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梅雨季》染血芭蕾

24、新年

　　出门便是刺骨的寒风，原本裴又青还打算带母亲去散步消食，现在想来可能是不行了。

　　正准备打道回府，旁边的母亲却提议去附近的公园逛逛。那座公园已经有些年头了，孩提时代的裴又青就经常跟着小区的小伙伴一起在这绿意盎然的公园来回穿梭。她们踏上公园的台阶，寻着这不知尽头的小道，诉说着当年的点滴。
　　“在外面累吗？”
　　“要是累就回家歇歇，妈妈永远在家里等你。”

　　这路上虽只有寥寥几语的交谈，但却知心知底，母亲的问候和坚定的话语无疑是一股暖流，沁润了裴又青干涸的心田。

　　母亲脸上的微笑无疑是对她之前勤工俭学最大的鼓励，多少个日夜还在兼职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张和蔼可亲的脸，就算自己孑然一身，可内心还是会觉得丰盈、满足。

　　几乎是绕着这个公园走了一圈，时间已不早，按母亲的作息此刻已经冲好澡躺床上了。回到家后，裴又青又想起了小姨留下的话。

　　明明她是根本不屑一顾的，可当真沉下心想着，却又黯然神伤起来。内耗的人就是这样，在心里不断重现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想着，揣摩着，总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内耗，说白了，就是虐恋自己。

　　她瘫在沙发上，望着电视柜上的鱼缸发呆。这时，母亲洗完澡后走了过来，“快去洗澡吧，阿青。”
　　裴又青笑着点点头，“好。”

　　“谢谢你，阿青，今天我很开心。早点睡。”说完，母亲就回房间了。

　　她今天很开心…裴又青思索着，内心终于释然，起身拿衣物去洗澡。

　　睡前，裴又青拿起自己最爱的那本小说又看了起来，正沉浸，一条短信。

　　“为什么挂我电话？”

　　“不可以挂？” 啪啪几个字打过去，对方又没了讯息。

　　沉寂了一会。

　　“接视频。”

　　不给裴又青喘息的机会，一个视频就打了过来。
　　裴又青犹豫了，她确实是很想见到李皖南，特别是，喝醉后的李皖南。但一想到自己站在那个病房的场景，突然变得很理性，既然自己那么难受，也必须让李皖南也身临其境的感受一下。

　　她拒接了，在对话框上删删减减了许多字，最后却只发出了“你到底想干嘛？”

　　这下好了，她彻底是无法再伴着书香静静入睡了，直接把书扔到一旁，就这么盯着手机屏幕。以为对方会发什么狠话，她像打满鸡血一样，随时准备甩出一个小作文来对峙。

　　“裴又青”
　　“我想你了。”

　　这几个字像是一盆冷水，倾盆而下，将裴又青正盛的气焰浇灭。想到手机那边的李皖南正神智不清地凭借着仅存的一点意识打字给她，她就觉得有股冲动，想订个机票直接飞到大阪，然后推开门紧紧抱住她。

　　思绪像放在口袋的耳机线，乱如麻。她懒得去理清了，不如等回日本再说。于是裴又青把手机放下，熄屏没在管了。

　　*

　　最近这几天晚上特别热闹，家里阳台就能看见一片空地，附近的人会去放各式各样的烟花，这让住在这栋楼的居民大饱眼福，足不出户就能欣赏。想到之前母亲说想看烟花，裴又青决定今天去买几种，等晚上来放。

　　裴又青拎着垃圾出门时，突然瞥见对门是敞开的，里面很是喧闹。裴又青只是默默注视了几眼，便走进电梯了。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就是这样请客的，从早上开始备菜，门就是一直敞开的，你永远都猜不到下一个出现在门口的亲戚是谁，但他们一定是认识你的，并且还会逗你，问你记不记得他们。

　　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啊，脑子里全都是些天真烂漫的想法，话题总是围绕着哪一个游乐场最好玩。

　　裴又青出门没多久就收到了Levi打来的电话，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还说知道最近是中国人都在过新年，特意打个长途电话过来祝她新年快乐。

　　她打趣道果然是销冠，这服务质量可是一般牛-郎不能比的。Levi听后也是呵呵一笑，另外让裴又青回日本一定要再来光顾，她也答应了。

　　市中区的商场外有很多烟花贩子开着三轮车在叫卖，这种一般都比商场里明码标价的卖得便宜，裴又青停下来左挑右挑，最后还是买了几个被贩子吹得天花乱坠的烟花，希望效果不会让她失望吧。

　　等到晚上，路边的人流变小，周遭只留下一些燃尽的烟花纸壳。裴又青便拿出白天买的烟花，以前都是父亲点烟花，现在该她壮着胆子点燃打火机了，即使心里很害怕。

　　“我来吧。”可能是母亲看出了裴又青的窘迫，提议说她来。裴又青也不敢硬着头皮上，作罢，将打火机交到母亲手里，自己则拿出ccd来拍照。模糊的画质里能拍到裴母充满笑颜的侧颜，和裴又青作为背景的笑声，那烟花点燃的瞬间让镜头失焦，好像一切都在梦境那般朦朦胧胧。

　　那些烟花越蹿越高，裴母惊喜地到处躲闪，裴又青也乐得直叫。拍到一半，ccd居然没电了，裴又青马上掏出手机来拍，却从羽绒服口袋里一不小心摸到了那个厚厚的信封。

　　烟火燃尽，她们带着剩下的垃圾回去了。洗完澡，裴又青便掏出口袋里的那叠信封，她小心翼翼倒出里面的相片，那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她。

　　是她在花火大会笑着吃抹茶可丽饼、是她在辅导Joe时眉头紧皱、是她穿着黑色晚礼服拘谨站在在宴会大厅、是她坐在樱花树下听歌….太多太多，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竟全是她们之间的回忆。

　　总以为李皖南是个极喜欢将爱表达出来的人，不喜欢藏着掖着。但当她收到这些照片时，裴又青除了动容，还有一席叹息。

　　果然，我还是不太了解她。

　　*

　　在家的日子总是如磐石间涓涓流去的溪水，一转眼就快到回日本的时候了。这二十多天，裴又青陪着母亲四处游览，希望将她没在家的遗憾都尽量弥补回来，能见母亲开心，裴又青的心里也很满足。她讨厌分别，她知道每次离别，母亲总会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感性这东西有时候也真让人讨厌，特别是对于讨厌在母亲面前流露出脆弱的裴又青。

　　她笑着告诉母亲不用送她，可收拾行李的时候，把自己反手锁在房间里哭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