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倾酒》墨揽清秋

11、 浮华生·宫宴

　　正月之时，寒冬腊月，霜雪纷然，未若柳絮满天飘然。
　　红梅衬宫灯，花红烛影浊。
　　皇帝拖着疲惫的身子，眼底青黑，高举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刺喉 ，微蹙眉头。一览台下
　　谄媚阿谀，心中便觉一片苍凉。
　　他宣帝无才，却分得清孰是孰非。又是一年风吹雨残，他这个位置也摇摇欲坠。
　　膝下五子个个不胜得推敲。
　　可怜那年幼的五皇子，火中白白丧命。
　　想到这里，武帝把目光投向了新晋之辈沈太傅，端详了许久，看到了几分他父亲的影子，
　　一股清流，从未合污，像是一可用之才。
　　“哎呦，沈太傅乃天下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正值弱冠，就由此高就啊。”
　　旁边一个喝的醉醺醺的老臣端着酒杯，说着这些令人心地作呕的话。
　　“不敢当，不敢当，您过誉了。”倾云抬手回礼。
　　旁边又凑来一个脑袋，“太傅大人可真是年少有为呀！”
　　“过誉了。”倾云一面一面的推辞着。
　　这些人披着一张伪善的脸，谁又不知当沈家败落时露出的豺狼嘴脸，多么可笑。
　　“陛下。”老太监低声提醒。
　　“父皇，儿臣祝您龙体金安”太子高举酒杯敬酒，诸多大臣王公也纷纷站起。
　　“祝陛下龙体金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免礼”
　　这些虚伪之言听得他着实头痛。
　　“启禀陛下。”
　　“何事？”
　　“回陛下，顾将军回京了。”
　　“速速请进宫来。”
　　大殿上的喧嚣戛然而止，诸臣们都在议论纷纷。
　　“微臣参见陛下。”
　　盔上尘土未拭，衣上血渍未洗，少年早已久经磨砺，对眼前这一幕歌舞升平深感愤
　　怒。他不去理会那些嘈杂，恭恭敬敬的向皇上行礼。
　　“爱卿此次平乱有功，可愿要什么封赏？”
　　“臣不求锦衣玉食，求陛下能厚葬沙场英烈，宽慰将士，求战士们在天之灵得到慰藉。”
　　“好，来人 ，听顾将军吩咐的。”
　　“臣斗胆还求一事。”
　　“但说无妨。”
　　“微臣父死有蹊跷，还请陛下彻查。”
　　顾漓焱端端正正跪好，解下了腰间顾长驰生前配剑，俯身双手将剑高举头顶。
　　此言一出，再坐之人皆脸色一变。
　　“朕定会好生安葬元帅，此事下令必须严查，速速传令下去，不得有半分差池，必将那谋
　　害顾元帅之人杀之以献祭他英灵。”
　　“臣有异议，战场上皆会有死伤，为何顾元帅之死就要如此大动干戈？”
　　“臣听闻顾元帅早生二心，若不是战死，不知这军旗还会向哪斜？”
　　“臣附议！”
　　“你们……”顾漓焱起身，双眼猩红，咬着牙，愤愤看着这些出言反驳之臣。
　　“臣有议。”
　　沈倾云起身，拂袖起身
　　“此事不可妄下定论，边疆远寒，诸多不测也不是我等可预料的，若非真的有疑，必得严
　　查以绝后患。若顾氏真有反心，仅凭如今实力掀不起任何风浪，查明后再问罪必迟。”
　　“还请陛下查明！”
　　倾云说罢，对天子叩首拜下。
　　诸多恭夏旧友也随之附和。
　　“罢了，此事回头再议。”
　　宣帝发话，众人只好作罢。
　　“给顾小将军赐座。”
　　大殿之上，之剩一些末席，可论功名官职，漓焱绝不会作罢。
　　顾漓焱脸阴沉的吓人。
　　陛下此时也犯了难，预先未为他而备。
　　此时，倾云起身，举杯邀约
　　“若顾小将军不嫌弃，可否与沈某同席。”
　　漓焱转怒为喜，谢过后大步上前举杯对酒。
　　少年豪迈饮下了杯中酒。
　　宫宴接着有序进行。
　　顾漓焱对那些歌舞毫无兴致，便与沈倾云攀谈。
　　“谢过沈大人了，只是沈大人颇有些面生，恕顾某不知。”
　　沈倾云看着这个比自己略小的少年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在下名沈倾云，表字仪霄，乃先太傅之子。”
　　漓焱自在一笑，又喝了些酒，略带着几分醉意
　　“在下顾漓焱，无字，顾元帅独子。”
　　倾云顿了顿，顾、沈乃世交，今日落得如此地步竟还能遇到，
　　难怪感觉有些亲切，但不知是福是祸
　　席宴散去，倾云扶着醉醺醺的漓焱出了宫门。
　　“可问顾将军府邸何处，沈某好差人送您回去。”
　　顾漓焱像是被鞭子猛的抽了一般，他回过身来，抓着倾云的肩，带着小孩子般无措的哭腔
　　“府邸……空有一个府邸有何用呢……家……家……我已经没有家了……”
　　倾云恍然想起，军队出征前顾老元帅已经决定一生戍守边疆，顾家府邸，也不过是个空落的
　　宅院罢了。顾夫人早逝，又无人打点，若不是为父洗冤，怕是他还不会回来。
　　“呃！”
　　倾云吃痛闷哼一声，漓焱手上的力度一点点减轻，从他身上滑落下来，蹲在街边，把头埋在胳
　　膊里似孩提般呜咽起来了。
　　倾云来到他身旁，弯下身子与他齐平，眉宇间流露这温柔与怜悯
　　“若顾将军不嫌弃，可来寒舍歇息一晚。”
　　漓焱抬起湿漉漉的眼眸，丝毫不像战场上英姿勃发的将军，更似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不
　　免让人心软。他这样的人，怕是只有喝醉了才会露出柔弱的一面吧。铁骨冷血的少年雄狮，
　　难得如此引人怜悯。
　　他抬手扯住倾云的衣袖，轻轻摇晃着。泪痕未干的脸上绽开孩童般的笑颜。
　　倾云扶额叹气，只好将他从地上拉起，带着他回了沈府。