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漾》纸鸢木漾

8、川儿

　　喻任算是找到了个工作——锦禾小学斜对面的一家餐饮店做服务员。
　　这个岗位对他来说非常友好，不用学历要求，也不用工作经验，更没有什么限制，主打一个能干就得。
　　喻任很快就成功地熟悉了这个工作，无人使唤他去做什么的时候，他就拉把椅子到一旁坐下，看着谈风说笑的人们发呆。
　　有时另外几个服务员也会带上他说笑，但毕竟是刚来的新人，也不太熟悉。

　　大概一点半左右，店里的人基本都已经走光了。
　　喻任在店里吃了个午餐，想趁此时到外面走走，外头的天空却已经被乌云所霸占，不留一点儿缝隙，可想而知，此时已经离下雨不远了。
　　喻任想出去的精神萎了，他看着天，终于还是回到了店里。

　　果不其然，没有几分钟，倾盆大雨便从天而降，打湿了人间，淋湿了盛夏。
　　餐馆时而走进几个避雨的人，对于融不进其他的几个服务员的喻任，总算不算太过于清净了，时而有人问他一两个问题，他便随着应声。
　　他只要不说，避开发情期那几天，就没人能够知道他其实是个Omega。何况Beta太过于普通，本就不引人注意。
　　避雨的人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喻任原本并未特别注意到一个人。
　　门口外有一位老奶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衣裳被雨水打湿了大片，左手捏着几张广告纸，已经皱皱巴巴。
　　餐厅门口有几节台阶，那位老奶奶往这边望了下，悠悠地又看上去格外焦急地走上台阶。
　　台阶在雨水下湿滑，喻任随眼一睹，便看到了她。
　　在面视滂沱大雨时，人心便被刺冷的雨水打湿了，在避雨之处，是看不见大雨朦胧之中的无伞之人。
　　同是雨中人，却无人撑伞。
　　喻任拿起放在骑子靠背上的外套，穿上，起身，找另一位Beta服务员借了把伞，不再静坐发呆。直接让他去帮忙，不然会发生些什么事。
　　刚好的，幸运的，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脚底打滑的老奶奶。
　　那老人抓紧了他的手，说了几声谢谢，而她手中的传单也映入了喻任的眼帘。
　　寻人启事。
　　和今早他在外边捡的一样。
　　喻任把老人扶着上了台阶，本以为她会安分地避雨，却又见她走进人群之中。手捏着那几张寻人启事，挨个人问些什么。
　　被问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不耐烦的懒得回答，一种无所谓的耐心回答。
　　紧接着的，是听到一个个不如所想的回答而失望。

　　她是谁？
　　寻人启事上那个“川儿”的奶奶或者是外婆吗？又或是什么关系很好的邻居？
　　喻任看着那位老奶奶，想着。

　　“小伙子。”
　　喻任的思绪被成功拉回，那位老奶奶不知何时渡到了他面前，对他说:“他……他叫川儿，你……见过他吗？”
　　老奶奶抬手，将其中一张给喻任看，等待着他的回答。
　　见过吗？
　　好像是的，在地下实验室，但那儿毫无人性。他没法作答，况且那是昨天见到的，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他一无所知，却又无一不知。
　　他撒了谎，没说实话，开口说:“没有，但我可以帮你找下，最近可闲。”
　　一旁的那位借伞给喻任的Beta服务员碰巧听见，看了喻任一眼。喻任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单普普通通看一眼罢了。
　　那老奶奶嘀咕着谢谢，又一个难受失望的表情，转身又去问他人。

　　“你见过那男孩？”那位Beta服务员上前问喻任。
　　喻任答没有，只是留意下。
　　“难搞哦，那男孩都快消失了三个星期了，没有一个人见过，咋找？”Beta服务员随口道。
　　喻任的话慢了一拍才胡乱地接上:“那她是谁啊？”
　　“你说刚才那个老太？”Beta服务员想了会，反应过来:“她算是那个男孩半个奶奶吧？那男孩是个孤儿，怪可怜的。那个老太有时候也神神叨叨的，说什么都听不见。街坊那边都说他俩相依为命的。”
　　“怪不得，一直在找。”喻任不知要回些什么，又感觉不回的话气氛会变得特别尴尬，便随便搪塞了句。
　　Beta服务员的话又一次传入耳朵，语气间带了些无奈:“估计找不到了，看见对面那学校那没有？在学校那边丢的，学校那边都不找。开始几天不见人还搪塞小孩贪玩没回去，四五天后，被那街坊的人逼着才慢慢改口。”

　　喻任的视线停在那个学校的大门口处，久而不移。
　　很快，大雨的朦胧隔断了他的视线，只留下一片朦胧，不清，神秘。
　　似乎传出了一阵上课铃声，也模糊不清，在告诉喻任，它还在那。

　　“燕总，项目那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对方给的面谈时间是明早九点。”
　　“嗯。还有事么？”燕颂听道。修长的手指按了好几下鼠标，翻阅着项目报告。
　　助理是个Beta，叫谈煜。他顺着燕颂听的问题说下去:“但是燕董那儿给安排了相亲，也是上午九点，我去调开？”
　　相亲？燕颂听想了会，燕璟又要给他介绍Omega了，但奈何双方关系没半点缓和，燕颂听怕燕璟又做出些什么，只能妥协。
　　他道:“可以，对方那边你先安排好，我晚些亲自和燕董说。”

　　谈煜出去了，燕颂听关了笔记本电脑，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
　　他如凌峰之人，俯视无数。
　　圈内人都在传，他出身辉煌，凭借自身的能力年纪轻轻就在行内大有成就。却无人曾问过他心情好吗，是否开心。
　　唯有一人，但那时的他未能护住，许是上天恩赐，他找到了他，又或是老天不公，他还是没有找到他。
　　他拿起手机，拨下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上面备注——燕璟。

　　下午五点多些，雨总算是小了些许。
　　又是饭点，吃饭的人又渐渐多了起来，喻任以及其他服务员也不免忙活起来。
　　喻任又一次经过门口时，睹到，对面那小学已经放学了。
　　“看什么呢？”又是那位Beta服务员，据他自介，喻任总算是知道了他的名字——辰逸。
　　喻任应声说: “没什么。”
　　“后厨那边叫你呢，去吧。”辰逸说。喻任在他停口的刹那间就接上了:“好，就去。”

　　“你们的宫保鸡丁……”喻任说着，发现这桌的两人并未注意到他的话，只是示意般的点了点头。喻任识相地闭了嘴，不打扰两位谈话。

　　餐厅人们谈话声杂乱，这两人谈话的内容却大差不差地落入了喻任的耳朵。
　　“找到他了吗？”
　　“三星期前不见亿那个男孩？没呢，说找到就找到啊？哪有那么容易。”
　　“哎，学校都不管了，倒是我们这俩当班老师忙活上了。”
　　“那挺好的一孩子，怎么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呢？”
　　……

　　喻任又兜回了前台喝了口水，又被另一桌使唤让去倒茶。
　　喻任应了声，又发觉根本无人在意他应没应，只会催促他的磨蹭。
　　离方才那两位老师那桌不远，于是的，喻任又听到了一段对话，和一个令他背后发凉的消息。

　　“那老太也可怜啊，和那小孩待了几年，关系早和奶奶孙子没区别了，可以说，比很多奶奶孙子的关系好的多。”
　　“现实啊，没法找到了。”
　　“为什么？”
　　“实话跟你说吧，那小孩就是被学校那边的人带走的，学校那边都不理了，说明是不放人啦。”
　　“什么？”
　　“嘴巴紧些，这可不能外传。哎，我良心都痛。”
　　“咋搞的？去干什么了？”
　　“谁知道去干嘛？昧着良心太难受了，我辞职信都写好了，待不下去了啊。”
　　“我以前还在想，这学校的校董的多好呢，多半是单亲或是无亲的孩子啊……”
　　……

　　一字一句似乎都扎在了喻任的神经上。他的视线又停在了那小学门口——“锦禾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