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落》左右之手

31、第 31 章

　　薛战又买了些水果、米、油。上次去奶奶家，他把奶奶厨房需要的东西都查看了一遍，缺少什么他都记下了。买完付账后，薛战去到地下停车场。来到停车位打开车门，他把两个购物袋放到副驾驶座位上，发动车子行驶向奶奶家。
　　薛战和奶奶分开住，他住自己家。因为他发现他和奶奶住在一起，会影响到奶奶。奶奶会一天光忙着三餐，等他回家，为他洗衣打扫房间整理房间等等。没有了自己的生活。分开住，可以让奶奶获得更多的自由时间，她可以和姐妹们一起玩，一起去爬山去唱歌去拍照。但也有让他不放心的地方，就是吃饭问题，怕奶奶因为一个人，吃饭就没那么上心，会随便。所以，只要下午休息有空，他就会去陪奶奶，给奶奶弄点好吃的，顺带监督奶奶吃饭。做餐饮是全年无休，越是节假日越是无休。
　　车子开进奶奶的小区，薛战找到车位后把车子停好，拎着购物袋进单元上了二楼。从上到二层楼梯间开始，薛战就大声喊，奶奶、奶奶，开门。虽然他有钥匙，还是喜欢这样叫门。
　　门应声打开，哎。
　　奶奶知道一般下午这个点，孙子会来。如果她不出去玩在家，她都会注意听着门。
　　“哎。哟，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吃不完啊。”
　　“哎，不还有我嘛。”
　　“快进来。”
　　薛战跨进门，反手将门关好。
　　“快给我，重。”
　　奶奶怕孙子累到，想接过去。
　　“重，还给你？我来，送到厨房去。”
　　换好鞋子薛战进到厨房，先把牛奶和酸奶放进冰箱。
　　“奶奶，你别动，东西我来放好。你乱放然后还找不到。”
　　奶奶笑着退到了一旁。是的，上年纪了，经常丢三落四的。前两天她准备找一条围巾，老姐妹们拍照专用。可是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愣是找不到，去年洗干净放好后，就失踪了。随他，不找的时候或是找别的东西的时候它就会‘离奇’出现。人生不正是如此吗。
　　“奶奶，今天没去玩？”
　　“昨天去爬山，累够呛，今天集体休息，明天去唱歌。”
　　“咦，怎么这点儿米吃到现在？我上次来看就这么多，现在还是这么多？”
　　“我哪儿吃的过来哟，我也不常在家的。昨天爬山后聚餐，一大帮人一大桌菜，全扫光。哈哈，山也白爬了，都吃回来了。”
　　薛战点头，“嗯，聚会好玩吗？”
　　“哎哟，个个多才多艺，那是被窝里放屁－－能文（闻）能武（捂），”奶奶扳起手指如数家珍，“有美声、古典、戏曲、流行、民谣、民歌样样精通，能撑起一台晚会。”
　　薛战哈哈大笑。收拾好买来的东西，薛战做了一碗酸奶芒果，加了两块即食干脆麦片坚果和蜂蜜。
　　“给。”
　　“你不吃吗？”
　　“我刚吃的饭。”
　　“这么大一碗干下去，晚饭不要吃了。”
　　“不行，冰箱里有饺子，你晚上吃几个。”
　　“好，听你的。”
　　奶奶疼爱地望着大孙子。一起玩的姐妹们哪个不在吐槽自己的孩子和孙子，不是玩游戏就是在刷手机，等着伺候。而她的薛战，却会心疼她，她的冰箱从来不会空。好多食物都是薛战亲手制作的，饺子、馄饨、包子、馒头等。薛战是老天赐给她的宝贝，她晚年享受到的天伦之乐。虽然大儿子的孩子也是她亲手带大的，但是因为家庭矛盾，已经多年不来往了。
　　冯迎春唯一的心病就是，自己走后，薛战会孤单。薛战今年二十八岁了，论长相、身材、车子房子财产都是说的过去的，她手上的三十多万和这套房子，她早就立下了遗嘱，全是薛战的。但孩子的感情生活一直不大顺利。谈过的对象，她都见过，也挺喜欢的。但最后都是分手。大概原因她能猜到，无非是原生家庭的问题。这是一道硬伤，谁都无法改变。冯迎春虽有遗憾，但缘分不能强求。佛说，缘定三生，姻缘是上天早已注定的，缘起缘落，皆是注定。
　　一起玩的姐妹中，一个妹妹的儿子三十五岁才遇到心动的人。前一阵子才结婚，她还和姐妹们一起随了份子呐。她的薛战才二十八呢，还小。只是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今年七十八岁了。身体虽然看似还硬朗，但有冠心病，她按医嘱吃药定期复诊，各种保健一样不落。可病这事不由人啊，说不准哪天睡着后就再也醒不来了。这事薛战是不知情的。她对尘世的留念皆因薛战。
　　“奶奶，好吃吗？”
　　“嗯，好吃。”
　　啊﹍，薛战弯腰张大嘴巴凑到坐在沙发上的奶奶端着的碗边，眼睛望着奶奶，不停地眨眼示意，要喂。
　　“哎哟，奶奶都吃脏了，怎么喂你？”
　　“不嘛﹍”
　　薛战一米八的大个在那儿弯腰撅着屁股，扭来扭去的撒娇。啊﹍。
　　“好好好，来一口。”
　　奶奶舀了一大勺，喂进了薛战嘴里。
　　“好吃，都是奶奶的味道。”
　　哈哈哈﹍。
　　“你早说要吃，我就分两碗啊，这孩子哟。”
　　薛战顺势躺在客厅沙发上依偎着奶奶，边听奶奶唠叨，边打起了瞌睡。奶奶的唠叨简直就是催眠曲，听一会儿就能睡着。奶奶自顾自地唠叨，见孙子不搭话就知道他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取来毯子给孩子搭在肚子上。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薛战休息一会儿后起来，看奶奶在自己房间躺着，他就轻轻离开了。他每隔几天就会去趟超市，算好牛奶要喝完的时间，给奶奶买牛奶水果。奶奶说，人家都喝那种一箱十小盒的那种奶，能放好长时间，一次多买几箱，可以管一个月。
　　薛战说，‘奶奶，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哪能啊？’
　　‘还有，那种有防腐剂，不健康。’
　　‘哦，我是怕你忙。’
　　‘嗯。是我想冯女士，行不行？’
　　‘哦，哈哈哈，没办法，冯女士这人气哟。’
　　冯女士的心被孙子暖化。她是怕孩子两头跑累。尤其是自己开店，哪样不得操心，事无巨细。她不想去麻烦他，并尽量独立，不拖累孩子。
　　薛战也闹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次去超市牛奶冷柜那里，都会遇到那个售货员。她好像专门针对他。这牛奶柜台好像就她一个人在，经常能遇到她。他在那里查看牛奶日期，她在那里等他离开。他一挪步，她立刻就过来整理。真讨厌，他挑选牛奶时都不能专心。薛战决定投诉。
　　那天下午，薛战去买牛奶，又遇到那个售货员了。他不打算走了，就在那儿左看看又选选，看你怎么办？
　　果然那个售货员好像是忍无可忍，不想重新再忍。
　　“这些牛奶都是刚到的，新鲜着呢。”
　　薛战斜了她一眼。哼，管得着嘛。
　　“有效期是七天，您买回去就喝的话，这些都在有效期内。”
　　我就要买刚到的。薛战爱理不理。
　　“我看您经常买，这个牌子的牛奶卖得很不错。”
　　哟，看样子，她的确是个‘变态’。薛战一摆手，一副别来烦我的样子。
　　那个售货员还挺识相的，一边去了。
　　可等到薛战下次买牛奶时，这个售货员又出现了，神出鬼没的，是在刻意等他吗？还是那几句话，新鲜的、刚到的﹍。
　　再接着投诉，必须投诉，这是骚扰顾客，导致‘上帝’不能安心购物。
　　超市服务就是好，后来再去这位售货员收敛了好多。但好景不长，没几次，那个售货员的毛病又犯了。薛战继续投诉。呵呵，看谁最后赢。薛战每次去超市买牛奶快成了一种乐趣，他磨蹭着等那个售货员来。哼哼，敢来，我就投诉你。
　　薛战的投诉收到了超市领导的重视，春节前，那个‘变态’售货员下岗了。
　　“谭杏花。”
　　“哎。”
　　是马主管。马主管在牛奶货柜前喊住了正在擦柜台的谭杏花，马主管的表情比平时更加的冰冷。
　　“你在超市两三个月，你的投诉最多。”
　　“马主管，那个人就是恶意的。他买牛奶偏买最近的日期，明明他经常来买。”
　　“所以呢？”
　　“他完全可以买在有效期内的，这样就可以减少牛奶过期。应该按照日期顺序购买，都从新日期开始买，日期近的会过期。多可惜啊，这么好的奶。”
　　“和你有什么关系？”
　　啊？谭杏花一时语塞。
　　“人家花钱，听你的？”
　　“超市会有损失的。”
　　“超市找你要了吗？过期、丢失、破损等等，这些都是超市正常损耗。”
　　同事们探头探脑往这边张望。
　　“按照超市的规定，你辞职吧。”
　　“什么啊？这？”
　　“这时超市的规定，投诉多的人必须辞退。我也没有办法。剩余的工资下个月来结算。”
　　说完马主管扭头就走了。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真是一个榆木脑袋。
　　“马主管，这﹍”
　　谭杏花呆呆地望着马主管的背影。
　　同事们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咋搞的？”
　　“哎哟，这个牛奶冷鲜柜都要被你擦出金光，牛奶一天被你盘三遍的人，会犯什么错？”
　　“这马主管哟，啧啧，冷酷哟。”
　　“世界地图也没你码放的这个柜台漂亮，咋搞的？”
　　“谁这么缺德搞投诉啊？”
　　谭杏花努力隐藏住委屈，尽力让自己笑了出来。随后就收拾东西和同事们告别了。她快步走出了超市。身后同事们的目光，如芒在背。她没有回家，不想立即回家，回到家也只有她一个人。而是往反方向去了。一直走到附近的一处小公园里，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此时的她真的想哭。她的手机没有收到梁深的任何一条回复信息。也许他正在忙。此刻她只能独自去消化委屈沮丧气愤懊恼。直到天暗下来。她看了一眼手机，待机界面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时间已经五点多了，收拾起失落的心情先回家。
　　回到家的谭杏花，先准备做晚饭。这时手机响了。梁深回复信息。
　　‘今晚加班回来晚，你先吃。’
　　‘超市的活不干就不干，没事啊。具体等我回来再说，乖。’
　　谭杏花看到他的信息，心里舒坦了些，要是他在身边就更好。
　　‘好。’
　　谭杏花回复了一个微笑。晚上一个人吃饭就随便下了一点面条，还加了一根火腿肠。吃完收拾好，谭杏花一个人坐着发呆。平时，梁深在家也是很忙的，不是看书找资料学习，就是为厂里车间里的事情忙。她则安静地在一旁玩手机，或是干点洗洗涮涮的事，或是把第二天能提前准备的饭菜先准备一下。现在班也没了，明天不用去了，有大把的时间，可真无聊啊。她从房间的一头晃到另一头，来来回回。阳台外看看，冷，风大，她又缩回了屋内。
　　快十点，梁深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一摞资料进了家门。
　　“我回来了。”
　　“嗯。搞这么晚，累吗？”
　　梁深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一直泡在车间里。回来也没空手，还夹着一摞材料。谭杏花接过他手里的材料，给他放到床头旁的书桌上。那是谭杏花去买的，即可当床头柜，又能充当书桌。本来是谭杏花睡在里侧，因为这张书桌他们换了边。梁深这侧有组合柜，放书桌后就无法打开柜门。梁深说就在饭桌这儿凑合。谭杏花说，天天要用的东西，怎么凑合。她抽空去买的，简易的拼装书桌。没有椅子，是因为地方不够，无论怎么放，只能放下这张书桌，所以床沿充当了椅子的角色。他笑着说道，这是半梦半醒之间。
　　“我不累。你怎么样了啊？好些了吗？”
　　“我没事。”
　　谭杏花学着梁深的口吻说道。梁深笑了，这才放下心，先去卫生间洗手。
　　谭杏花放好那些材料后来到卫生间门口，她倚在门框边。
　　“你先休息，正好我们回家过春节，你要是在上班，准没假。过年过节是商场最抓钱的时候，哪有什么休息。”
　　梁深洗干净手，接过谭杏花递过来的毛巾擦干手。
　　“放假回家，我们带儿子一起出去玩。年后回来想工作，再出去找工作呗。”
　　“嗯。”
　　他把毛巾挂好。
　　“我们年二十九下午回去，可以提前买票，我明天来买。正好，你有时间就去逛逛，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
　　“嗯。”
　　“哦，要不要回娘家？如果回娘家，那要买的东西更多。”
　　“是的，你考虑的真细致。我和妹妹联系一下。”
　　“春节有七天时间充裕，你们俩姐妹可以多走走。”
　　谭杏花拿起手机和妹妹联系。梁深见状便不再打扰，去床头书桌那里去摆弄他的材料了。
　　“妹妹约去妈妈那里。”
　　“可以，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嗯，我和妹妹说。”
　　谭红春节是段空闲时光，主要看妈妈严秀春的时间，什么时候有空。严秀春想孩子们啊。她们三在家庭群里商议之后确定了见面的日子。
　　“初一初二去，可以吗？妈妈休息排在年初一初二。”
　　“可以。年三十吃个年夜饭，第二天出发。”梁深说道，“刚好这两天你有时间，挑选一些礼物带给她们。”
　　“嗯。”
　　谭杏花把事情全部弄妥后，心情好了许多。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可梁深还在摆弄他的材料。
　　“不早了，你还不睡？”
　　“哦，我马上就弄完了。你先睡。”
　　梁深回过头望着她歉意地笑笑。并立刻起身把大灯关上，拧开了书桌上的台灯。他还特意挡住射向床的部分光线，防止影响谭杏花休息。
　　谭杏花中途睡醒一次，他还在那儿奋战。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就出门上班去。谭杏花送梁深到门口，笑着说道，“我和你一样热爱工作，我咋就下岗了呢？”
　　“回头我帮你分析分析哈，这个假积极我最在行。”梁深调皮地眨眼。
　　谭杏花笑了。
　　“我走了。”
　　“嗯。”
　　啪，门关上了。四周寂静。谭杏花吃完早饭，清洁整理收拾好后才八点。时间真长啊，她早上六点就起来了。其实她五点就醒了，可是不敢动，怕吵醒梁深，他应该是快两点才睡下的。先去菜场吧，想逛商场，时间还早。商场下午和晚上以及周末人多，上午人少几乎没人。在家好不容易磨蹭到十点多一点，谭杏花决定去逛商场。
　　开发区就这一座商场，以及围绕这个商场周边的一条商业街，这里就是整个开发区的娱乐购物美食中心。离工厂区不远，是围着厂区建设服务的。谭杏花打工的超市和商场隔着一条街。
　　谭杏花独自在商场里转悠。她看中了一件羽绒服，一看价格七八百，惊得她咂舌，忒贵。看看小件商品吧，内衣、围巾、袜子、鞋子什么的。一看价格，嗬，都不便宜。于是谭杏花去了超市，因为还是超市实惠。本来还有些别扭不好意思，后来一想不能这辈子不进去啊。再仔细一想现在她的身份是顾客是上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谭杏花在经过商业街时，看到一家串串店门外的招聘启事。这给了她极大的鼓励，她心想，过完年招工的店会更多。她心里还剩下的一点点失落正在消散。
　　谭杏花昂首阔步进入了超市，直接去了内衣货架。在超市工作后还是有好处的，就是能准确了解布局精准找到自己要去的货架前。她一共买了三套内衣，妈妈和妹妹以及婆婆。还有短裤、袜子等。
　　说巧不巧，钱大姐正巧路过。
　　“小谭。”
　　“哎，钱大姐。”
　　“哟，你怎么不干了？”
　　“钱大姐，你也见不得我闲啊。”
　　谭杏花撅起嘴吧，调侃道。
　　“哟，还是你们年轻人逍遥啊。”
　　钱大姐笑着轻拍了一下谭杏花的胳膊。谭杏花扑哧一笑。
　　“哟，买这么多呀。”
　　“是的，过节回家带给家人的。”
　　更巧的来了，马主管打这儿路过。她看见了她们，想要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谭杏花和马主管对视后一扭身体，屁股对着马主管。现在她是消费者是‘上帝’，可以‘为所欲为’。
　　“姐，你忙吧。”
　　谭杏花暗指身后，做了个鬼脸。
　　钱大姐知道她的意思，于是点头，然后低头忙事情去了。超市规定上班时间，不能互相随意聊天。
　　谭杏花一共在超市消费了快四百块。她拎着一大袋子商品气宇轩昂地走出超市，遇到认识的曾经的同事，她落落大方的微微颔首示意。想起刚才的情景和当时马主管的表情，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没想到，能这样一雪前耻。压抑在心头的雾霾，彻底散去了，阳光普照。以后，她会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