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远之远》雀槑

11、试探

　　“知杳。”

　　林钰看向知杳，比起徐识凌衣冠楚楚的模样，他不管是穿着还是脸色都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狼狈。

　　“怎么了？”知杳收回目光，转而一脸单纯的看向林钰。

　　轻描淡写一句话，直接给徐识凌气笑了，这会儿没有外人在，林钰：“你觉得呢？”

　　知杳：“你只说要我帮你解决你的相亲对象，又没说要我用什么方法。”

　　“那你也不能那样！”他咬牙切齿。

　　“怎样？”知杳示意徐识凌往里坐，然后她坐在徐识凌旁边，语气无辜。

　　“败坏我名声。”

　　“啊？”知杳微微蹙眉，更是十分不解：“你还有名声啊？”

　　“……”林钰深吸一口气，起身。他看向徐识凌：“你不没事了吗？”

　　徐识凌点头，林钰狠狠瞪着知杳：“她还没吃饭，你看着她，然后把她送回来。”

　　说完，他作势离开，看都没看知杳一眼。

　　人走后，他打了个手势接过服务生手里的平板，徐识凌微微侧脸，眼底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想吃什么？”

　　知杳收回视线，她低头看徐识凌正在看菜单，她肩膀放松往后靠。

　　“随便点吧，我来之前其实吃过了。”身边人眼神疑惑，她努嘴，懒洋洋的跟人解释：“林钰请客，不吃白不吃。”

　　少女眼底亮晶晶的，像一只计谋得逞的小红狐，这种完全的放松和随性的调皮，是徐识凌未曾窥见过的另一面。

　　“好。”徐识凌眼底笑意更浓，他点头道好，然后指尖在平板上轻触点了几样甜品，他放下后继而又对女孩说：“他们家的甜品还不错，你试试看。”

　　“嗯。”

　　两人安静坐着，徐识凌指尖习惯性想要敲打桌面，他抬眸问知杳：“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广云？”

　　“后天上午。”知杳有点莫名其妙，她探究的看了徐识凌一眼，后者则是姿态放松一脸坦荡。

　　“问这干什么？

　　“没什么”说完徐识凌突然抬手搔了搔眉尾，他语气试探：“我这么说你信吗？”

　　知杳给他递了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徐识凌失笑，两人挨得近，所以知杳甚至还能闻到男人身上的木质香水味，浅淡却冷冽，倒是很符合徐识凌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徐识凌拿起一旁新送过来的的水杯，他说：“我还要再去一趟广云。”

　　“可是我已经买过票了。”知杳开口拒绝。

　　她太过通透，徐识凌突然想起来那晚林钰的话，他垂眸遮住眼底情绪，轻笑：“知杳女士，你太过直白。”

　　知杳似乎不认同他的说法，她反问他：“我不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徐识凌侧头看她，两人眼神对上。

　　知杳有一双很漂亮的杏眼，眼尾下耷圆润的钝感看起来很是娇憨，瞳孔颜色是少见的茶色，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这双眼睛足够柔和而包容，美好又纯粹叫人打心底生出一丝怜爱的保护欲。

　　正好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知杳与他错开视线，精致规整的摆盘里放着一方粉色的甜点，她盯着面前的小小一块甜品看。

　　徐识凌示意服务生离开，他顺着知杳的视线往那块甜点上瞧。

　　“试试看。”

　　知杳拿起一旁的银勺，轻轻舀起一勺，入口即化，丰富的奶油香味酸甜清香，吃起来还不错。

　　不过知杳并不热衷于甜食，所以让她尝也实在没觉得跟其他家比起来有什么过大的区别。

　　“小小一点就这么贵，云圳的物价真是一如既往。”知杳边吃边感慨：“确实挺好吃的。”

　　自言自语般的话莫名戳中徐识凌的笑点，他抿了抿嘴角，忍了许久的笑声还是从嘴边溢出来。

　　“你在云圳上学的时候，林钰是不是经常不给你饭吃啊。”

　　知杳感受到身边男人肩膀轻颤，她指尖动作一顿，扭过脸。男人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冷硬的五官线条都变得柔和，眉宇舒畅，似冬日的冰融成了夏日的水，慵懒又明朗。

　　而且知杳发现，徐识凌眉尾居然藏着一颗很小很浅的痣。

　　他眼神温润，低沉磁性的嗓音染着笑意的哑：“林钰不会真不给你饭吃吧。”

　　“徐识凌你这里有颗小痣。”知杳手指隔空点了点徐识凌眉尾的位置，答非所问。

　　徐识凌笑意凝固在嘴边，他眼底多了一丝莫名的情绪，眸色深沉在知杳脸上流转，具有隐晦的侵略性，炽热浓烈。理智告诉他要克制，徐识凌抬手拿起水杯，再抬眼神色一切如常，压抑的情绪似夜色里的海深沉静谧。

　　知杳慌乱的收回视线，表面上看上去倒是一如既往，可徐识凌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这会儿又是善解人意的，说：“吃完，我送你回去。”

　　“嗯。”知杳用手里的银勺戳了戳盘子里的蛋糕，直到给它戳的看不出原貌才作罢，她干巴巴应声。

　　—

　　那日之后，知杳又在云圳留了一天就回了广云，走之前林钰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给她讲了许多，知杳只觉得烦得要死。

　　……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知杳正在二楼工作间里打磨贝壳，满室都是机器的声响。

　　楼下传来拍门声，知杳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一旁桌子上专门放着备用的湿巾擦好手又涂了护手霜，才下楼。

　　“杳杳。”一开门就是她二婶那十分具有个人特色的声音，知杳打开门。

　　“杳杳姐。”

　　“二婶。”知杳嘴角挂着浅笑，然后她视线透过去打量她二婶身后的男生。

　　身高比知杳高了一头多点，他生的一双单睑，喊人时露出一对小虎牙看起来还挺讨喜，不过他一身非主流的工装裤和骷髅头印花的短袖，一身打扮全靠脸撑着，风风火火的活脱脱一中二少年，看的知杳两眼一黑，不过她语气柔和：“小季回来了。”

　　“嗯，杳杳姐咱俩得有小半年没见了。”知季挠了挠露青头皮的短寸茬，笑的爽朗傻气。

　　“是啊，进屋聊吧，这会儿外面正热。”知杳拨了拨头发，她笑盈盈的拉着岳千红的胳膊进屋，眼神示意知季跟上。

　　“小季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啊？我后半夜到的。”知季原本在玩手机的手停顿，他抬头回答知杳的问题。

　　“嗯。”知杳点点头，然后视线看向岳千红，她莞尔：“二婶之前不是说小季对贝雕挺感兴趣吗？”

　　“是啊是啊。”岳千红看向知季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溺爱，她语气又无奈：“你这弟弟啊，从小到大没一点耐性，三分钟热度，你呀就多带点小季，给二婶好好磨磨他这性子。”

　　知杳：“好啊，我记住了，二婶。”

　　知季抬头，语气埋怨：“妈，我哪有你说的那样，你怎么能这样在我杳杳姐面前污蔑我呢。”

　　岳千红瞪他，语气里却是带着笑意的，她扭头冲知杳使眼色：“瞧瞧，说句实话他还委屈上了。”

　　“小季，二婶这话说的是真是假，我过段日子自然就知晓了。”知杳看他跟逗小孩一样，语气调侃。

　　知季撇嘴：“哦。”

　　没说太久，岳千红跟知季便一块回去了，知杳送完两人又转身回了打磨室，继续打磨自己没弄完的那副半成品。

　　外面日头正烈，她一个人在家打发时间。

　　卧室里的蓝牙音响里的歌曲自动播放，随意跳转的音乐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乌托邦，让人要不顾一切的逃离，嘈杂的机器声是现实，理想与现实交织，而知杳清醒沉沦，在这条虚无的交界线之上徘徊。
　　“直到我看到了你，
　　莽莽撞撞靠近，
　　每一个细节都牵引我放下行李，
　　让心自然的休息……”

　　楼下又传来一阵敲门声，响两声停一阵再响两声，逐渐敲出了规律来。

　　“……”知杳放下手里的胶水默默听声儿，像是前门传来的声音。

　　她起身走到窗前，屋里开了空调木窗开的小，她只好又往外推了推，视线顺着往下看去。

　　“徐识凌？”

　　徐识凌抬手搭在额前，眯起眼往上望，他喊知杳：“知老板，能先下来给开个门吗？”

　　知杳自上而下，平静的看着下面站在明亮又刺眼的太阳光下的男人，他被热烈的光包围，摆手冲她微笑，背后的音乐还在继续。

　　“你就是我的风景，云高风清，
　　不走下去，停在这里，
　　视线里都是你，
　　全部是你微笑的表情…”

　　眸光流转，知杳转身，步速由慢转快，鞋面与地板随着下楼动作发出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是敲在心上，叫人热切。

　　她推开门，徐识凌还在刚刚喊她的原地站着，她走过去，她默默平息紊乱的呼吸，才走上前问：“你来这么快？”

　　“嗯。”徐识凌看着她走到跟前，小姑娘身上带着一股凉意。

　　知杳从空调屋来到日头地，一冷一热打了个寒颤，徐识注意到，笑：“知老板，不请我进去嘛，阳光对我太过热情，我要招架不住了。”

　　平静过后，知杳狐疑的多看了他一眼，视线扫到男人额角沁出的细碎薄汗，她还是先领着人进店里了。

　　店里靠窗的角落，摆着一小套简约茶几和懒人沙发，是知杳当时专门在店里空出来的，方便让客人休息，她将盛着温水的水杯放在徐识凌面前，然后又在他对面坐下。

　　知杳是真的有些好奇：“徐先生，方便透露一下你做什么工作的吗？”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在西餐厅，徐识凌穿着西装矜贵自恃的模样，与面前这个穿着白色短袖懒散窝在懒人沙发里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如若不是那日她是真切的在他身边，知杳都要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

　　徐识凌刚端起水杯的手又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嘴角噙着懒散的笑，双腿交叠修长的双手搭在上面。

　　“怎么突然问这个？”

　　“感觉，你挺闲的。”知杳慢吞吞的说，一边观察着男人的表情，怕自己说的话伤到人自尊心，通过林钰她也是知道男人的自尊心有多重的。

　　“什么？”徐识凌眼尾勾起细纹，低低的尾音上扬含着不自恃的笑。

　　知杳看着他，耳尖抖了抖，她捞起一个圆形抱枕抱在怀里，不说话。

　　徐识凌说：“公司有个项目要在这里立项，我来考察。”

　　知杳挑眉：“大老板？”

　　徐识凌失笑，他眼神含蓄：“不敢当。”

　　知杳挑眉，本意不过是在开玩笑，她并没有进一步询问徐识凌工作上的问题。

　　两人又聊两点其他的，比如林钰的相亲后续，还是被知杳舅妈发现了，她里里外外将林钰骂了个遍，最后还是知杳好说歹说，才将林钰从水火之中解救出来。

　　聊到最后，知杳倒在沙发上笑的乱七八糟，笑累了她就眯着眼与徐识凌对视，徐识凌眸色很深，眼底也掺着笑意很温和的看着她，明明身处空调房里，知杳却感到一丝燥热。

　　徐识凌看着她，突然开口：“知老板，敢跟我一块去个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