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倾酒》墨揽清秋

12、浮华生·宫闱

　　次日清晨，倾云欲离府，却见顾漓焱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侧房走出。

　　“沈大人，您为何在此处”少年变回从前恭敬的模样，似乎昨晚啼哭之人并不是他。

　　此话一出，他跟倾云皆是一愣，沈倾云回神，坦然自若道：

　　“昨日顾将军醉酒，沈某不知您的府邸，只好先让您在寒舍小憩。”，

　　漓焱也明白了，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他刮刮鼻头，欠了欠身子，行了一礼，道：

　　“多谢沈大人招待，顾某还有一求，望沈大人准许。”

　　“但说无妨。”

　　“顾某因家事还需接住贵府一时，望沈大人准许。”

　　“无妨，您不嫌弃便好。”

　　“谢沈大人。”

　　“顾将军，沈某还有些事外出，恕不奉陪。”

　　倾云回礼后便直驱宫门，求见沈昭仪。

　　一入长春宫，这里似天上宫阙，四处繁花碧翠，争相斗艳，长廊上的砖瓦似灰玉转所铺，

　　朱墙金瓦似天上神仙所砌，冬雪旧在，这却仿若新春，碧波翻金浪，潺潺流水声，五色彩鸾

　　啼鸣脆，玉瞳狸猫自在戏。

　　入了正宫大门，沈氏端坐主位，似比以前精神焕发了嫣红群衫垂玉珠，满头靛青玉石钗，浅

　　描眉眼，朱唇半笑，神情肃然掩欢喜。

　　“微臣见过沈昭仪。”

　　倾云垂眸叩首。

　　“好侄儿，不必拘礼。”

　　沈氏含笑半与起身。

　　“不过，云儿此言差矣，昨日本宫诊出有孕半月余，陛下刚下旨封本宫为贤妃，恐怕旨意还
　　没到达府里吧。”

　　“贺喜贤妃娘娘，恕愚侄不知。”

　　沈氏浅笑以青玉绸扇遮面，

　　“你可知道惠兰来了，你们怕是有些时日未见。”

　　“谢贤妃娘娘。”

　　倾云神色有几分不悦，但沈氏并没有注意。

　　沈氏摆摆手，

　　“罢了 ，本宫乏了，你们去偏殿叙旧吧。”

　　倾云退去，迎面正好撞见一位宦官，不想被他因急撞到。

　　那太监立马跪下认罪，但又不卑不亢，没有甚许慌张，还有几分傲骨。

　　面色清冷，眉峰似蹙微蹙，眼眸低垂，眸子暗沉藏着些不易察觉的野心，这一身宦官的服饰

　　倒显得格格不入。

　　“奴才一时急忙不想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饶恕。”

　　倾云随即扶他起来，

　　“无妨，下次当心些便是。”

　　他顿了顿，随之有是一惊，这人好生眼熟。

　　“请问这位公公尊姓，在下只不过是觉得有几分眼熟，冒昧了。”

　　那人回礼

　　“奴才姓莫名垣道，乃长春宫一个洒扫宦官。”

　　“莫兄……！”

　　莫垣道领着他来一个偏僻角落

　　“那里不方便说话，倾，见你还无恙，我甚是宽慰。”

　　这无人之处莫垣道又挺直了腰杆，刚才那副奴才样瞬间消散了。

　　“莫兄，好久不见。”

　　倾云强压下去激动，急忙关怀道：

　　“莫兄……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莫垣道神色隐忍，紧皱着眉，但还是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我本春闱摘得榜眼，结果家中变故贬为宫奴，还为展雄才，就先落得此地步了……”

　　莫垣道不禁掩面而泣，这么久了，他第一次哭出来，一直隐忍着憋着的都一齐爆发出来了。

　　他手支在墙上，头抵在拳上，愤愤不已，泪早已浸湿了袖摆。

　　倾云心痛似刀绞，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轻抚着莫垣道抽噎到发抖的背。

　　片刻后莫垣道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的手抚上倾云的肩膀

　　“走吧，倾你还有要事要做，我怕这辈子就这样了，困在这四方天地里。”

　　倾云还欲争辩，莫垣道却直径离去了。

　　回首看垣道的背影，消瘦了不少，步履也沧桑的似忘了他正直少年风华，那个身影在倾云眼

　　中一点点模糊，消失……

　　倾云抬手盖住了双眼，两行清泪从从脸颊滑落，他拭去眼泪，苦叹一声，去偏殿。

　　长春宫的一处偏殿分外静谧，宫人寥寥，却打理得分外有序。推开正门，陈设古朴素静。

　　洛惠兰坐在茶几垂头旁品茗，茶叶的清香飘飘，香炉的白烟袅袅。

　　一袭青衣白罗裙，素簪装点，不染胭脂粉翠，似白莲不染尘埃，不问世事。

　　“沈哥哥，你来了。”

　　惠兰浅笑盈盈，徐徐起身行礼。

　　倾云回礼，惠兰无心客套，屏退仆从，屋内顿时仅剩他们二人。

　　“惠兰，贤妃何邀你至此。”

　　惠兰倒着茶水的身躯一僵，却还面带笑意，半晌才回话

　　“徐州知府之女可受贤妃娘娘所邀入宫，以示莫大恩赐。贤妃欲把我封三皇子妃，当下我等

　　还年幼，便不再议。”

　　惠兰顿了顿，直直看着倾云

　　“若我成了三皇子妃，对爹爹，对你的仕途不是更为有利吗。这场风波已经使沈家不负当初

　　繁盛景象，哥哥刚入朝堂，还立足不稳，惠兰再过三年便及笄了，嫁于三皇子，对洛、沈，

　　皆是大利。”

　　倾云的心像是被什么猛的抽了一下，一时回不过神。

　　“沈哥哥，坐吧。”

　　惠兰抬首，冰冷的目光对上了倾云

　　“可是……没有人问过你愿不愿。”

　　洛惠兰，与沈倾云早逝的先母洛氏颇有三分像，气质风度上总会有些洛舒云的影子，

　　倾云自小宠爱这个妹妹，曾许诺过让她嫁给这天下最好的儿郎，但如今，这已经别无他法……

　　“惠兰，珍重。”

　　倾云落寞道

　　“兄长还有要务，就先走了。”

　　“恭送兄长”

　　出了这朱墙碧瓦的深宫，倾云思绪万千。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背后又有多少人自己

　　不悉知，这一切，皆由天意罢。

　　回府，后院里，见一大一小个身影在挥舞着木剑。倾云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上前去。

　　“沈大人安。”

　　“沈大人安。”

　　倾云仔细端详二人，顾漓焱换了一身常服，少了几分将军的威严，更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小公

　　子在舞刀弄枪。秋锦泽这几个月长高了些，胖了些，不再似以前那般枯瘦可怜，眉眼也长开

　　了些，眼睛，有点像瑾慕，身姿挺拔了不少，有几分少年的风华。

　　倾云回了礼，像漓焱问询顾府洒扫怎样了。

　　漓焱嘿嘿一笑，

　　“刚洒扫毕了，过两日安顿了便不叨扰您了。”

　　倾云微微点头。

　　顾漓焱又偏头看了看锦泽，拍着他的背，得意得向倾云夸耀，像展示什么稀罕玩意似的。

　　“这位秋小公子颇有资质啊，方才我闲心欲教导他些剑术，没想小公子学的如此之快，到不

　　像一个初学之人，真令顾某刮目相看啊。”

　　倾云笑笑，眼底满是赞许和欣赏。

　　在无注意的时候，锦泽默默垂着头，紧抿着唇，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

　　御书房内，宣帝眉头紧蹙，面色十分不好。手上的折子翻来覆去看，最后又重重甩在桌案上。

　　下面的人跪了一地。总管太监颤颤巍巍递上了一盏茶，帝王扶额，举着茶盏，不怒自威。

　　半晌，才有一位官员发话

　　“西北战乱不断，又频频天灾，若与外敌硬战，怕胜算无几。微臣有一建议。”

　　“但说无妨”

　　帝王直勾勾凝视着他。

　　“不如……送一名公主和亲，还能缓和两国关系。”

　　众人一片哗然。

　　那位官员也自觉说错了话，跪得发抖，一言也不敢发。

　　“臣附议”

　　胡太尉先打破这氛围

　　宣帝摆了摆手，罢了，都退下吧，此事回头再议。

　　从御书房走出，他一日登上了宫城，站在凌云之上俯视众人，高处不胜寒，愈发凄凉。

　　宣朝从建立开始便是水深火热之中，战乱不休，近年又天灾频频。

　　可怜他萧肃祇是个无用的皇帝啊！在位十多年却救不了黎明苍生啊！

　　空站在这万人敬仰的位置上又有何用！

　　寒风凛凛，他逆风而立，明黄色衣摆随风飘摇不定，残阳落血，勾勒帝王威风
　　。
　　旧雪未消，偏又飘絮，新年晚春，寒冬仍持，风雪摧折，摇摆不定，国家山河，风雪之中，

　　唯盼春至，还这安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