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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   晚上九点二十左右,谭杏花下班回家。还有两周多的时间,就是春节。梁深从上次离开后,再没回来。谭杏花快要撑不下去了,尽管觉得自己羞耻,但在心底她还残留有一丝期望,也许他会原谅自己﹍。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残存的期望正在一点点破灭。
      谭杏花走到宿舍区快拐弯处,下意识地往远处瞧了一眼。果然,那里有个熟悉的人影。她的火腾地升了上来。
      薛战走近,谭杏花立刻变道。
      “杏花,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你想要什么我都去做。”
      “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我只想要你消失。”
      “别这样,好不好。”薛战直接堵在谭杏花面前。
      谭杏花在他的包围下无法脱身。
      “你说,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不,你走开,什么都不要做。”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你的感情就消失了?是不是你老公威胁你?”
      “一直威胁我的是你。”谭杏花大声纠正。她不允许薛战诋毁他。
      “杏花,”薛战握住了谭杏花的肩膀,阻止她逃开,“如果你想结婚就结婚,你想维持现在这样,我们就维持,行吗?你想怎样就怎样,行吗?都依你。”
      谭杏花匪夷所思地望着他,嗬,这不是爱,这只是满足欲望而已。真正的爱不是谁许诺谁,是由爱里生长出长相厮守、相约白头、相互的责任﹍。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
      薛战用力握住谭杏花的肩膀,迫使她看着他。谭杏花奋力挣扎想摆脱薛战的纠缠。
      “我知道错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切都不晚,我们重新开始﹍”薛战魔怔了似的,不断地重复着这些话语。
      谭杏花用尽气力也没能摆脱他的拥抱。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不给我机会?我们曾经那样相爱,感情不会消失的,是不是?”
      “我们一开始就是错的,根本不该开始。我们就是混蛋。”
      忍无可忍的谭杏花一边挣扎一边怒吼。盘起的头发散乱,遮住了她的侧脸。
      这时,旁边有人路过,侧目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薛战稍一迟疑被谭杏花挣脱。
      谭杏花愤怒地喊道,“你再敢来我就报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谭杏花一鼓作气走出去好远,一直走到楼下。她停下,抬头望向六楼。她看到了漆黑的门后的黑暗冰冷和孤独。此刻的她再也撑不下去了,她蹲了下去,双手抱膝头埋进膝盖中,啜泣。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只怕失去梁深失去温暖的家。
      她身后不远的黑暗处有一个身影,是梁深。
      梁深今晚回家。他一个人心事重重地走在夜色中,快到家附近时,发现楼前楼梯入口处蹲着一个人。他停驻仔细辨认出,是谭杏花。
      她蹲在地上,卷缩成一团,双肩不停地在抖动。她是如此的悲伤。
      他不由地抬起了胳膊,又无力地垂下。
      不一会儿,她站了起来,擦干眼泪,仰头深吸气,仿佛自己是一个漏气的充气人。但是千疮百孔的她,如何能充满?她泄气似地往楼梯入口走去,腿似有千斤重。
      她的背影如此痛苦让梁深的心抽搐。他用尽了一切办法力气,什么都没有解决,只有一点他是明确的,他还是爱她。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想起他们的第一次,无数的幸福和欢乐的时刻,历历在目。认识她时,她才十六岁啊,根本就是个小孩。她什么都不懂,嫁给他,她没有选择。如今,她不爱他,是她成年后的选择。他有什么可以苛责她的呢?
      梁深,接受现实吧!该去面对了。他无法把一棵树、树上的一根枝条藏起来,让它只为他一个人生长、发芽、开花、结果。
      梁深上楼来到门外,打开了家门,走了进去。
      听到门锁的响动,坐在饭桌旁的谭杏花,紧张地看向房门,当她看到梁深时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如惊弓之鸟。
      梁深进屋后关上门,站定,并没有往里面走。
      他们就这样站着。中间是过道。
      “我﹍,”梁深清了清喉咙,仿佛有个石头堵在里面,“你可以离开﹍,我妈和孩子那里,我以后慢慢会说明白。也许最近一段时间,看到孩子会有些麻烦,但我会好好和我妈解释的﹍”
      谭杏花等待的梁深的‘宣判’终于到了,‘终身死刑’!冷漠的语气,毫无回旋的余地。谭杏花的眼泪流了下来,果然,他让她走。
      “暂时,我们分开,对孩子先保密,我想等他稍微大些再解释给他听。”
      “哦,还有我妈﹍那里。”
      “至于离婚的细节嘛,我们当初没有打结婚证,手续方面没有什么﹍”
      “钱,这块,也没有什么﹍”
      “孩子嘛,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会比较难﹍,还有,我妈那里也难办,孩子和她的感情比较深﹍”
      梁深语无伦次。这艰难的决定、痛苦的决定、不是他本意的决定,老天啊,赐给他一把削铁如泥的快刀吧,让他可以轻易斩断情丝。
      ‘你离开’,黑暗中的一点光熄灭了,谭杏花坠入了深渊。
      “我要去哪儿呢?”
      “你,是自由的。”
      曲终人散时。
      谭杏花挪动脚下,一步两步走到门口。面对着门的谭杏花,仿佛看到门后即是悬崖深渊。推开这扇门后,她将再也无法踏入。
      梁深挪动脚下,一步两步走到屋内。他没有转身,在等那个令他心碎的关门声。但推开这扇门,是她的新生。
      他们彼此交换了位置。谭杏花跨出门的那刻,就是他们的永别。
      不、不能就这样,至少要告诉他她爱他!面对着大门的谭杏花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她猛地转身,面对着梁深的背影,她要说,要告诉他,她爱他。否则她再也没机会了。可笑的是,她无情地伤害了他。
      “我错了,我终于懂得了什么是爱,可惜我已经搞砸了一切,一切都无法挽回。现在说爱你,太迟了。”
      谭杏花靠在了门后,她需要支撑。
      梁深慢慢转过身来,他疑惑地望着谭杏花,好像不确定刚才听到的话是不是真的。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近。
      “你﹍”
      “好好爱自己,你是个值得被爱的人,会遇到更值得你爱的人。我在错得一塌糊涂之后,才知道,我爱你。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
      只是当时已惘然!只恨当时作寻常!
      “你﹍”
      他们近在咫尺。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愚蠢。我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等我知道后,才发现我把我想要的丢了。你没有任何错误,不要虐待惩罚自己,好好爱自己。”
      “你﹍爱我?”梁深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他渴望了解她的心。他只要知道她爱他就足够。
      “是的是的,我爱你。”谭杏花的脸依偎着他的掌心,感受着他的掌心传来的炙热的温度。
      最后一次的相依。
      从次,再也没有这温暖相伴。
      谭杏花闭上眼睛,轻轻摩挲捧着她脸的这双手。愿此刻永恒。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她被他揽入怀中。吻落在她的脸上、脖颈、手上﹍。
      她想她疯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她被他拦腰抱起,往房间里走。
      她闭着眼睛,只求不要醒。
      他们在通过窄窄的走道时,谭杏花的脚尖踢翻了灶台上的小奶锅。发出哗啦一声响。
      谭杏花睁开眼睛。她触到一双饱含痴情的眼睛,一切都是真的。在领略过山川湖海和日月星辰后,他们的眼睛清澈澄净。
      从身体到灵魂真正相爱的人,彼此真正拥有的人,在穿越风暴后真正属于彼此。他们已成长,变得强大,可以抵抗住所有的责难、考验和困难,现在他们将以最好的姿态再爱眼前人一次。
      深夜,谭杏花不愿闭上眼睛,不愿睡去,她怕一觉醒来一切都消失了。她不停地确认这失而复得的一切。
      “你为什么喜欢我?”谭杏花问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谭杏花很久。要说真话的话,当时的自己连自己都不喜欢。
      梁深没有说话,好像是在思考。
      “啊?你都答不上来。嗯哼﹍”她赌气撅嘴。
      “好好好,我说。”他求饶。
      “这还差不多,”谭杏花扬起脸凶巴巴的恐吓了一句,“得好好答哈。”
      “嗯,第一次见到你﹍”梁深的思绪沉浸在当时的画面中。
      谭杏花凑近他,期待着他的回答。
      “嗯,你看我时的眼神﹍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开心果。”
      “啊﹍啊﹍”
      谭杏花满心期待的情绪酝酿了半天,以为会得到一个惊天动地的回答,却等来了这个答案。她一头钻进被窝里。
      “哦、哦、哦,重来一次,行不行?这次我保证一定好好回答。”
      她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怒发冲冠’。
      “哎哟,炸毛了,先给开心果把毛理顺。”梁深伸手把她因静电起飞的发丝按住。
      “啊﹍啊,你三句不离狗。”
      梁深哄人一直不在线。
      “不是,我是真喜欢开心果,它就是我家人。”梁深认真地说道。
      噗,谭杏花要吐血。她又钻进被窝里,任他怎么拽也不出来。梁深也钻进去了﹍。
      春节还有十来天,串串店的生意清淡了不少。主要是因为外地务工的人有早返乡的,不走的人也忙于工作或是忙年相关的事情,等等这些原因,大多数餐饮店都比较清淡。只有与年相关的店,生意红火。
      生意不忙,然而一早在切肉的薛战,却在心不在焉中切到了左手食指。顿时,鲜血流了出来,滴落到案板上。他赶紧抽出两张纸巾,按住了伤口。血很快浸透了纸巾,他又重新换了两张。时间是早上八点,店里空无一人。百无聊赖的他来到了后门口蹲下,点着了一根烟,以缓解左手带来的疼痛。
      冬风凛冽,摇动着那棵绿叶落尽只有空空枯枝的桑树。桑树仿佛在呻吟般,摇曳。枯叶在墙角打着旋。
      风追落叶叶追尘,彩云追月月自明。
      薛战猛吸一口烟然后吐出。往事如烟散,只留下痛是真实的。
      薛战抽完烟,站起身。回到店里拿起车钥匙准备去奶奶家一趟。昨晚,他听到奶奶房间有响动,而心烦意乱的他没有去查看。早上六点他就出来到店里,也没有和奶奶打招呼。他有些不放心。
      车子进入小区,在楼下停放。薛战上了楼。拿钥匙开门。那盏奶奶为他照亮回家的路的小夜灯依旧亮着,家里和他走时一样。看样子,奶奶没有起床。他来到奶奶房门口。奶奶侧身而卧背对门。
      “奶奶。”薛战轻唤。
      奶奶一动不动。薛战有了不好的直觉。
      “奶奶。”薛战提高了嗓门。
      奶奶仍然纹丝不动。薛战慌神了。奶奶一直睡觉很轻,稍微有些响动便会醒来。
      “奶奶、奶奶。”
      他呼唤着奔到床头,颤抖的手扶住奶奶的肩膀。他的手感觉到的是冰冷和僵硬,是生命的消逝。
      薛战扶住奶奶的肩膀让她躺平。慈祥安静的奶奶仿佛睡着了一般,但已面无血色停止了呼吸。薛战看到了奶奶手中的一个信封。他依偎在奶奶身旁,坐下。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面是奶奶所有的财产,以及一封手写的信。
      ‘宝贝,奶奶要走了,时辰到了,我知道。别难过,我就是去见你爷爷去了,是一场长久的旅行而已。你别担心我,我那边有人(你爷爷在那边呐,哈哈。)。
      我去旅行后,你不要拘泥于这里,放开手脚去更广阔的天地吧,去开拓眼界,丰富人生,去寻找未知的自己。
      我知道原生家庭对你的伤害,可能需要一生来治愈。而这一切都需要你自己,也只能依靠你自己,勇敢的去面对,不要逃避。
      宝贝,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爱你,感谢老天,让我们能一起走过二十八年的光阴。这二十八年里的每时每刻,我都无比幸福。
      爱你,我的宝贝。我在遥远的地方永远爱你。’
      薛战把信慎之又慎地叠平整,贴身放好。紧贴着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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