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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山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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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绾今曾翻越各类典册,想多了解这位千古名君一点,但史书把他人性的暗面全部擦干抹净,让他站在历史长河里成为一个扁平的人,而非立体的。
可白璧微瑕,人都是凡胎□□,又怎么可能做任何事情都不差毫发。
而且,纵观历史,追求长生与仁宗为阜朝做出的不世之功相比,并不能成为否定他一切价值的砝码。
绾今扭头看向相里徊,想看看他一个封建社会的文人,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胆子不小。”
不出所料,相里徊凶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语气严厉,故意吓唬她似的,伸出手指点了她的头两下:“我看你脑袋是不想要了,还敢揣测圣意!”
“圣上是明君,是天子,无论做什么都会以天下和百姓为先。”说到这儿,他神情严肃起来,不再苟笑。
穆绾今偷偷地在心里扶额:他这番话还真是符合封建时期君为臣纲的思想主张。
落日又西沉了几分,狗吠院落里,鸡鸣窝棚中。茅舍疏篱,炊烟散青丝,熏得天空慢慢变成墨色。
原来这就是陶渊明向往的田园。
清晨,刚吃过昨天相里徊送给她的肉,粥穆绾今就出门了。今日她仔仔细细地锁上了大门,还反复检查了两遍才放心离开。
天色微亮,山涧雾气缭绕,穿过两山之间的一线天,相里徊和小疯子提着镰刀、背着背篓、挂着水袋,一前一后向田里去。
相里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手里握的刃镰随他走路的幅度摆动,时不时用镰柄扒开草丛开路,腰间的水袋晃得“呼呼”响。
要不是见过他虚弱时的样子,穆绾今定不相信他快要死了。
山路险峻,越往深处越难走。相里徊蓦然停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用路边的青草编了条麻花绳,就像姑娘的辫子。
他把另一端递到穆绾今眼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身后的姑娘,微微抬起头:“小疯子,抓紧了,前面的路更陡。”
绾今赶忙将那段草绳抓在手心里,仰头看向他,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走条平坦些的路?”
相里徊歪了歪头,勾唇微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坦途。”他用一双刺破世俗却仍心如止水的眼睛看着她,仿佛早已超尘脱俗。
穆绾今点了点头,这回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向山深处走。
爬上山腰,柳暗花明又一村。眼前大片平坦的土地,麦子就生长在这里。这儿山空人静,碧林里的百啭千鸣衬托得此处更加幽寂。
晨风吹拂整片原野,压低麦穗的脑袋,卷下几粒金黄的麦粒撒在土壤里,这是为来年风与麦子重逢留的约定。
相里徊忽然拄着刃镰的柄,站在麦田前一动不动,只字不语,任由风撩动他披散的青发。
穆绾今只能看到他微微弓下去的背影。
他身材匀称健硕,线条分明,但原本宽厚的肩膀却在此刻显得单薄。
相里徊背对着小疯子,生怕她发现自己的异样。早上明明喝过止疼的药了,或许是因为上山消耗的体力太多,竟然又发病了。
他嘴唇苍白如腊,嘴角不由自主地漾出一行血。
“相里徊,怎么了?”
穆绾今关切地问,下一秒就要走近他。
相里徊怕吓到小疯子,赶忙用袖子擦干净嘴角的血,转身时顺势把袖角藏到背后,强行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没什么。”
穆绾今知道他这是又疼了。
算了,靠男人不如靠自己。新时代的女性独立在世界巨浪的船头,是用自己的双手勤劳奋斗出来的。
而且这个相里徊对原主还算不错。她就这么突然地穿越过来,鹊巢鸠踞,已经对原主十分惭愧,便更想尽自己所能,去替原主报答那些真心对待她的人。
即便她有天回去了,希望原主也能被世界好好关爱。
想到这里,穆绾今轻轻拍了拍相里徊的肩膀,满不在乎地微笑,和如春露:“你先坐会儿,等休息好了再来帮我。”
相里徊颔首,藏在袖子里那处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肉里,洇出鲜红的血。
但手上的伤相比全身的剥皮之痛,几乎微不足道。
他捂着胸口,靠着一颗树坐下。天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漏下,落在相里徊洁白的袍子上形成点点光斑,就像忽明忽暗的星星挂在身上。
他向田里望去,穆绾今弓着腰,一边拢起几株麦子,一边用镰刀收割,两只手配合得越来越顺畅,做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