢慢来吧，别急。

　　屋外的竹鹿，靠在门扉上，抬手按住心口的位置。
　　强装镇定地压下快速的心跳，却删不走脑袋里的春光。
　　昨晚忙着照顾人顾不上那么多，今早松下这口气后，却是一不小心、把人家白花花的胸膛刻进脑海里了。
　　谢忱看起来也不像爱健身的人，身上的肌肉却匀称又好看，没有夸张的鼓、有一个润滑可爱的弧度，手感一定也很不错——哎呀。

　　竹鹿抬手扇风，忍不住又在门口原地转圈走。
　　走着走着，却又忍俊不禁。
　　美好的事物，真是让人无法抗拒。
　　这个人，会是她的吧。

　　“呀！”竹鹿拍了拍自己的脸，把这贸贸然的占有欲挤走，“陋习陋习！可不能和傅停川一个德行。”

　　*

　　等谢忱收拾好出门，两人都已经藏好了情绪。
　　竹鹿带着他去楼下的自助餐厅吃了早饭。

　　他们端着盘子各拿各的，坐回到一处发现——
　　竹鹿带的清淡白粥和鸡蛋是给谢忱的，谢忱带的豆浆粉丝小笼包是竹鹿爱吃的。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对换了彼此的早餐。

　　“对了。”竹鹿吃到一半，想起今天的行程，手缩了缩，筷子轻轻敲在盘子上，发出犹豫的滴答响，“一会儿我还点事情需要处理，让李强力再带你去逛逛吧，这边附近挺好玩的，有很多景区还有很多活动。然后晚上，我再请你好好吃一顿。”

　　李强力说的不错，谢忱现在的地位，应该是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可她又不想就这样让谢忱离开，总觉得……至少也要请他吃一顿饭。

　　“唔。”勺子在白粥里晃了一圈又一圈，谢忱低头作势在吹冷那点热度，心脏咯噔一跳。
　　总觉得竹鹿如此执着地请他吃一顿饭，就好像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心安理得跟他划清界限，从此恩怨两清、相忘江湖的机会。

　　谢忱撇撇嘴，搁下勺子掩下那点不甘心：“不用管我，我这次过来其实主要是想看看谢源，他不声不响地离家出走跑来闯荡娱乐圈，小姨又不好意思问东问西怕伤了孩子自尊心，所以才撺掇我过来了解一下。下午我去他那边就行，我应该还会再多待一阵子，不用着急请我吃饭。”

　　听到谢忱还会待一阵子，竹鹿瞬间开心了，积极道：“那正好，下午谢源有拍摄工作，你可以去看一下，他工作挺认真，以后会是个好演员。”

　　“嗯。”谢忱拿起勺子在无辜的粥碗里戳戳戳，即便知道竹鹿对谢源的喜欢只是出于老板的赏识，但耳朵好像也听不得竹鹿夸别的男人，尤其对方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竹鹿没来得及发现谢忱突然转变的情绪，就被李强力的电话扰上了。

　　她起身和谢忱示意后，寻了一处安静的位置接通电话。

　　“竹鹿竹鹿！真是绝了，和你猜的一模一样。”李强力的声音里多是不可思议，“那两个私生粉拒不承认自己是来偷拍谢源的，甚至还说手机里谢源的那些照片不是他们拍的，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不要脸，人证物证具在的事情还能赖掉不成？！”

　　竹鹿抓了抓鼻子，转身看向坐在餐厅里安静喝粥的谢忱。
　　那两人还真不是谢源的私生粉，他们其实是跟踪谢忱找过来的——如果竹鹿没有猜错，对方是傅停川的人。

　　从川行影业联系上逐鹿影视，说想找逐鹿影视幕后那位从不路面的老板聊聊，竹鹿就猜到傅停川已经注意到她了。

　　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傅停川是不是真的会找过来，早在确定用“逐鹿”作为公司名字的那一刻起，竹鹿就不再害怕被发现了。

　　她是堂堂正正站在天空下的一个人，正大光明，没什么好怕的。

　　但傅停川依旧高傲，他依旧想要否定她的存在。

　　他利用谢忱布局。
　　如果不是她，那就是无伤大雅的一件事——谢源的星途无关紧要；
　　如果是她，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警告——谢源也好、谢忱也好，都是软肋。

　　他要竹鹿自己乖乖回到他身边，像迷途知返的宠物一样。

　　竹鹿嗤笑。
　　自己这些年的陪伴，是给了傅停川多大的脸，让他产生这样的错觉。

　　所以竹鹿拿着那两人的手机往里面塞了点东西。
　　她要告诉傅停川，她不会走傅停川选的路，她只会走她想走的。

　　“他们应该有工作吧？不承认也没关系，联系他们的老板来保释就行。”
　　任务失败，还要傅停川去捞人——竹鹿相信那两人宁愿被拘留。

　　李强力按照竹鹿说的做了，果不其然，顺利安排。
　　他收起手机，招呼道：“辛苦了，老同学，晚点请你搓一顿。”

　　李强力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从警局出来迎面就被一个老人撞了。

　　对方满头白头，形容枯槁，像个行将就木的行尸，这一撞似乎还能听到对方身上骨头脆响的动静。

　　“你没事吧？”李强力赶忙将人扶起来，抬头看了眼四周，得亏是在警局外边，监控都到位，也不怕人碰瓷。

　　“没事没事。”那老人抬起头来，露出讪讪的笑脸，“诶，你不是那个……那个谁，就是竹鹿的那个……”

　　“诶？认识啊！对对，我就是竹鹿老板的下属李强力，没看出来啊，老师傅你也是当替身演员、认识竹鹿老板的？”

　　老人眼珠子一转，知道附近就有个影视城，笑道：“没有没有，就是在影视城那见过竹鹿一面，哎呀，觉得她真了不起。”

　　“可不是，现在圈子里谁不知道我们竹鹿老板。”李强力吹起竹鹿来那是不遗余力，但考虑到下午还有事，和对方简单唠了两句就走了。

　　那老人站在原地，直到李强力开车离开，还挥手朝他示意。
　　李强力忍不住再次感慨起竹鹿的人气来。

　　谁知道他前脚刚走，就有警官出来：“鹿巍？又来警察局躲债？我说你实实在在的找份工作努力赚钱还债不好吗？你是白纸黑字真欠人钱了，找警察也没用。”

　　“嘿嘿。”老人转过身来，佝偻着背脊朝警察点头哈腰，完全不见当年在商场游刃有余的鹿家掌舵人风范，“警官你还真别说，警察局是真能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